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雁城春归【完结番外】>第41章 关山月(六)

  刘元乔一“病”十来日,燕祁王每日都遣人前去探望,无一例外,人人都被春芜挡在营帐之外。

  今日燕祁王遣来探望刘元乔的是左谷罕。

  左谷罕不比其他人好糊弄,年岁长阅历丰,且熟悉魏语和大魏文化,同春芜交流起来要比前头来的那些顺畅得多,也乐此不疲地春芜挖坑,一句一坑,春芜差点被他给埋了。

  幸好刘元乔及时反应,做出一副要将自己五脏六腑咳出来的惨样,让春芜就势下坡去请医师,这才将半信半疑的左谷罕糊弄走。

  谁知前有虎,后有狼。

  医师把完脉,恭喜刘元乔道,“君侯再过几日便大好了!”

  刘元乔“咳嗽”两声,正要说什么,帐外便出乎意料地响起燕祁王的声音,“哦?君侯这几日便要好了?看来你医术不错,也尽心尽力,本王要赏你。”

  燕祁掀帐进来,关切地询问,“这几日可还有需要着意的地方,亦或是需要什么药材?本王派人去取便是。”

  医师来到王庭后,从未和燕祁打过照面,现下见到了传闻中杀伐果断的南图勒王,一时之间便有些紧张,“参见王汗,臣已为君侯备好药材,这几日只需君侯继续清淡饮食,忌荤腥,不出三日,便可大好。”

  刘元乔闻言气了个仰倒,燕祁这般鬼鬼祟祟行事,打她个措手不及,将她的计划全部打乱,她可是要病上三两月的!

  “医师如此说,本王也就放心了,孤臣,带医师下去领赏。”燕祁负手站在屏风前,好似能透过屏风看见屏风那边的人被她突如其来的探视气到七荤八素的模样。

  刘元乔捏着身上的薄毯,咬牙惊讶地开口,“王汗怎来了?”

  “君侯病了十几日还未好,本王心忧君侯的身体,担心君侯报喜不报忧,有什么缺了短了的不好意思开口提,故而才来此看看。”燕祁“诚心正意”地说道。

  刘元乔在心里“呸”了一声,明明是来捉贼拿赃看她是不是装病的,还要做出这般虚伪的样子,她若流露出戒备,倒显得她心虚。

  “王汗要务缠身,还要分心顾念吾营帐中的事儿,着实让吾受宠若惊,吾不过小病,岂敢劳动王汗大驾。”刘元乔“感激不尽”地回答道。

  不就是装嘛,谁不会啊!

  “君侯言之见外了,你我终究夫妻一体,君侯不必觉得羞愧,你跋山涉水来嫁本王,本王于情于理,都该照顾君侯,君侯应当学着习惯。”燕祁说得认真又坦然。

  “咳咳咳……”

  “君侯怎么又咳嗽了,还不快去把医师请回来!”燕祁转身便要去唤人。

  “没事,吾没事,”刘元乔拍着胸口顺气,“吾是喝水呛着了。”

  其实是气着了。

  这人还要不要脸?!什么“你我夫妻一体”?他们还没行成婚大礼呢!还什么“你跋山涉水来嫁本王”,说得好像是她自愿的一样!她明明是被迫!是被迫的!

  被迫来嫁他不算,现下还要被迫听他恶心人!

  她知道他们是和亲,是联姻!用不着话里话外地暗示提醒!

  最可气的是,在人家的地盘,她还不能报复回去,还得心平气和地接受,“谢王汗厚爱,吾不甚感念。”

  “君侯不用同本王见外,”燕祁呛了刘元乔一番,终于有了要离去的迹象,“那么这几日君侯便好好养病,本王已定下五日后前往东北境日曜城巡视,届时在中庭静候君侯。”

  燕祁抛出一道惊雷,将刘元乔劈得外焦里嫩。

  五日后燕祁要巡视日曜城,在中庭静候她?

