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没有递给他手机，而是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温热的手掌紧紧缠绕住他：“有空的时候再买吧。”
“我现在就很有空啊——”五条悟拉着他的手把伞往下一压，伞面遮住他们，五条悟飞速在他嘴边啄了一口。
亲完了，五条悟抬起头，正想观察观察他的反应，后脑突然大力被按下，夏油杰眸色发暗，抱住他狠命地吻了起来。
撑开的伞落在地上，雨水打湿两个人的衣裳。
五条悟微微睁大了眼。无论多少次，他都无法完全适应夏油杰在这方面对他的热情。
热情到完全不似作伪。
每次碰上夏油杰，五条悟都觉得他的脑细胞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行……行了！”忍耐了许久，快要喘不上气的五条悟一把推开了他。
夏油杰舔了舔嘴唇，眼里的弧光一闪而过：“悟害羞了？”
“哈？你才害羞好吧？！”
“那悟为什么推我？”
“你……”五条悟找不到理由，灵机一动：“老子怕你精力消耗太多，晚上没力气！”
“……我有没有力气，悟不知道吗？”
“知道啊，”五条悟数着指头：“一天比一天少两回，杰，你是不是该补补了？别整天吃些面条啊米饭啊这种没营养的东西——”
五条悟凑到他耳边：“一会儿出门去超市给你弄条鲫鱼回来小火慢炖一下？”
“……悟，那是催奶的。”
五条悟笑眯眯的：“都差不多嘛——”
“……”
饭桌上，五条悟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夏油杰的手机玩，吃了半碗的饭撂在一边，时不时舀一勺塞进嘴里。
夏油杰坐在他对面，在他超过五分钟没有动筷子的时候，抬起眼皮：“悟，好好吃饭。”
五条悟敷衍地应了两声，眼神还黏在手机屏幕上。
他拿到手机后，先是把夏油杰手机通讯录里的“悟”备注改成了“宝贝”，又怀着好奇和一点狐疑点开了夏油杰的短信箱，里面寥寥几条信息，都是工作上的事——夏油杰看上去对他并不设防，五条悟其实也不觉得他能发现什么。
于是他果断找到了放弃的理由，点开家入硝子的通讯页面，心安理得地聊起天：
〈硝子，有什么壮.阳补肾的好办法吗？〉
硝子显然就在手机旁，通讯名下的小字时不时变成“正在输入”，可等了半天，也没有信息发回来。
五条悟正疑惑着，家入硝子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铃声还没响起来，五条悟顺手点了拒绝。
夏油杰有所察觉地看他一眼：“悟，有电话打进来吗？”
五条悟立即道：“没有。”
“……”
挂了电话，对面又突然来了短信：〈你也终于跟那个笨蛋一样痴呆了吗？〉
五条悟默默打字：〈那个笨蛋是谁？〉
〈还用我说？那个人渣啊！〉
〈那个人渣是谁？〉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五条悟？〉
五条悟：〈对啊，是我啊，干嘛连名带姓地叫我，显得咱俩多生疏嘛。〉
信息发过去还没有五秒钟，对面立马弹过来一句话：〈男酮滚。〉
五条悟：〈我是很认真、很认真地在问你诶——〉
〈滚！〉
“……”
一顿饭，五条悟看着手机，磨磨唧唧吃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把碗里最后一口吃完了，夏油杰伸手去收碗筷，见他还在那里玩手机。
“去睡会儿吧，下午不是要出去买手机吗？”
五条悟盯着手机，随口使唤道：“你去给我买，网上说多锻炼多活动有利于补充阳气，哦对了，女仆装也给我带着吧，我跟店家说好了。”
“？利于什么？”
五条悟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壮、阳。”
“……”
夏油杰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今天的雨让天色本就比平时要阴。
细微的灯光从紧关着的宿舍门里漏了出来，夏油杰提着东西走上去，半昏半暗的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鲜香味。
站到门前，这香味更浓了，夏油杰有些疑惑地拧开门。
暖黄的灯光朝他盖了过来，一同过来的是扑鼻的香味，他一转头，竟看见五条悟系着围裙，背身站在厨房里，正在搅拌着锅里的什么。
