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小店里，只有他们一桌人。
路过的店员“噗嗤”一声，又憋住笑匆匆走过。
夏油杰缓缓放下了胳膊，脸上是和天内理子一样的震惊表情。
又是一阵死寂过后，天内理子结结巴巴地找回了自己的神智，满脸的不敢置信：“怎、怎么可能……”
五条悟缓缓抬起了他高傲的下巴：“杰，是吧？”
空气似乎凝固了，夏油杰的眼珠子微微颤动，良久，他呼了口气，轻声道：“嗯……”
天内理子缓慢地转过头，望着对面的夏油杰，眼神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她颤抖着张开口：“他……追的你……？”
夏油杰沉沉道：“我追的他。”
天内理子的眼神更加震惊了，她迟疑地看了眼五条悟，五条悟立马又抬了抬下巴，神气极了。
“……”天内理子默默捡起勺子，表情呆滞地舀着刨冰，被“五条悟都有人追”这个沉重的事实打击得快要失了智。
见人已经彻底被他“折服”，五条悟终于放下了他那高贵的屁股。
“怎么样？”五条悟拉了拉墨镜：“需要恋爱经验吗？如果你说两句好听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传授给你哦~”
天内理子强烈拒绝：“鬼才需要你的经验啊！”
“诶~不求上进可不是好学生哦——”
“让你教我，我还不如出家当尼姑！”
“……”五条悟悻悻地低下头吃东西，对天内理子的“不识好歹”感到十分的遗憾。
能力没有得到天内理子的“赏识”，五条悟总觉得哪里不够舒坦，像是天资得不到赏识似的。
腿边突然被什么碰了一下，五条悟略一低头，发觉是夏油杰的膝盖，五条悟一侧头，对上了夏油杰灼灼的目光，他小声问了句：“干嘛？”
夏油杰直勾勾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五条悟又叫了一声：“杰？”
夏油杰撇回头去，仍是不说话。
五条悟正有些疑惑，对面传来天内理子重重的一声咳嗽。
天内理子：“我吃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她利落地站起身，风风火火往外走，走到门口了才想起什么，背着手转过身来，笑容一如当年：“今天见到你们我很高兴，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地走下去哦——”
“等……”五条悟还没说完话，门口已经没了天内理子的影子。
五条悟呆了一会儿，不解地问夏油杰：“她怎么溜得这么快？”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被你的话吓到了吧。”
“哈？我哪里吓她了？她走的时候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那可能真的有点事吧……”
两人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一点了。
五条悟胳膊搭在夏油杰的肩膀上，摸着肚子慢吞吞地走着——他不顾夏油杰的阻拦，一口气吃了三人份的草莓刨冰。
夏油杰扶着他，有些担心地打量着他：“吃那么多凉的，胃不难受吗？”
五条悟眯着眼，一歪头耳畔就是夏油杰的脸。
“没关系啦~我消化功能很强大的……嗝……”
五条悟又眯了眯眼，感觉自己的视野里，夏油杰的脸时近时远，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他费力地端详了夏油杰一会儿，步伐踉跄地往夏油杰身上靠了靠，语调变得又软又拖：“杰~我怎么感觉……有点…晕晕乎乎的呢……”
“你最后那碗刨冰里，加了酒酿丸子吧……”
“诶……”五条悟不走了，使劲往夏油杰身上蹭了两下，夏油杰无奈地跟着停住脚，手忙脚乱地揽住快要歪倒的他。
五条悟像个大号的树袋熊一样勒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逐渐对不上焦的一双眼睛还在执着地瞪着夏油杰。
五条悟“盯”了他一会儿，大着舌头：“杰，你没安好心……你要害我！”
夏油杰很无辜：“是你自己非要吃的。”
半醉的五条悟心中的歪理却十分清晰：“谁让你不拦着我！”
“我以为那杯你是给我点的……”
“都是你的错！”
“……”
五条悟的肤色很白，喝了酒的他，白皙的肤色会透出淡淡的红晕，尤其在脸颊和耳尖。
夏油杰静静地看着他，心弦被轻易拨乱，他突然道：“对，是我的错。”
五条悟好像醉意正浓，只略有些困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夏油杰又道：“悟，我没安好心。”
这下五条悟似乎听见了，头往他肩上一拱，含糊地骂了声：“混蛋……”
夏油杰缓缓把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抱着人不动了。
阳光下，他们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印在灰白的墙面上，像一张斑驳的老照片。
良久，夏油杰轻声问道：“悟，你刚才说得是真的吗？”
伏在他肩上的五条悟呼吸匀长，像是睡着了。
夏油杰垂下眼，浓密的黑色睫毛微微抖动。
等了一会儿，他放弃了得到回答，正要将人抱起来带回去，五条悟忽的说话了：“老子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正要伸手的夏油杰动作停住了。
时针在一瞬间凝固，又缓慢开始拨动。
夏油杰听见自己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你决定做好了吗……你……喜欢我吗，悟？”
