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监狱多钢铁,多管道。

  静夜里管道发出咚咚铛铛的微噪音,中和了过于安静的空气。

  莱欧斯利根本睡不着,睁着眼,盯着窗外黯淡的光线,脑子里全是绮丽念头。甚至不能翻身,看见那维莱特的身影会更加燥热。

  不看,也燥热。

  如果对方是普通人,莱欧斯利会更坦白,好好地阐述心情。但对方是那维莱特,人情不懂多少,神力自称隐遁其实变幻莫测,说走就能轻轻松松地走掉。

  喉咙干渴到冒烟。

  睡不下去了,必须喝点什么缓解一下,莱欧斯利轻轻起床,瞥一眼旁边,双手交叠睡得笔直,说好的睡姿不好呢?他走出卧室,来到客厅。

  倒了一大杯清水。

  打开冰箱,往杯中投了几块冰块。

  冰撞玻璃的叮当脆响,清流入喉,燥热少了一点点。典狱长一口喝完冰水,才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努力不出声地爬上床。

  “睡不着呐?”

  突然的声音,让典狱长脑子的弦跳了一下。

  “抱歉,吵醒你了。”

  “你的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什么?”

  意识到那维莱特说的是身体不舒服,指腐骨菇后遗症,差点没想起自己还「血热」着呢,故作镇定地补了一句:“没事,我能熬过去。”

  “权杖在……”那维莱特侧身面对他。

  “不要!”

  就算真的「血热」焚身,莱欧斯利也不想抱着一根权杖睡觉,何止变态,简直变态。

  “睡吧。”

  莱欧斯利侧身睡下,背对那维莱特。

  「假如那维莱特是普通人就好了。」

  作为裁决者,大审判官不总以理服人,有时还以武服人,不止一次从审判席上飞下,轻松一掌,让全场噤若寒蝉,最近的战绩是一招制服愚人众执行官。莱欧斯利不怕接上一掌,怕某人翻身逃走。

  「普通人的话可以紧紧抱住不让他跑掉。」

  抱在怀里,压住他的腿,让他动不了,好好地倾听自己的心情。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全是违法的事。或者再被植入一次腐骨菇因子,让自己可以放肆拥抱他,将炽烈的唇贴在带清流气息的脖颈上。

  呼——

  一想更睡不着,莱欧斯利又想喝冰水了。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遥遥面对面,才注意到那维莱特睁着眼。屋里没灯,是垂在颈弯的龙角发亮,让人能看清他的脸颊和眼眸。

  “你也睡不着?”

  “嗯,你要是难受,权杖真的管用。”

  烦死了,为什么有个大活人还要权杖。莱欧斯利体内的燥热几乎爆炸,胀到发疼,燥热从腹部窜到头顶。

  都没意识到,人已靠过去了:“那维莱特。”

  “嗯?”

  还懵里懵懂地抬眸看他,龙角更亮了。莱欧斯利再也忍耐不住,抱住了眼前人。怀中人猝不及防,挣扎了一下,两下,竟没有特别用力挣扎。

  “权杖……”

  既然没有被强硬推开,莱欧斯利又怎会松手:“不需要,抱着你就好。”刻意只接触上半身,免得硬邦邦的吓到他。

  “呃。”

  那维莱特很慌乱,典狱长说的「抱」是上次那种轻松的「朋友的拥抱」吗,为什么感觉更用力呢。

  好像是。

  因为典狱长没有再做什么。

  那维莱特努力放轻松,别开脸,一动不动。

  空气绷紧,钢铁管道发出轻微的咣当声,像石子落下敲击管道。

  莱欧斯利看着怀中的人不挣扎了,别扭地侧着脸,露出优美的侧颈弯。

  他心念一动,唇俯下,亲上了颈弯。

  “啊。”

  那维莱特受到惊吓,轻呼一声,又抿紧唇,使劲忍耐着,就像森林时一样,任由莱欧斯利啃噬颈弯上的动脉。莱欧斯利脑袋嗡的一声,疯了,欲念喷涌而出。

  怎么可以这么乖巧?

  是不是更近一步,他还是会纵容?

  心情,像夏蝉一样聒噪尖叫,钢铁管道的咣当声再也听不见。只有呼吸声,典狱长无法克制一瞬变重的呼吸,以及暴走的理智。

  “那维莱特。”

  “唔?”

  “龙的生理反应是什么样的?”声音沙哑。

  “呃。”

  为什么这种时候开启深夜话题,水龙王很尴尬,抓紧被子,不吭声,期待某人想啃赶紧啃完,血快点凉下来,结束这种尴尬的炽烈。

  “你对我们一清二楚,我们对你一无所知,不公平。”

  “都一样,没什么,好了解的。”

  那维莱特的心跳噗通通,震得脑子都疼,「可以看看吗?」黏糊糊的呢喃,就像可以抱抱吗,一开始是不答应的,但身体被抱着摇晃,然后脑袋被摇得晕乎乎的,稀里糊涂的,就让某人越过了线。

  ……

  次日。

  莱欧斯利醒来,发现床上只有自己。

  慌忙起身。

  就听浴室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松一口气,砰的倒回床上。

  回想起昨天,没想到,不仅亲了脖颈动脉还抚摸全身——水龙化形跟人类是一样的,没什么好了解的——怎么可能,明明有意思得很,每一寸肌肤都让人留恋。

  莱欧斯利蜷起身。

  糟糕,一想又不行了。

  无论是自己用嘴帮青涩的水龙解决了某些问题时,还是笨手笨脚的水龙用手帮自己解决时。色气之冲击程度,抵得过曾经幻想过的所有绮丽画面。

  那维莱特洗完出来,脸唰的就红了,不知所措地嘟囔:

  “……你醒了、你、你好点了没?”