  “君侯,王汗方才说的是何意?”燕祁话说一半,令春芜十分困惑。

  “没听明白?”刘元乔冷笑,“这是要吾随行!”

  “啊?王汗要带君侯同去?可君侯的病还未好……”春芜闭了嘴,因为她想到了医师的话,三日内翁主的病必好。

  “吾说他怎么忽然来探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吾呢!”刘元乔气得发懵,又无可奈何。

  “可王汗为何要君侯同去?”

  “显而易见,还不是怕将吾留在雁城王庭给他惹事儿!”刘元乔按了按自己的鬓角,燕祁来一趟她就要头疼头一次,“春芜,你帮吾按一按。”

  刘元嘉同吉翁躲在长街的角落处,看着来来往往的援军入城。

  骑马走在前面的两位他认得。最前面的那一位是晋阳军的副统帅,晋阳王叔以前回京述职时,他在王叔身边见过一次。

  孟乡是晋阳辖境,晋阳军副统帅率军收复失地是在情理之中,可他后面那一位出现在此,是不是有点牵强了?

  “阿松认得他们?”吉翁瞧见刘元嘉面色生疑,于是问道,“有何不对吗?”

  “最前面那个是晋阳军副帅,这不奇怪,可他后面那一位出现在此处,着实不大对头。”刘元嘉绞尽脑汁地思考缘由,无奈想不出来。

  “他是谁?”吉翁问。

  “邕州太守的长子,董群。”刘元嘉甩甩脑袋,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同他没什么干系,他好不容易虎口脱险,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出城,重新上路。

  吉翁已经打听清楚了,南图勒燕祁王采纳大祭司的建议,将婚期定在九月大祭之时,他要赶在那之前去将阿乔换回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援军尽数入城。

  援军一入城,城门便立刻关上。

  “这……”刘元嘉急道,“这是做什么,莫非他们不让人出城?”

  吉翁思忖片刻,“阿松稍安勿躁,昨夜那般乱势,恐有贼匪逃脱,他们想是还要排查城中有无遗漏的贼匪。”

  “那我们要等到何时?”

  “再等等,静观其变。”

  董群入了城以后,迅速奔往孟乡县内一处驿站。

  “阿妍?阿妍!”董群进了驿站,直接往后院疾行而去。

  院中的女子听见声音,急忙转身,这女子便是被贼匪掳去的彭娘子,她的真实身份是邕州太守之女,董华妍。

  董华妍看见来人的模样,激动地迎上去,“阿兄?!”

  “阿妍,”董群将董华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扫视一遍,悬了多日的心总算放下了,“阿妍,你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董群松了口气,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又是因着他的疏忽才走丢,若出了什么事,他当真万死难辞其咎。

  “阿兄怎来了?还着了一身的甲胄,莫非,是阿兄领的援军攻城?”董华妍问道。

  董群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率军的是晋阳军的副将,阿兄会出现在援军中,也是因着孟乡沦陷的消息传至邕州,阿爹心忧阿妍你的安慰,所以特意托了晋阳王,允吾参与此次攻城,对了,阿妍,你是如何躲过贼匪的。”

  董华妍心有余悸地摇摇头,“阿妍并未躲过贼匪,还同青燕一道被掳至一处民居中,幸好得一名叫乔佳娘的女子相救,这才趁着县衙起火,援军攻城之时逃了出来。”

  “什么!”董群根本不知道小妹曾被贼人掳去,若此事传出去,流言蜚语只怕会把小妹逼死,想到此,董群眸中闪过狠绝的光,那些贼匪得找机会除了,一个都不能留!

