怎么会有这种男人。
明明每个动作都很正经，脸色也很正经，偏偏做出的每一件事都在元璀的心脏上来回反复蹦跳，惹得人呼吸不稳，几乎快要晕了过去。上一秒很温柔，下一秒又忽然很冷淡，让人思来想去摸不透他的情绪，愈发辗转反侧。
元璀昨晚憋着一股上不来下不去的气，差点憋屈到上蹦下跳，最后盯着浴室的门板怒不敢言地看了许久，视线如果有实质能把门板盯穿。
里面的人没有开门跟他解释刚才弹脑崩儿的原因，像是压根懒得跟他说。
元璀心里嘀嘀咕咕了好几声“坏家伙”，两颊气得鼓鼓的，最后恼得回屋睡觉去了。睡觉的时候因为穿了男人的裤子，冷杉的气息贴着他最私密的腿根，柔软的布料都变得有粗糙的摩擦感，蹭得元璀难捱地深呼吸睡了过去，梦里也不是很老实，总感觉有人在摩挲自己的腿，亦或是被掰开腿根玩，煽情又旖旎，像极了春梦的后续。
平时小学生作息久了，睡的时候又不容易醒，现在忽然一下被闹得在三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精神状态整个都不对了。
元璀睡得很沉，迷迷糊糊地在半睡半醒中被齐小鲁缠着要玩布偶。保姆房里塞满了玩具布偶，随便往后一靠就能挨着一个软软的东西继续打盹。
他这一觉睡得有些昏了头，是被齐小鲁在下巴处拱着叫“小元”弄醒的。
齐小鲁眼巴巴地看着他，“好饿……”
元璀霎时惊醒，一看手机都九点了，连忙起来给齐小鲁做早饭。
平时都是八点多吃早饭，齐白晏去公司的时间太早，一般不在家里吃早饭，但此刻周末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元璀在客厅探头探脑地观察了许久，发觉齐白晏似乎不在家，才勉强镇定地摸到了厨房，开始煮紫米粥。
他起床的时候还有点精神恍惚，站着都打飘，粥在炉子上“咕噜咕噜”地煮了一半，忽然想起没放糖。
调料盒里的糖昨天被打翻了，元璀忘记补上了，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炖了一半才想起来。紫米粥这种东西，要么炖了一半放糖，要么就一直不放，要是不借着粥在炉子上的热度将汤化开，之后再放糖就不容易均匀入味，还容易吃到沙沙的口感。
元璀低头捏了捏齐小鲁抓着自己裤边的手，询问小朋友意见：“不放糖可以吗？”
小孩子最爱吃甜的，齐小鲁原本因为粥香馋得在旁边巴望着，现在一听到没有糖味，脸都皱起了起来，看起来很不情愿，“小鲁要甜……甜的粥粥……”
“好好好。”元璀无奈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拍了拍背放到了儿童座椅上安抚，将锅上的火调到最小，自己套上外套不放心地叮嘱道：“乖乖坐着，不要乱碰哦。”
齐小鲁手里拿着小勺，“嗯嗯”地乖巧点头。
元璀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去买糖，马上回来。”
其实楼下就有专门的便利店，去的话很快，主要是怕粥煮过了头。元璀站在廊道里等的时候，总是有点不放心齐小鲁一个人在家，视线注意到廊道那头的邻居家门似乎是半掩着的，元璀灵机一动。
他们以前在西街少了调料都是串门借的，虽然大家都不富裕，但是也不少这几角钱的调料费。
元璀站在邻居家门口敲了敲门，礼貌道：“您好，打扰了。我是您隔壁的，请问可以借点糖——”
面容温柔的男人端着咖啡从里面走了出来，闻言对他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意外，“可以。”
元璀霎时间愣住了。
戚澜好整以暇地靠在门边，眨眨眼，“真巧啊，小学弟。”
元璀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反应过来后连忙道：“学长好！”
似乎怕戚澜以为他在说谎，元璀指了指齐白晏家的大门，急道：“上次没介绍，我是齐先生的……”
戚澜喝了一口咖啡，“保姆，我知道。”
元璀疑惑道：“学长知道？”
“有人跟我说的。”戚澜嘴角微弯，“上次在户工大，你报名字时我就猜到了。”
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元璀点点头，“哦。”
戚澜从屋里拿出白砂糖的调料盒，“还就不用了，算冰淇淋的回礼。”
元璀挠了挠头，腼腆地道：“那我下次再请学长吃冰淇淋。”
虽然齐先生说让他不要吃别人的冰淇淋，但他可以请别人吃……吧。
“对了。”元璀忽然反应过来，指着门板热情道：“我刚好炖了粥，学长要尝尝吗？”
