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权臣【完结】>第72章 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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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肃静一片,夏颜汐的视线扫过里面三人。

  慧云起身,合手说了句阿弥陀佛,宁少辰起身站在了白子瑜跟前,神色戒备。

  夏颜汐脸上露出一抹讥笑,径直走进屋逼近宁少辰,颇有些目中无人的孤傲。

  “先生最是懂礼,却并不会管束自己人,大师世外之人便算了,可阿弟看来是缺了些规矩,还得在宫里请些嬷嬷来教导一段时间才行。”

  冰冷的金龙镶绿宝石玉簪在乌黑的发髻里,与那双狭长凤眸里的薄凉一样。

  宁少辰步步后退,只觉得面前的夏颜汐已经陌生得可怕。

  白子瑜起身抬手轻轻拉住了夏颜汐的袖子:“不要为难他。”

  夏颜汐突然就笑了,道:“你倒是宝贝你的亲人。”

  白子瑜看不懂阴晴不定的人,转头看向慧云,道:“感谢大师赠以古丹和施针相救,今日一别,恐后会无期,还请大师来日珍重。”

  她抬脚便想把是非带走,却不想身边人却突然伸手摘掉了她的帷帽。

  “还没让阿弟见一面就走,岂不辜负了你辛苦一趟?”

  夏颜汐的动作震得白子瑜心里一慌,几乎立刻紧紧抓住了帷帽上的轻纱一角,可脖颈露出的一小片青色仍旧让屋里的人尽收眼底。

  宁少辰被震惊得连连倒退,慧云阖眸背身,转动手腕上的佛珠,叹了一句阿弥陀佛。

  一瞬间生出的难堪让白子瑜回避了宁少辰的视线,她忍不住抬手把夏颜汐的手从自己眼前扫开:“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把她按进淤泥里还要踩一脚,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不留余地,便是恨到了极致也该到此为止了吧?

  夏颜汐挑眉,不明白白子瑜是在问为什么要在宁少辰面前摘她帽子还是问她为什么会来。

  “你猜?”

  白子瑜一想到她竟然还在用当初那个明媚少女的语气说话就觉得心底发寒。

  宁少辰看着这两人眼里那么浓重的悲哀,只觉得他好像从始至终都被隔在外面。他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显然隔着一层国仇家恨之后,曾经尊师重道的夏颜汐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她留着阿姐,或许并不是顾念那份数年的师徒与暗恋过的情分,而只是为了报复那份勾引她动心过的那个白子瑜、那个男人、那个害她六亲皆无的叛军贼首。

  他原来以为,只是囚禁,只是折磨,只是挨在皮肉上的报复,可现在又算是什么?

  宁少辰心里一阵抽疼,就好像回到了半年前夏颜汐在人群里带他回到皇宫时的样子。

  在肖玲儿告诉所有真相之后,因为他看过夏颜汐对白子瑜觊觎的目光,心里不信夏颜汐能做到亲手杀了白子瑜,由此他急匆匆地从疠岠山上下来,连夜直奔宫门。

  那不是对他最好的先生,而是对他最好的阿姐。

  他直奔京都,看见了祭祖登基的夏颜汐,在人群中的一眼,便引起了那些朝臣的注意。

  夏颜汐没有为宁家平反,他就还是世人眼里那个姜家的野种。

  他在想怎么能问问夏颜汐,她真地杀了白子瑜了吗?

  她为什么不肯为玉瑶皇后平反?

