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庆结束之后回到家,江樵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好。
也可能是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不太对了,但自己和别人聊着天就没发现……沈若爻有些后悔提出“一起回西韵”这事了。他试探着问了两句,但江樵没有正面回答。
“今晚我做饭吧。”沈若爻翻着冰箱里的食材,“小江你想吃什么?”
江樵又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饿,你做你自己的吧。”
沈若爻担心地看着他走进房间关上门,还是跟了过去。
手机像是能感知他心情似的,消息提示音抽风地响了半声没了后文,沈若爻手忙脚乱打开微信对话框,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小江:把刀拿出去]
[小江:求你]
他轻推开房门,抽走笔筒里的裁纸刀,每多看一眼,心就多痛一次。
江樵蜷缩在被窝里,没有哭声,甚至听不到呼吸声,四周静得可怕。
沈若爻关上门坐到沙发上,长呼出一口气。他用刀尖在自己手上点了点,然后收起了裁纸刀,没有来由,不知所措的茫然包围了他整个人。
那么锋利的刀……他怎么就下得去手往自己身上划啊。
会疼的啊。
小江每次发作的时候都躲起来了。沈若爻想到这,又是一阵心疼。
所以才会让他以为,他已经好起来了。
夏天的天黑得很晚,沈若爻就一直坐在那儿,和江樵隔了一堵墙的距离,却仿佛已经身处不同的时空。他这里阳光普照,另一侧黑暗空洞。
一直到十点多房间门才打开,江樵靠在门边,很轻地喊了一声:“沈若爻。”
“小江……”沈若爻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把他用力抱在了怀里。
“我没事了。”江樵拍了拍他,头抵在了他肩膀上,“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沈若爻摇摇头:“眼睛都肿了。”
江樵摁了摁自己的眼睛,叹了口气,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沈若爻去热了刚刚煮的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沈若爻听江樵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也都不着急。
“以前没有刀在手边……我根本过不去发作这一步。”江樵努力想坦然,却还是又红了眼眶。
“所以说你真的在慢慢变好啊。”
“别安慰我了。”江樵说完又沉默了很久,“医生说好起来还要很久,我不知道这个很久又是多久,又是半辈子吗,我又撑不住了怎么办……”
“不会的。”沈若爻打断他的话音,“你那么努力,肯定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江樵盯着他们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低声道:“今天不怪你。”
沈若爻一下愣了没反应过来。
“我看他过得那么光鲜亮丽,为什么相反的,一直在挣扎的是我啊。”
“因为你更坚强。”
沈若爻说得那么言之凿凿。
“那个人,他根本不配经受磨砺,享受着外界带给他的荣华富贵和钦佩的目光,满足了他的虚荣心,最终还不是一幅空壳而已。”
“可是你不一样。”沈若爻另一只手也覆上江樵的手,终于露出一抹笑意,“你是在黑夜里挣扎着发光的,也是能温暖别人,照亮别人的。你的所有言行,每一个眼神,都是由内而外的真实。”
“抱着你的时候我都在想,我何德何能啊,能遇到你。”
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
不。
江樵想。
是我有多幸运。
段疏闻之前忙创业这事儿忙的头昏脑涨,不仅同学聚会和校庆都没参加,还接连失联了小半年,终于赶着毕业季发出了第一份招聘。
沈若爻泡图书馆的同时还去看了一眼——毕竟之前在技术上提供了不少帮助,也算半个编内人员了。
“怎么还找到C大来了。”
“我那是各大高校都跑了一遍,招点比我们更新鲜的新鲜血液……”段疏闻一边和沈若爻聊着还能一边向毕业生介绍……活脱脱跟搞传销似的。
“没看出来啊段老板。”沈若爻站在一旁,等人少了一些之后才开口,“你怎么想到创业的啊,你学的专业和这八竿子打不着吧。”
“我哥学这个的啊。”段疏闻脱口而出。
“你哪来的哥?”
“我呸……不是,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啊?”
“就是……我学长啊。”
沈若爻:?
“……就我对象啊。”段疏闻破罐破摔。
沈若爻:“???你什么时候弯的?”
段疏闻也一脸莫名其妙:“管大爷没和你说?”
“没有啊?”
“好吧。”
“问题不大。”沈若爻凑过去看他屏保,“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
看上去没比他们大很多岁,两个人站在一起还特别……般配?
“那谁是第一个啊?管芜?不可能吧他一看就是钢铁直男。”
“你一看也是钢铁直男。”沈若爻贫了一句,“我啊。”
段疏闻:?
“管芜没说?”
“管大爷他怎么啥都知道??”
“是啊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沈若爻一拍脑袋,“江樵,记得吧?”