  血热吗不清楚,现在硬的发疼,莱欧斯利呢喃:

  “……好多了。”

  -

  后来好几天。

  那维莱特晚上都会梦见那个场景。脖子只是被啃咬,连皮都没破,但血脉里却真的有水流喷涌而出,不疼,甚至是从未有过的释放的愉悦。

  醒来后,粗喘声犹在耳畔回荡。

  不知该怎么面对典狱长。

  然而,接下来几天,典狱长都没回来。

  「那个罪犯供述了一个重要嫌疑人,对,案子时间比较紧,我们这边配合也比较召集。」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又供出另一个,一连审了好几天,带话的人后来都简化:「对,今天也审犯人。」

  那天之后,他再有没见过典狱长。

  这天他去法学院听课程。

  听见两个小情侣,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拌嘴,一个声音挺大,一个压低。

  “你是不是后悔了。”

  “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来见我?”声音超大超气愤。

  “学习忙。”

  那维莱特走了两步,忽的闪过一念:后悔?莱欧斯利是不是后悔那天晚上的冲动了?说起来,是非常过火,拥抱着,手被引导着摸遍对方的身体,放在一起抚慰,颤栗着大脑一片空白。

  本能太过愉悦,盖过了理性的克制。

  作为朋友。

  在原始冲动的驱使下做出那些行为,意乱情迷时,典狱长还抱着他一遍遍说好喜欢,虽然那种话,只是原始冲动下不过脑子的话。

  清醒之后,典狱长是超后悔吧。

  课程讲了什么也不知道。

  他脑袋乱糟糟的。

  是不是应该跟莱欧斯利道歉。不对不对,错的又不是自己一个人,把床弄得一塌糊涂也不止自己一个人。

  要认错,也是两个人一起认错 = 不用认错。

  算了,就这么静悄悄绝交吧。

  烦躁得不行。

  他趴在桌子上心口闷闷的疼。

  授课的教授都蒙了,什么情况,自己讲得是多无聊,旁听的大审判官都睡着了。自己下学期是不是不用来了,不不,可能下课就直接领劝退函吧。

  秋日傍晚。

  淅淅沥沥的雨浸透大地。

  那维莱特抱着书回家,未免淋湿书,打了伞,头发丝飘着些雨雾。走路蔫蔫地没精神,他打开门,铃声叮当响,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今天回来挺早。”莱欧斯利将银铃挂窗檐上。

  “……”

  怎么回来了?

  不是悄悄绝交了吗?

  “今天我可算把事情彻底搞定了,最终凶手给逮住了。”莱欧斯利跳下窗台,打开冰箱,拿出枫达,“傻站那里干嘛,书黏你身上啦?”

  “唔。”

  他放下书。

  脑子完全混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心里莫名很开心。

  “哈,你这什么表情啊?”

  话音未落,身体突然被抱住,那维莱特脑子一炸,头发丝都炸起来了,后知后觉想起要推开时。莱欧斯利已先行松开了手,拿起启瓶器,娴熟地开启冰枫达。

  “……”

  刚才的拥抱。

  只是普通的打招呼啊。

  “知道吗,找到凶手时他正要行凶。”莱欧斯利随意地打开话匣子。

  “凶手?”

  “嗯,后来被逐影庭一把拿下,救了一条人命。”莱欧斯利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长舒一口气,“嘿,这一周就算是没白忙活。”

  “怎么回事?”

  起因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最初的嫌疑人是监狱里的一个犯人,因此由典狱长来审讯。结果牵出另一个囚犯,就这么一个接一个最终牵引出了最终凶手。

  判刑是必判刑的。

  得先经过执律庭的审判流程。

  这凶手犯的是连环案,估计死刑,大概率是跟梅洛彼得堡再无关系了。莱欧斯利表示罪有应得,该死刑的就得死。

  晚风从窗子中灌进来。

  带着残雨和铃声。

  听着事件,询问完细节,那维莱特时忘了纠结的心事。

  “有没有想我?”莱欧斯利突然问。

  “啊?”

  突然听到跟案件无关的问话,那维莱特一时错愕,才注意到,莱欧斯利端端地站在跟前,眼眸灼灼发亮,唇上残留一点气泡水的汁,也亮亮的。

  “我……”

  身体又被抱住了,整个人被压倒在沙发上,腰肢被掐住。莱欧斯利的呼吸呼在耳朵上,热热的,声音滚烫:“我好想你,每天都想回来,想见你,想得不得了——呼,终于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