  “阿兄放心,那群贼匪也并未对阿妍做什么,只是将我们关在民居之中,”董华妍解释道。

  “方才阿妍说的乔佳娘,是何人?”董群问。

  “是贼匪抓来给阿妍当婢女的,就是她救了阿妍同青燕。”董华妍又想起想起昨夜佳娘同吉翁里应外合将她们救出院子,掩护她们在远离县衙的地方躲了一宿,天光大亮后又将她们主仆送到驿站后的义举。

  董群垂眸,“那她人呢?既是她救了阿妍,阿兄也该谢谢她。”

  “阿妍也是如此想的,只是佳娘并非孟乡人,也是路遇此地,她说什么都不愿留下,应当已经同她阿爹出城去了吧,”董华妍不无可惜地说。

  出城?董群心中有了数。

  晋阳军一入城便下令封城,只怕那乔佳娘还在城中,既在城中,便能找得到,只是此事不必对阿妍说了。

  “那倒是可惜了,此人救了阿妍,于吾董氏有恩,若日后能遇见,必定要好好酬谢一番。”董群岔开了话题,同董华妍论起京中同昌王妃的择选之事。

  不久前,京城传诏至邕州,让邕州太守送女进京参与同昌王妃面选之事,董家虽不愿送女入宫,但也不能违逆君令,于是便让董群护送亲妹妹入京。

  董氏在送女入京前,心中已经有数,因着邕州地处要塞,只怕此去董华妍十有八九回不来,哪知同昌王竟在面选之日求娶梁氏女,而且千秋宫内各方拉扯僵持后,陛下竟也同意了。

  董群高高兴兴地将小妹领回来,准备打道回邕州。

  路经晋阳时,世居晋阳的彭家,也就是董群和董华妍的母族听闻兄妹二人路过,便派人来请,请他们兄妹二人去外翁家作客。

  本来董群要和董华妍一同前去的,结果邕州有急事召他回去,董群想着外翁派的人不日便要到达孟乡,于是便将董华妍主仆留在孟乡等候,自己先行一步回了邕州。

  结果偏偏就是孟乡被贼匪攻陷,也是命中有此一劫。

  “京中已定下同昌王与梁氏女的婚期,就在下月初五。”董群告诉妹妹。

  “下月初五,岂不是只有十来天了?”董华妍舒了口气,婚期已定,那便是板上钉钉,她这边再无后顾之忧了。

  “太仆寺呈上了三个吉日,皇后殿下让傅夫人挑选,傅夫人选了这一日,着实仓促,不过也是怕夜长梦多。”董群顿了顿,“傅家急着嫁女。”

  董华妍问,“傅家?”

  “是,听闻傅婵湘落选后,一回到家便去父母跟前哭诉,闹得太傅夫人亲自入宫寻了傅夫人,太傅夫人出宫,傅夫人便去了宣政殿。”

  “傅家女难道也要嫁同昌王?”董华妍错愕,“那岂不是只能为,侧妃?”

  “太傅夫人怎会让女儿为妾,要求傅夫人向陛下提议双妃并立,可傅夫人并不糊涂,梁氏女的婚是陛下赐的,若两妃并立,便是打了陛下同梁昭仪的脸。”

  “阿兄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阿妍,此事最后如何?”

  “傅夫人说,若傅婵湘执意要入同昌王府,只能为侧妃,若她不入同昌王府,便一定会为她择一好郎婿请陛下赐婚,要傅婵湘自己选,傅婵湘选了前者,所以这事儿的最后结果是,同昌王先娶梁氏女为正妃,下下月再娶傅氏女为侧妃,因着傅家急着嫁女,傅夫人才择了最近的吉日。”

  “南阳傅氏本就与同昌王荣辱一体,为何傅氏还要嫁女,亲上加亲?”要董华妍自己说,空出来的侧妃之位完全可以给旁人,这样同昌王也就多一份助力。

  “你我能看出,其他人能看出,只是傅氏贪心,”董群压低了声音,“妄想自家出一个皇后罢了。”

  “阿兄慎言!”

  虽然同昌王意在谋嫡已是朝内朝外心知肚明之事,但是无人敢将此事提到明面上,董华妍叮嘱道,“阿兄,日后说话可要小心,诸如此类的话可不能再说了!”

  “是是是,阿妍说什么就是什么,是阿兄糊涂了。”董群本也是当着妹妹的面才敢这么说,见董华妍一副紧张的神色,只好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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