肩上的人又没了声音，夏油杰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地跳动着，以激烈的前奏催促着答复的到来。
他的心被肩上的人死死抓着，高高地抛起，又轻飘飘地下落，直到快要趋近泥泞的地面，夏油杰闭上眼，却感觉肩膀一轻。
“喜欢。”
夏油杰猛地睁开眼，猝不及防地溺进了那汪深泉之中——直教人放弃求生，永远沉溺下去……
五条悟目色清明，脸上是少有的认真，他盯着夏油杰，略有些迟疑地又开了口，混杂着几分想要辩解的意味：“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及时行乐嘛，我仔细想了想，既然我都跟你当了这么长时间情、情侣了，那肯定是喜欢你才当的嘛，反正……总之……我觉得我俩……挺合适的！”
说着，五条悟被醉意染红的脸颊又深了几分，表面的直爽和内里的羞耻在他脸上合并成一场欢快的交响乐。
夏油杰却像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执着地重复着：“悟，你喜欢我吗？”
五条悟张了张口：“我……”
夏油杰逼近了一步，灼热的吐息扑向五条悟的脸，让他产生了一种面颊发烫的错觉。
“你喜欢我吗？”夏油杰又重复了一遍，低哑的嗓音和他发沉的目光一同逼迫着他眼前的人，祈求得到一个答案。
但五条悟没有丝毫不情愿的意思，他定了定神，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杰，我喜欢你。”
呼吸停滞住，夏油杰微微睁大了眼，激烈的情绪如沸水般翻涌着，他极力克制住将要满溢的冲动，哑着嗓子：“你说真的？”
五条悟勉强维持着脸上的镇定：“当然是真……”
余下的话语吞进了肚子里，他被夏油杰伸来的手不容拒绝地拉了过去，身体晃了晃，他跌进夏油杰的怀里，缓慢抬起头，一个轻柔的吻落了下来，在他剔透的眸子的映照下，吻落在他的额头，落在他的鼻梁，最后缓缓地，落在他的唇上。
一切动作都像被时光放慢了，他看见夏油杰的眼中，是同他轻柔的动作完全不同的，癫狂至极的喜悦。
你可真是……
真是……
五条悟闭上了眼。
……
五条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他从睡梦中睁开眼的时候，入眼的屋子黑漆漆的，是他的宿舍。
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幽幽地发着深绿色的夜光：7:43。
他掀开被子爬起来，感觉头有点疼。他昏昏沉沉地去摸墙上的开关，摸了两下，手还没够到开关的框，屋子里的灯却“啪”地亮了起来，他眯了眯眼，转过头，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是夏油杰。
“悟，你醒了？”他将手里的袋子往桌上一丢，匆匆走过来：“好点了吗？”
五条悟：“什么好点？”
夏油杰还没说话，五条悟立马低下头，表情怪异地开始扯自己的领口，边扯边嘀咕：“你怎么衣服都不知道给我换？结束了以后澡都没帮我洗吗？你这样很不体贴哦……嘛，你到底有没有恋爱经验……”
说着，领口扯开了，他低头看着自己光洁的肩和锁骨，没有伤口，没有破损，连个红点都没有，干净得像刚剥了壳的鸡蛋。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诧异，紧接着，他“唰”地拉开了上衣的拉链，整个上半身袒露出来，白皙的皮肤下是流畅的肌肉线条，还有紧实的腹肌和人鱼线，同样是干干净净的，半点印子都没有。
五条悟的表情更诧异了，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诡异地望着几步外的夏油杰，仿佛在看一位即将得道的高僧。
在他目光的“拷问”下，夏油杰嘴角抿成了一条线，本来要说的话都忘了个干净。
五条悟没有就这样放过他，他声音中的不敢置信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狠狠地鞭笞着夏油杰：“喝醉，表白，不省人事，这么合适的机会，你都不用？！”
五条悟眼里的震惊实在是太过真诚了，生生让表情僵硬的夏油杰原地倒退了几步，仿佛已经无地自容到恨不得原地消失。
“悟……我、我只是……”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又沙哑，毫无底气，仿佛喉咙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
只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也许是觉得这一切都太像做梦，也许是还对这段感情抱有迟疑，又也许是……他骨子里那点残留的正义仍在作祟，让卑劣的他和那些卑劣的念头还在等待一个得以见光的许诺。
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本来期待着五条悟就此翻页，五条悟的目光却从震惊逐渐变成了了然。
五条悟走过来，恍然大悟地拍了拍他的肩，并颇为同情道：“你早说嘛，早知道你是底下的，我就少喝点了。”
夏油杰：“？”
“哎呀~你也知道我这个酒量嘛~喝多了哪个男人还能ying的起来嘛~”五条悟笑呵呵地摸了摸脖子，突然正色，靠过来小声道：“不是我不行哦——”
夏油杰：“？”
“行了，别这样看着我了，我知道我这次亏待你了！”
“真是的……下次满足你不就行了摆什么臭脸啊跟谁没醉过似的……都说了我又不是不行……”五条悟嘟嘟囔囔地进了洗手间。
房门一关，夏油杰回过神来，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