*
“我也是第一次进来。”戚澜打量了下整洁明亮的屋子，转头对元催道。
元璀愣了一下，“我以为学长你经常来。”
等到把人带进了屋子里，元璀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如果按齐白晏的性格，应该是不会随便带人进屋的。
那自己这么自作主张……岂不是不好？
乐宜昨天跟他简单地提了句戚澜是公司的副总，元璀以为齐白晏和他应该算是交情不错的朋友，现在想想，别是自己自作主张了。
但一会儿应该没事吧……人都请进来了，只要在齐先生回来之前……
元璀忐忑地想着心事，一边往锅里放糖，生怕听到门开的声音。那边戚澜和齐小鲁好像还挺熟，习以为常地坐下来陪他玩起了布偶。
齐小鲁这孩子脾气也奇怪，除了对上齐白晏就气鼓鼓的，对上其他人时都挺乖巧。
锅上的粥焖了一会儿，掀开盖子的时候香气扑鼻，紫米被炖得软烂，看起来软糯爽口。元璀用隔热包端着锅上桌，“粥来了。”
“喀啦。”密码锁响了一声，大门恰好被人打开。
元璀：“……”
心里最怕见到的人蹙眉站在门口，和他对上了视线。
*
元璀现在坐立难安，埋着脑袋吃粥，半点不敢抬头看齐白晏。
齐白晏本身出去的时候也没有吃早饭，现在面前放着一碗粥，热气悠悠地散着，脸上无甚波动地用勺子轻轻舀散热气。
戚澜倒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坐在齐小鲁旁边，帮元璀喂小孩。
说来也奇怪，明明放在他身上有些违和的事，偏偏他就是做的很顺手，好像试验过很多次一样。齐小鲁也不抗拒，乖乖地张嘴吃粥，嘴巴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戚澜舀了一勺，笑道：“好吃吗？”
齐小鲁咯咯笑了起来，“好吃！”
戚澜：“再来一口？”
齐小鲁脑袋点头如捣蒜，“嗯嗯！”
这副亲热的模样，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俩是亲叔侄。
元璀尴尬地从戚澜手里接过碗，“我来我来，不麻烦学长了。”
“好啊。”戚澜微微一笑，将碗交到了他手里，端过了放在自己旁边晾凉的粥碗。
元璀提心吊胆地偷眼看齐白晏，嘴里吹着齐小鲁的粥，准备给嗷嗷待哺的小仓鼠喂食。
——刚才齐白晏进门的时候眉头蹙紧地看着戚澜，眸中写着元璀即使不用猜也能看懂的意思。元璀一紧张就语无伦次，慌张地解释了一下，齐白晏移开了视线就没再说话了。
元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现在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格外忐忑。
可惜男人脸上神色现在非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小元手艺挺好的。”戚澜尝了一口，思索道：“有点像我以前吃过的某家粥馆的味道。”
元璀被夸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谢谢学长夸奖，我也是跟别人学的。”
戚澜看向他，若有所思，“是西街的‘千味粥铺’吗？”
这是元璀以前兼职的一家铺子，老板人很不错，时常教他一些煮粥的小技巧。元璀愣了一下，“学长你去过那家？”
戚澜温和地笑笑，“陪客户跑的地方多了，现在户城好吃的在哪里我都清清楚楚。你下次想去找什么吃的，我带你去。”
元璀一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
元璀抿了抿唇，看向戚澜，试探道：“学长和……齐总工作见客户的时候也经常去西城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齐白晏是不是经常去西城，但话头不知道怎么引，便变成了询问两个人是否经常去，甚至心虚地在提到“齐总”两个字时将声音压得很轻。
元璀实在是太想知道了。齐白晏到底心里还记不记得他，以及……到底是怎么看他的。
余光落及的地方，齐白晏没有抬眸看他，元璀心里略略松了一口气。
戚澜“唔”了一声，摸着下巴思索道：“客户基本都是我见，齐总这几年应该都没有去过西街。”他微笑道：“中心区的事情就够齐总忙的了，事情太多了秘书也分摊不过来，对吧，齐总？”
元璀心里咯噔一下，捏着勺子的手猝然收紧。
