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勾了一下嘴角笑,“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道歉。”
“嚯,这是你单方面认为,”宫北迩伸了伸懒腰靠在椅背上说:“只要是我的问题或是我的错,我都会认真道歉的,绝不敷衍了事。”
宫北迩微顿,声音小了一些,“其实我只是跟封缜说了关于我太奶奶的事而已,并没说太多。”
包括白亦原本是生化人这件事都没说过一个字。
白亦抿了下唇,伸手盖住宫北迩的眼睛向后轻推在墙壁,低声说:“睡觉。”
宫北迩刚想说几句话,但白亦这手很温暖干燥,让人就这么想沉睡下去。
白亦听着平稳的呼吸,盖住眼睛的手收起来,看着宫北迩被窗外月光洒出一层淡白色的俊脸。
这是一张充满男人味儿的脸,身上有股令人心安的气息。
一看见宫北迩,就会想起她,那个能给他感到心安的“再生父母”。
“即使如此,你也只不过是她的后代而已。”白亦喃喃自语,又凭空消失了。
这座沿海城市虽然废墟了,但还是有很多人出来到处走动,有时候会自告奋勇地帮军方的人一起干活儿,比如修复啊重建啥的。
昨晚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狂欢声音,宫北迩他们一夜好眠,醒来精神倍儿棒。
“终于睡饱了,真舒服。”贝冰冰打开窗户通风,伸了个懒腰享受阳光沐浴,“这天气好好哎,希望今天能找到水系超生化人的下落。”
“但愿吧。”宫南川笑着说:“就算找不到也没事,我想办法说服白亦。”
贝冰冰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正在活动了一下四肢的宫北迩,“白亦还是不肯出现吗?”
“昨晚你们睡觉的时候出现过一次,不管他了,吃完饭咱们努把力找人吧。”宫北迩说。
“你这心真大、”宫南川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吃过早餐后就在这座城里慢慢找,头儿那边也开始找人。
找人的路上忍不住好奇过去看一眼某家店里,又看一眼别家店里,总之见什么就看什么,都不进去。
“这座城虽是废城,但还是有好几家店在做生意,不像我们帝城……”贝冰冰想起来就唉声叹声。
“没进城前我还以为这儿比我们帝城还要死气沉沉的呢,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开始做生意了。”宫北迩看着四周,感慨了句。
“人总要生活嘛,虽然活在乱世里,也要努力好好活下去。”宫南川笑着说。
“哎南川,你看那个破破烂烂的什么玩意儿,是用来喝酒的店?”
宫南川顺着他哥看的方向看去,对面那家破破烂烂的店上面写了个很简单粗暴的大字:酒馆。
“是用来喝酒的……”宫南川顿时反应过来想要伸手抓人已经来不及了。
他哥迈开腿快步往那家酒馆走去。
贝冰冰扯了下嘴角看着走进酒馆里的宫北迩,“你这个哥真的是……有意思。”
宫南川干笑两声,扶额叹了口气只得往酒馆走去。
“你们这儿都有什么酒?好酒有吗?”宫北迩一手拍在吧台上看着调酒师大叔。
调酒师大叔冷眼看了他一下没搭理,低头继续用布擦净玻璃杯。
“我在问你话呢,你这什么态度?”宫北迩再次拍了一下吧台,“说话。”
调酒师大叔翻起眼皮,敷衍地说:“看你给什么宝贝来换,好酒得看宝贝价值。”
宫北迩眯起眼睛看着调酒师正想说什么,宫南川及时伸手按住他肩上示意不要说话,从制服外套口袋里掏出什么证放在吧台上。
“这个呢?能换一瓶好酒吗?”
调酒师大叔一看见那个证就换了个态度,说话语气没刚才那么差,“能。”
他转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过来放在吧台上,“算你们幸运,这是最后一瓶最好的酒了。”
没等大家有所反应,宫北迩率先拿走酒瓶,瓶口往吧台边用力向下一磕,封住的瓶盖轻松顶开了,一仰头就喝,喉结滚动。
“你……”调酒师大叔被他这个动作给看愣了。
宫北迩喝了一大半放下酒瓶,拇指抹嘴,啧了声,“这算什么好酒?一股劣质味儿,您也敢说这是好酒?”