“嗯?”段疏闻一个字拐了百八十回,陈述语调转到疑问语调。
“那没事了。”沈若爻挥手打算开溜,“卑微的研究生要去图书馆自习了——段总您加油。”
“诶不是,沈叉叉你给我解释清楚啊……”
沈若爻想到段疏闻刚刚的神态,又没忍住笑出声来。
进了图书馆就把手机开了免打扰放在一边,沈若爻很快就静下心来。
每次到这种一段学业的节点他都会特别有紧迫感,对未来的迷茫一下就涌上心头。高中时还好,反正考个好成绩大学随他挑;本科时也只是觉得要努力,毕竟还要读研。今天去找段疏闻的时候逛了一圈,才真切地迷茫了。
读了那么多年书,突然要步入社会了,还是很不习惯。
虽然教授也问过他,有没有读完博然后留校任教的打算,他笑着拒绝了。
能一直读书读下去固然也好,大学老师也算是轻松且收入高的工作,但自己既然已经搬出来住了,还和另一个人一起……他不想在经济方面给江樵太大压力。
他并没有去段疏闻他们公司的打算,段疏闻也明白他的目标不止于此,所以从来没有问过他。之前做的那些耗时不耗财的事,也就全当朋友之间的互帮互助了。
越长大真是越活越现实。沈若爻活动活动脖颈,短暂放空了一下脑子。
钱,身外之物,立身之本。
没错。
被自己思想折服的沈姓学霸继续看书。
图书馆闭馆前半小时,他才收拾收拾东西起身,周围人已经走了不少了,当然不乏奋斗到最后一刻的学霸们。
这也是小江奋斗过的地方。
走出大门,他回头看了一眼仍灯火通明的图书馆,被各种专业和知识压制着的情感性情怀突然翻上心头。
那是不是就代表……是我们一起奋斗过的地方呢?
等量代换,没毛病。沈若爻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回到家的时候江樵已经睡了,沈若爻放轻了脚步,洗漱完后就爬到了床上。
江樵这几天都挺忙的,不然沈若爻也不至于沦落到在学校图书馆自习……
啧,在学校图书馆怎么能算是沦落呢。他小小地纠正了一下自己头脑里的错误,然后闭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听到手机闹钟震动了两声,沈若爻伸手去关的时候,碰到了另一双冰凉的手。
“小江……”沈若爻抓着他的手又眯了两分钟,才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你怎么起那么早?”
“昨晚睡得早。”江樵靠着墙,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然后严肃了几分,“我……有几件事还没和你说——不是坏事,你别紧张。”
沈若爻的瞌睡一下就醒了。
“我前天去了医院,昨天去了一中。”江樵抱住沈若爻,心情突然无法平复,“真的……我好久没有那么开心了。”
沈若爻拍着他的后背,什么也没问,但他知道结果一定很好。
“开学之后我就去一中教书了。”
“好棒啊。”沈若爻亲吻他的发间。
他曾经也想,以后干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再当老师了,他这么差劲的一个人,只会毁了那些孩子的前途,只会愧对于那三尺讲台。
可是……
“是你给了我勇气。”
沈若爻摇摇头,看向江樵的眼神盈满笑意:“是你足够勇敢。”
“我想趁开学前这段时间再变好一点,尽量能控制好不把负面情绪传递给学生们。”江樵平静下来,“焦虑症状已经减轻了很多,医生说我会好的。”
“你一定会好。”
你那么坚强,那么值得。
“等我考完试咱俩出去玩吧。”沈若爻又抱了江樵好久,然后才放开怀抱整理床铺,“就我俩,去个远些的地方……散散心?”
“好啊。”江樵笑了,“那你要好好复习噢——我去做早饭了。”
沈若爻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拿出手机,咕掉了同学的图书馆邀约。
期末考也没几天了,该听的课都听了,该转的锦鲤也转了。沈若爻看了会儿书,想着差不多就这样吧。
突然抬头看到书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摞教辅。
沈若爻走过去抽出几本看了看,都是自己刷过觉得还不错的,甚至有几本他都没见过,每本上做了的题都有详细批注。
小江他真的一直一直那么认真。沈若爻把教辅放回原处,又有了看书的动力。
吃完早饭,江樵看了一眼很明显被翻动过的教辅,看着沈若爻笑了笑。
“高中数学真好学。”沈若爻抓了抓头发,确认自己还没有秃,然后冲江樵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也就对你而言简单了。”江樵在他身边坐下,“一中学生整体水平比西韵要低一点,所以讲课也不能讲太快。”
沈若爻贴近他:“你教的班一定是年级第一。”
江樵偏过头,没有说话。
——还不是因为有你帮忙啊。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两个人看起书来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类型。中午饭点的时候才短暂休息了一下,吃完饭又继续。
小江身上真的有种……能让人静下心来的魔力。沈若爻想。
看书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考个专业第一又已经稳了。
傍晚打开手机,发现玩的好的几位兄弟都在集体发消息谴责他……沈若爻乐出声儿。
“吃饭不许玩手机。”江樵伸手按灭了他的手机屏幕。
沈若爻特别听话的放下了手机:“后天就考试了。”
“嗯?”
“下周就可以出去玩了。”沈若爻语调逐渐上扬,“第一次单独和你出远门。”
“又是好多好多的第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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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疏闻你弯了!?(我又开始新一轮日更啦 争取这个假期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