戚澜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抬眸漫不经心地看向了齐白晏，眼中并无太多的笑意，显得有些疏离。
勺子将粥翻上来又翻下去，热气漫在了粥面上，元璀茫然地盯着粥面，思索着事情怎么总跟自己想的发展不一样，理都理不清楚，心头乱糟糟的，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所以齐白晏之前跟他说的话——不是在撒谎？
元璀张了张唇，讷讷地道：“是……是吗？”
“我倒是经常去西街，算是熟悉。”戚澜看向元璀，“西街离这里还挺远，你是住在那里吗？”
齐白晏指节一顿。
元璀抿了抿唇，心乱如麻地点点头，“嗯。”
“没准我们之前见过但是没在意呢。”戚澜笑道：“说起来西街的特色美食确实很多，反正周末没什么事，不如我带你和小鲁过去逛逛，辛苦你引路？我请客。”
明明要求是戚澜提的，但不知为什么所有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永远显得如沐春风格外让人舒服，就连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拿捏得很恰当，不会显得过分冒犯和突兀，半是询问征求意见的说话方式极其妥帖。
齐小鲁一听到“逛逛”两个字，一下子眼睛发亮了起来，口齿不清地道“逛……逛逛！”
元璀闻言连忙摆手，老实地道：“不用学长请客的，等我拿了工资我请你。”
元璀摸了摸齐小鲁的脑袋，“小鲁，不要给学长添麻烦了，你身体不好，我们在家待着玩吧，我陪你玩布偶。”
齐小鲁的嘴巴瘪了起来，看起来很不高兴，两只小脚胡乱地蹬了蹬，“不要……”他顿了顿，鼓着腮帮子置气道：“小鲁不要看到坏人……要出去！”
坏人指的是谁，在座的心里都清清楚楚。
他跟齐白晏一坐在一起就没了好脸色，加上齐白晏也没有半句话提出来让他出去玩，小孩子的情绪就会无端迁怒到讨厌的人身上，以为是自己的“坏叔叔”不让自己出去。
元璀偷偷看了一眼齐白晏，为难道：“小鲁。”
戚澜轻轻摇头，“怎么好意思让你请，我刚好也没事。”
元璀腼腆地道：“学长人很温柔，上次也麻烦你——”
“嗤啦。”
椅子被单手推出轻响，齐白晏起身后神色淡淡地看了眼戚澜，“吃完了吗？”
“吃是吃完了。”戚澜微微挑起眉，“小鲁既然这么想出去，齐总不如让我带他出去放放风，不放心的话就让元璀跟着，别总是把孩子憋在家里。”
齐白晏掀起眼，面无表情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戚澜比他大了几岁，坐在哪里都是一副四平八稳如坐自家椅子的镇定模样，听到这么明显的逐客令，依然微笑着没有半点尴尬的趋势。
齐小鲁似乎和他站在了同一阵营，气鼓鼓地盯着齐白晏。
元璀看到齐白晏碗里的粥只吃了一半，以为自己做的不合胃口，紧张道：“齐先生，是不是我糖放多了？”
闻言，齐白晏的视线缓慢地落回了他身上，如有实质一般，漆黑的眸子沉凝默然，盯得元璀越来越心虚，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随便吧。”
许久，男人拿起桌上的手机，转身回屋时侧过了视线，冷冷淡淡地道。
“屋里，人太多了。”
话音刚落，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元璀脸色刹那间微微发白，僵在了原地。
齐白晏虽然允许戚澜带齐小鲁和他出去，但依然一针见血地点出了自己原先最心虚愧疚的地方——作为保姆还自作主张带别人进屋，实在是太不礼貌了。
元璀站在原地，慌乱得要命，一时不知道该去道歉还是该去解释，耳根发红，手掌搓了搓，局促不安地交握着。
掌心里都是汗，越想越羞愧，越想越觉得自己越线了。
戚澜注意到了他神色不对，出声道：“小元？”
元璀“啊”了一声，慌张地用手抹了抹脸，触脸冰凉黏腻，“学长，抱歉。”
戚澜无奈道：“是我应该抱歉。”
他顿了顿，温声道：“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是想到你休息的时间很少，加上小鲁总是闷在家里会闷坏的，这样出去散散心也好。”
元璀看着他，认真地摇摇头，“不会，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自己太主动热情带人回来，也不会惹得齐先生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