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完说是直接解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沈若爻行李都没拿,打算甩着两只手就走人。
“沈若爻!”
他转过头,看到江樵举着两张纸,很明显就是在跟他说话:“过来。”
沈若爻看到几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就头大:“……这什么玩意儿。”
“开学典礼的演讲稿。”江樵理了理那几张纸的顺序,强行塞给他,“一定要读熟,最好能脱稿——我相信你可以。”
沈若爻总感觉自己收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是谁让他是沈若爻。
一不做二不休,一件事如果决定要做一定会做到最好。所以他回到家就摊开那几张演讲稿,本来就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还挤满了各种批注。
而且他的字很狂,特别狂,好看,但狂。
远远看上去就是黑乎乎的一大片。
大概读了一个小时左右吧,沈若爻觉得自己背得差不多了,摸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管芜,打算刺激一下他。
管芜回了条二十几秒的语音,沈若爻点开一听,差点没被开头几秒嘈杂的背景音震聋。过了十来秒,管芜的声音才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我靠我还以为你要给我发点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结果你就给我发这个……不说了,我和老郭在外面吃饭呢,再见再见。”
……他老人家打电话呢?
沈若爻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老郭是谁。
管芜怎么刚开学就找到喜欢的女生还交到新朋友了。
其实他隐约有感觉班上挺多人都不太想跟他讲话……其实也不能算是不想,大概不敢吧。
自己中考考那么好到底为了什么。
“唉。”沈若爻叹气,“只能靠自己改变了。”
反正他是沈若爻他啥也不怂。
“儿子——出来吃饭了!”
“啊来了来了。”沈若爻把演讲稿压在书底下。晚风吹开窗纱,掀开桌上书本的扉页。沈若爻闻声回头看了一眼,轻轻带上了房门。
“老沈又没回家?”
“加班呢,要不你以为你上学的钱是大风刮来的?”陈熙慕——他老妈给他盛了碗汤,“坐啊,杵那儿干啥?对了,听说你们班班主任是个年轻老师啊?”
沈若爻莫名手一抖,汤洒了点在桌子上:“……是。”
“你慌什么?我又没有说年轻老师不好。”老妈扯了张纸丢给他,让他自己擦干净,“你刚刚锁着门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摸摸干啥呢。”
“开学典礼的演讲稿而已……”
“嗯,有出息。”
吃饭不说话是陈熙慕的原则。
所以除了刚开始唠了两句,母子两人闷声很快解决了一顿饭。
吃完饭,老妈把碗放到洗碗池里,丢给沈若爻来洗。
他洗着碗,脑子又闲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
挤点洗洁精。
明天怎么又要去学校我才回家待了一天不到。
抹布着水。
老爸今天又没有回家。
搓一搓。
江樵他教的真的好吗……不过他帅是真的。
打开水龙头。
“靠好烫!”他本能地弹开,顺带嚎了一嗓子。
“儿子你别把碗砸了!”老妈的声音混着电视剧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暂时还没傻到那个地步好吧……妈你把我当什么了。”
晚上躺在床上划了会儿手机,初中同学大多数都开学了,过上了没有手机的监狱生活,高中同学又没有很熟。管芜玩得正开心,就先不打扰他了。
好无聊。
果然不该甩手回家,课本什么的还是该带一带,什么数学课本物理课本当课外书看挺好玩的……
“呸我在想什么。”沈若爻翻身坐起,拿过手机点开游戏,“学习才没有游戏好玩。”
但在连续两把组队都组到还没开学的小学生之后,他决定收回刚刚的话。
“还是学习好玩。”
角落里的钢琴都积灰了,自从上初三以来他都没有再碰过它。沈若爻斜眼看了一眼,打算拿块抹布洗洗擦一擦,不然看着不舒畅。反正现在也没事干。
路过客厅,陈熙慕用一种奇怪的看着他。
沈若爻回以疑惑的眼神。
陈熙慕:“你要打扫卫生?今天怎么那么勤快。”
沈若爻:“……给钢琴擦擦灰。”
“你要弹琴啊?”老妈听闻,电视剧也不看了,也挂断了和姐妹聊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就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把钢琴的每一个角落擦了一遍,还帮他打开了琴盖。
“妈我真的只是想擦一下而已……”沈若爻试图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溜出去洗个抹布,然后被陈熙慕堵在了房间里。
“而且我都一年多没弹了……”
“没事没事弹一弹就会了。”不知道为什么陈熙慕今天就是很想欣赏他既不高雅也不动听的琴声,“你小时候不是练了好多什么肖邦贝多芬吗?”
“忘了。”
“那什么……哈农?”
“不会。”而且应该是卡农吧……
“练习曲?”