调酒师大叔双手重重拍在吧台上凑过头去怒瞪着他,“既然不好喝,那你还喝?赔我一瓶好酒,不然别想走。”
宫北迩正要说话,被宫南川及时抓住胳膊。
“哥,给头儿留点面子吧。”宫南川凑近他哥小声说:“我们还没找到人就被赶出城,不值得。”
宫北迩觉得有道理,强压怒火不再跟调酒师大叔多一句废话,转身往里走去。
“哎等等我。”贝冰冰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宫北迩看见前面聚起来的群众,出于好奇心就往那边走过去。
由于占了拥有一米八多的身高优势,一眼就看到中心处的情况。
“喂,你们在看什么呢?”宫北迩随便问了一旁的人。
被问到的那人头也不回地说:“玩牌,赢了就得到好宝贝。”
玩牌?
宫北迩看了眼那个玩起纸牌的人,是个女的,看那玩牌的手指娴熟灵活就知道玩了很久的老手。
“北迩,他们在玩什么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贝冰冰抓着宫北迩的袖子一个劲地往上跳啊跳,也没法看到里面在玩什么。
宫北迩偏头看了她一眼乐了,矮下身长臂一伸抱住贝冰冰的腿坐在肩上轻松站了起来,“这下看到了吗?”
“你干嘛呀,你……”贝冰冰本就惊恐的声音在看到前面后,换成惊叹的声音,“哇哦,她玩牌的手好好看哎。”
宫北迩笑了笑,察觉宫南川站在身旁,压低声音问:“你那个证怎么来的?”
“早上楼下的人给的,说是头儿给的通行证,在整个沿海城市都能通用的。”宫南川笑着耸了下肩。
“真方便。”宫北迩啧了声,继续看那个女人玩的牌。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白亦凭空出现站在二楼楼栏杆上,蹲下身看着宫北迩冷笑一声。
还真挺有意思。
听到有人往这边走过来,白亦又凭空消失了。
宫北迩看着看着突然脸色一变,将贝冰冰放下来后,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场合,果断从腰后拔出枪对准那个女人开了一枪。
听到枪响,原本聚起来的群众顿时抱着脑袋尖叫着作鸟兽散。
那个女人反应极快地避开突如其来的子弹,仰起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嘴,正要朝距离最近的人扑了过去。
“啊啊啊——”
宫南川眼明手快地拔出枪击中那个女人咽喉,整个人歪倒在地上,一堆数据从嘴里向上浮出来,瘦弱的身体抽动了几下就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我们这座城里有病毒者了。”
“病毒者怎么混进来的,天啊太可怕了。”
宫兄弟俩将贝冰冰夹在中间保护起来,宫南川蹙起眉说:“这下糟了,头儿估计得误会我们。”
“病毒者本来就是无孔不入的玩意儿,就算再怎么加强防守也防不住,更何况是帝城。”宫北迩恨得咬牙说:“那个头儿要是把这事儿误会到我们身上,我就把他绑起来挂在窗外晃荡。”
贝冰冰忍不住嘴角抽了下,“你真有个性。”
“他们全都跑出去了。”宫南川看着整个酒馆里一下子空了很多,“我们要不先回酒店吧,要不了多久那个头儿会过来问我们。”
“回去吧,他要是敢说是我们带进来的,那就看着办。”
俩人沉默地看着他。
回到酒店没多久,头儿带着一堆人过来找上门,依旧是头儿一个人进去。
“希望你们给个说服我的理由,那个病毒者真不是跟着你们混进城里?”头儿一进来就直接质问。
宫北迩抓着椅子拖过来坐下了,身体向前倾了下,双臂搭在腿上,冷眼看着头儿,“您看我们像吗?我好歹是帝城巡逻队队长,只要发现病毒者靠近就立马杀了,还混进城里?”
“我要是没这点本事,帝城早就玩完了。”
头儿看着浑身散发不善气息的宫北迩,又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宫南川和贝冰冰,深吸口气说:“抱歉,我们这座城有过被病毒者攻击的经历,所以……”
宫北迩抬手打断头儿的话,沉下脸说:“现在不是说抱歉的时候,你当务之急的是怎么给外墙增加防守力量。”
“我敢赌你不是头儿这个身份那么简单,因为你就是军方的人,将军。”
此话一出,宫南川和贝冰冰很震惊地看向头儿,“将军?”
头儿愣了愣,非常震惊地看着宫北迩,“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以为藏得够深了,没想到被这个年轻人给识破了。
“你一开始就说以前见过我们兄妹四人,又是帝城人,”宫北迩眯起眼睛看着他,“而且你还给我们一张通行证。”
“这么牛逼的玩意儿除了军方的人,我想不出这座城里任何身份是可以拥有通行证。”
宫北迩沉默半秒,说话声音有点沉,“我小时候无意间偷听到我叔答应某人提出离城的请求,这个人是军事部原部长,就是你吧?”