夏油杰将东西拎进门，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他看不见的地方，五条悟握着大汤勺的手指一僵。
“悟？”
夏油杰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在干什……”
话音一停，他感觉到了五条悟身体的僵硬。
“杰，我原来……没给你做过饭啊？”
夏油杰也跟着一愣。
他自以为每一处地方都做得很好了，无论是恋人亲昵的态度，还是生活的相处，每一个细节，他都做得完整又不刻意。
唯独一处……
独自一人生活的五条悟，他是没有见过的。
他没有失去一分一秒的记忆，可他的记忆却又断在那个，上着上着课会歪在他身上睡觉，吃饭要夹走他盘子里的泡芙，还经常嘟囔着喜欢的甜品店不给送外卖这种事的，幼稚而青涩的五条悟。
成人有时候只需要一瞬间，夏油杰不知道这个瞬间对五条悟来说，到底是天内理子的死，还是他的离开。
——但他心底，既渴望，又是不愿意当这个罪人的。
在他彷徨不得终日的时候，五条悟俨然已经作出了改变，他完整地错过了五条悟的成长，甚至整个以后。
当他为了发动百鬼夜行再次去往高专的时候，那一面，夏油杰就知道他变了——那个会跟他撒娇的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他充满锋芒的，习惯把所有事情藏起来的五条悟。
岁岁年年都是一场梦，那些来不及珍惜的注定成为泡影。
他夏油杰活该如此。
但这么多年，他在无望的等待中赎罪般的折磨着自己，乍然得到了这美好到梦中都难以出现的泡影，哪怕再一次身死魂消，他也不可能松开手。
“嗯，平时在宿舍时候饭都是我做的。”夏油杰竭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可这个谎言太容易被戳穿了，作为一个相处多年的恋人，他怎么会连五条悟会下厨都不知道？
五条悟静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声音平静到有些低沉：“你知不知道，你的语气像是在解释？”
夏油杰的眉头缓缓蹙了起来，这稍一沉默，掩饰的机会已经失去，领口被猛地拽住，五条悟恶狠狠的目光逼至眼前：“你在骗我？”
夏油杰没有作声。
“你是不是早就记起来了？！”
衣领被攥得更紧，他感觉到灼热而愤怒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那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你，悟。”混乱中，夏油杰注视着他的眼睛，轻轻说道。
“少给老子鬼话连篇！”
“我喜欢你，真的。”
五条悟的手被温热的手掌拉住，他愣了下，怒火逐渐平息，取代其涌上心头的是无数杂七杂八的念头：
杰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他怎么会喜欢我？
一直瞒着不说是什么意思？
杰想要……一直呆在这里吗？
五条悟猛地退了一步，撞在灶台上：“你……”
夏油杰好像已经趁这个时间整理好了措辞，他语气诚恳：“悟，很抱歉我……”
“别别别过来！”五条悟举着锅铲对着他。
“……”夏油杰的目光沉了下来。
“悟可以接受什么也不记得的我，却不能接受现在的我吗？”
夏油杰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抗拒的五条悟：“悟，这是什么道理？”
见他脸上的歉色消失，长久以来，五条悟在他身上感觉到的那一丝奇怪的违和感终于也跟着消失了——就像一匹撕去了伪装的狼。
五条悟的危机感莫名其妙升了起来，哪怕他知道面前的人并不能对他做出什么。他举着锅铲，指着门口：“老子就是道理，你，给我滚蛋。”
夏油杰轻快地抬起了嘴角：“我要是说不呢？”
五条悟冷下脸来。
“悟做了什么好吃的？”夏油杰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脚步都跟着轻快了起来：“还没吃过你做的东西呢，闻着好香啊，是……”
刚要探身过去，五条悟一个猛扑抱起灶台上小火正煨着的砂锅：“休想！半口都没有你的！”
没了锅的灶台上，火苗委委屈屈地晃悠着，夏油杰望着将锅抱在怀里，姿势仿佛抱了个娃的五条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