“不会。”
“你会啥。”陈熙慕终于放弃威胁。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沈若爻一边跑调地随口唱着,右手一边随意地在琴键上摁出几个单音,“哦还有,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你闭嘴吧。”本以为这样老妈就不会再执着于听他弹琴了,谁知她把房门一关,“妈今天就在这儿陪你练琴!”
说是陪练还不如说是盯着吧……
况且盯着弹琴这种事只针对于四五岁小朋友吧……
他杵在一旁看老妈满书柜地翻找他的琴谱,心里盘算着自己应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书籍物品吧……
“儿子,这是啥?”陈熙慕打开角落里一扇不起眼的小门,突然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他。
……还真有?!
只见她略带嫌弃地拿出一个满是灰的相册抖了抖:“你这咋那么脏到处是灰……”
沈若爻看了那个相册半晌,死活没想起来那是啥。
为什么他会有一个封面镶着点蕾丝花边的粉色相册……
陈熙慕又摸出一堆东西,排开一溜的摆在他面前:
被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压得不成形的纸钢琴;
一个放了他照片的精致相框;
漫天飞雪中放置着一架银白色小钢琴的水晶球;
灰落在白键上,笼罩这一层说不出的暗淡的钢琴八音盒……
“……我对你的审美有点怀疑。”陈熙慕看着他,“这些东西不是你买的吧,哪来的?”
沈若爻拼命搜刮自己的大脑:“……好像是小学毕业的时候那些女生送的。”
“哟,你小时候有那么大魅力?那为什么到现在还单着……不对重点错了,我为什么没见过这些东西?”
……人女孩子送的东西能随随便便拿给父母看吗!
沈若爻没有把心里的话抖出来。他抬头看着书柜顶端的大小证书奖状,年份全是他小学的时候。
“您的功劳。”
其实很多东西他都没有印象了,更别提那些送礼物的女生的长相和声音。似乎谁折了九十九架纸钢琴,每一架都涂上不同的颜色画上不同的图画,纸张间写满了不同的话;似乎谁收集了他整个小学六年以来文艺演出才艺表演时弹琴的照片,挑了一个特骚的相册装了送给他;似乎谁给他写了一封长信,谁红着脸的喜欢没说出口……
小学的事,谁又记得多少。
况且当时心智还不成熟。
他的手最终落在了那个八音盒上,轻轻拂去灰尘,露出本来的颜色。
转动旋钮,缓缓流出的乐声不是天空之城,不是致爱丽丝,似乎有几分走调的陌生,却依旧能听的出来那是一首温柔的钢琴曲。
陈熙慕挑了挑眉:“有故事?”
“这个琴键原来是会动的。”沈若爻回避了回答,“生锈了。”
仔细斟酌后他还是决定说出来,不然以老妈的性格肯定会刨根究底揪着他不放:“是当时玩的比较好的女生送的。”
“……原来你早就没单着了?”
“不是我真的没有谈恋爱啊……”
“行吧——这首歌叫什么,挺好听的。”
沈若爻从跑调的琴声中听出了些许不对:“……Do You。”
陈熙慕开玩笑似的给了他一巴头,力气不大:“那么浪漫的名字你告诉我不是对象?”
“没啊老妈你听我说啊我是寡王我母胎solo十六年……而且你出去别乱说。”
“?”
“那女生现在又和我在一个班。”
“前缘再续,可以啊儿子……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点什么……”
……?
“开学看分班表看到一个挺眼熟的名字,”老妈一只脚跨出房门,“是韩芷对吧?”
???
说完,陈熙慕心情愉悦地给他带上房门:“不打扰了,你接着弹吧。”
弹锤子弹我现在很想砸钢琴啊!
沈若爻打开音乐播放软件,随机播放歌单里一大堆陶冶情操用的钢琴曲。
伴着琴键跳跃娓娓道来的乐声,他小声念着演讲稿。
不知道是不是背景音乐太过温柔,他觉得这份演讲稿写得好美。
有一瞬间感觉不该在开学典礼这样慷慨激昂的场合念这一篇。
很巧的是,第二首个就随机到了Do You。
沈若爻的心被这点温柔触动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随着琴声舞动起来。
强与弱,快与慢,拿捏得恰到好处。
好像夏日午后温柔的风,又似秋日清晨清冷的霜,有一点飘忽不定的忧伤,有一点宛若拥抱的温度。这个夜好安静,所有的空荡荡都落到实处。
这才是它应存在的样子。
永远不沉湎于过去。
……况且过去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啊!
管大爷不是看上韩芷了么,挺好的。
沈若爻切换到单曲循环,关了灯闭上眼。
寂静的夜里,整个人轻盈的仿佛快要飘起来了。
他下决心练一练这首曲子。
-Do you?
-Yes,I 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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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听Do You!李闰珉(Yiruma)的!我真的写不出它的半点温柔啊(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