经宫北迩这么一说,宫南川顿时知道头儿是谁了,脸上露出震惊地看向头儿,“谭部长?”
谭部长见自己身份被识破,轻叹了口气说:“你真不愧是老宫的儿子,敏锐得很。”
宫兄弟俩知道谭部长嘴里这个老宫不是帝城宫将军,是他俩亲爸。
“为什么?”宫北迩看着他,“为什么要离城?帝城至少是安全的,这样你儿子也不会送命。”
“那都是我们那一辈的事了,就别说一些揭开伤疤的话,”谭部长背着手说:“说正事吧,既然病毒者都混进城里了,怎么清理?”
宫北迩看出谭部长不太想提及过去,没再说什么,直起身往后靠在椅背上放松一下,“清理病毒者这个活儿交给我就行,算是报谢你肯愿意帮我们找人。”
“多谢宫队长。”谭部长道完谢后背着手转身打开门走了。
贝冰冰眨巴眼睛看着宫兄弟俩,“那个头儿真的是原来那个军事部谭部长吗?”
她也知道关于谭部长的事,虽然不多。
“他都没说不是,那就是了。”宫北迩蹙起眉说:“这病毒者真难缠。”
“这座城那么大,我们怎么清理掉隐藏起来的病毒者?”宫南川眉头深蹙,“要不……”
“哎,你别老想着白亦,”宫北迩叹了口气说:“有些事不能太依赖超生化人,我们得凭本事解决掉病毒者。”
宫北迩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说:“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愿意跟我们合作,不然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贝冰冰看着他问:“是封部长说的吗?”
“不是,我猜的。”
宫北迩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向宫南川说:“干活了。”
贝冰冰看着俩人,“那我……”
“你就在这儿等我们清理完毕回来吧。”宫北迩看了她一眼。
“噢,好吧。”
宫兄弟俩在酒店外分头行动,谭部长让人把两辆自行车送过来。,
他俩骑着自行车到处逛看看有没有伪装成民众的病毒者,有就立马杀了。
子弹击中伪装成民众的病毒者,吓跑周围的人。
宫南川收起枪插回挂在腰后的枪套里,蹬着自行车继续往前开。
一阵微风吹起宫南川额前黑发,一缕阳光洒在俊脸上,有种温和亲切的感觉。
只有宫北迩兄妹三人和封缜心里最清楚宫南川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不能光看外貌就觉得这人挺好的。
只要没触犯到底线,宫南川还是大家眼中那个性格好脾气好啥都好的宫部长。
骑累了找个地儿歇歇,宫南川抬眼就能看到距离这里不远的蔚蓝大海。
“这海真蓝。”
听到身后有人吵架声,宫南川转头看见是一男一女在那儿吵架,甚至还动手打了起来。
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转身准备骑上自行车,突然一顿。
他好像听到海浪的呼唤,那不是人类的声音,也不是任何声音,感觉像是来自海洋深处的呼唤。
是叫他吗?
虽然听不懂那是什么声音,但直觉告诉他,那海浪声确实是在叫他的名字。
“宫南川,你既然听到了就过来啊。”
果然是叫他,但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有点痞?
宫南川骑上自行车,朝着发出海浪声的方向开去。
开了一段路就发现周围开始起雾,不知道为什么,意识总是被什么牵住了一样不得不继续往前开。
到了海边后丢开自行车,慢慢走进海里,升起的海浪淹没宫南川整个人,待大海归于平静后,人不见了。
宫南川睁开眼睛时感到呼吸困难,正要张开嘴那一刻,有个巨大泡泡罩住他的脸,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
然后朝四周张望,满眼一片蓝,没有海洋生物游过,真的只剩下广阔的深海世界,也只有他一个人在海里。
宫南川突感一阵恐惧,“这、这是怎么回事……”
广阔的深海世界里,那股水波状朝四周散开,缓缓浮出一道透明身影。
“芜湖,宫南川。”
宫南川愣了愣,这声音……
“叫我的是你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似乎被这句话逗笑,带着股痞劲儿,“我怎么知道的?这么明显的事儿你看不出来?”
宫南川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白亦早就知道你在哪,水系超生化人。”
那人轻笑一声。
宫南川看着那人,透明身影终于露出真身,简单的白色衬衣和长裤,双手插兜正慢慢靠近过来。
他想看清那人的脸,可那些细密泡泡遮住脸,连续不断地向脸侧两边吹泡泡,压根看不到真容。
那人靠得越来越近,宫南川看清他脖子下露了一半的锁骨。
“你们一靠近这座城就知道是什么目的了。”那人哼笑一声,“本来想跟你玩会儿呢,现在改变主意了。”
“改变什么?”
那人忽地冷声说:“别再找我,我不会跟你们走,如果你们继续找我,别怪我真把这座城给毁了。”
宫南川一怔,眼看着那人后退就要消失,急忙喊:“等等!我们真的需要你们的帮助,这个世界也需要你们的帮助。”
那人停下不再后退,“帮助?连白亦都不乐意帮你们,我凭什么要帮你们?”
“这个世界之所以变成这样,全都是你们人类自己造成的恶果,我们爱莫能助。”
那人转过身去,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就算有一天全人类都死光了,我们和生化人也一样死光了。”
“可是……”
“别白费力气了,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赶紧离开这座城,否则我真会把这座城毁得干干净净。”那人冷声说。
宫南川知道那人不会跟他们走,只得转移话题,“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那人偏过头看着他,又是一声轻笑,“我又不是白亦,凭什么告诉你?快走。”
“等等——”
宫南川再次睁开眼睛时,他人已经站在海边,朝四周看了看。
熟悉的天空,熟悉的空气,熟悉的城市,熟悉的一切,仿佛刚才在海里所发生过的事是一种幻觉。
宫南川看着平静的大海,喃喃自语:“刚才是梦吗?幻觉?可我怎么觉得那么真实呢。”
那个被细密泡泡遮住脸的水系超生化人,他真的不会帮他们人类吗?
宫南川深吸口气,双手拢在嘴边提高音量喊:“我不会放弃找你,不管你愿不愿意。”
喊完这话后心里舒服了些,转身拎起自行车骑上往回开走了。
过了一会儿,一股水波状汇聚成一道透明身影显出真身,站在礁石上看着宫南川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的脸依旧被细密泡泡遮住,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白亦凭空出现在他身旁,也看着宫南川的身影,“不跟他玩儿了?”
“改变主意了,不玩了。”
“真善变。”白亦说。
那人偏头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也是吗,还说我呢。”
“我只是管宫北迩。”
“所以我才说搞不懂你。”那人说完这话,身体变成水波状流进海里消失了。
白亦嘴唇抿得拉直,又凭空消失了。
“喂?发什么呆?”
正在发呆的宫南川眼前有只手在来回晃动,没反应,继续发呆。
宫北迩见状,干脆一把勒紧宫南川脖子,“魂儿回来了没?发什么呆呢?”
“哎哎哎哥,哥。”宫南川快不能呼吸了,赶紧抓着勒住脖子的胳膊。
宫北迩松开胳膊,蹙眉看着他,“我叫你好几次都没反应,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宫南川看着他几秒说:“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更能理解你的心情了。”
“什么?”
“超生化人,”宫南川木着脸说:“真难搞。”
宫北迩微顿,抓着椅子拖过来坐下了,手托着下巴看着他,“听你这意思,你见到水系超生化人了?”
贝冰冰也拖着椅子过来坐下,双手捧着脸眨巴眼睛看着他,“真找到了?在哪?”
“见到了,找到了,但他警告我们。”宫南川看着俩人,“是真的警告。”
俩人瞪着他,“什么?”
“别让我们找他,否则他真会把这座城毁了,”宫南川靠在椅背上仰起头发呆,“我能感觉得到他是来真的。”
“所以呢?”宫北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们要放弃找人?回去挨一顿臭骂?”
“我不想挨一顿臭骂。”贝冰冰拉下脸说。
宫南川看着俩人这反应,猛地站起来把俩人吓了一跳,“不行,我不能放弃,我对那片海发誓了,我不会放弃找他的。”
俩人一块儿看着他,没说话。
宫南川呼了口气说:“我也不是吃素,有的是法子让他心服口服。”
“宫部长加油!”贝冰冰握紧拳头,“加油哦!”
宫北迩单手支着下巴长叹口气,“天哪,要变天了。”
“什么要变天了?”
一道熟悉声音突然响在耳边,宫北迩只是惊了一下,努力控制住情绪,转过脸看着白亦,“您可总算肯露面了。”
“有进步,”白亦看着他,“终于不一惊一乍了。”
宫北迩扯了扯嘴角,“多谢夸奖,您的功劳。”
白亦直起身,偏头看向宫南川,“他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很难吗?”
“嗯,很难。”
“那也要试一试,再难都要试,”宫南川说:“这是我们宫家百年以来不变的真理,就是要克服困难,攻破困难,但要学会适可而止。”
白亦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