  为什么要给姜世岚崇德慈圣这样的尊号,她知不知道白子瑜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可夏颜汐却告诉他一个荒唐的真相。

  白子瑜十七年来忠诚的留着宁家血脉的储君,其实是姜世岚的亲女。

  姜世岚玩弄了天下人,白子瑜才是输的最惨的那个。

  夏颜汐问他,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为什么要为白子瑜鸣不平时,宁少辰犹豫过,却还是回答了。

  他是宁少辰。

  他是忠勋之后,是宁姝的弟弟,不是杂种,不是私通之物。

  他在那一刻挺直了脊梁。

  与女帝青梅竹马更是曾让女帝在年少时非君不嫁的姜几道,成了夏颜汐的第一位皇夫,满朝唏嘘一片,叹的是女帝的情深不变。

  夏颜汐让他自己进宫找答案。

  宁少辰心里清楚,夏颜汐从来没有喜欢过他,说不清是对夏颜汐那一刻眼中极度脆弱的怜悯,还是对白子瑜没来的相认的遗憾,他还是进来了。

  可如今,他又恨自己为何在这里,上次为什么不走掉,让自己成了阿姐的枷锁,还要亲眼看见阿姐的难堪。

  宁少辰看着白子瑜转身离开,狼狈留在她的脚步上,仓惶而迷茫。

  在过去的十十七年里,她的人生都像是被她牢牢掌控的棋盘,上面棋子无数,可她今日却因为自己成了别人手里无力反抗的棋子。

  ……

  疠岠山上常年覆雪,一整座山头飘在白云之上,淡绿的梅林在白雪之间,美得清冷而又遗世独立动人心魄。

  慧云再看见这一片梅海时,云暮白已经坐在了云台之上,廊下的炉火燃着,梅花上的雪水已经沸开,几瓣晒干的梅花被沸水一冲,空气里的清香变得浓郁。

  “她的确还活着,心脉也被圣丹护住,但两个尸蛊之间的相斗应当也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慧云坐下,又说出宁少辰知道的所有真相,说道夏颜汐的荒诞离奇的身世时,云暮白长叹了一声“错错错!”

  华贵的云纹银线道袍在雪光里莹光流转,云暮白清冷的眸子露出悲凉。

  “可笑她自以为是执棋人,却原来是机关算计太精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云暮白起身走向廊外,风起吹皱了她的道袍,乌丝里藏着岁月积攒下来的白发。

  “你到底要怎么救人?”慧云留在原地问。

  云慕白撑开伞,声音徐徐传来:“她以身入局,要去求一份公理,而我要请天下入局,去救她一人。”

  像是孤身一人许久,道袍慢慢梅海融为一体,消失在遥远的雪地与花海里。

  慧云往前瞧,那是下山的路。

  魏玠和肖玲儿跟在云慕白的身后,三人在尘世里巡睃半年终于找到了人,魏玠率先问怎么救人。

  “宫里守卫森严,原来的宫墙也被王济加高加固过,想闯进去几乎不可能。师傅,您有什么安排?”

  “朔北,该诛九族的师家还有人没死。”云慕白冰冷的声音里既没有对苍生的怜悯,也没有对生命的尊敬。

  疠岠山开山祖师立下的教条里都是兼济天下悲悯苍生,魏玠被吓了一跳,想问什么意思,还没开口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国朝缺少良将,拿朔北可调女帝出京。”

  “您是要杀了师正阳?还是……”后面的话魏玠说不下去,这话实在残忍无道,刚平稳的江山再次动乱,可就真地将再无中原了。

  “你以为夏颜汐开恩就能让师正阳老老实实地待在朔北吗?还是你以为夏颜汐真的不介意他是逼宫叛贼的哥哥?”云慕白走到山下换了马,取出一张崭新的人脸面具给肖玲儿。

  “我此去朔北说服师正阳离开石岭关假死逃生,不日女帝离京之日你便换作女帝的模样进宫接人,秋白在山上看着丽雅,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才让她们见面。”

  云慕白仔细吩咐他们,才带着魏玠一起往北疾奔。

  肖玲儿要安排下面的事,打马先往京都方向走。

  三人消失在山下时,今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

  在那日白子瑜见过宁少辰后又变得冷寂下来,她闭不出户,整日把自己缩在那间没有地龙的冷清偏殿里。

  白子瑜没有什么规矩,几乎从来都不差遣汐箩宫的宫婢,在这里也算不上正儿八经的主子,慢慢这些宫婢放松下来,见夏颜汐也没有再来,便偷偷聚在门外小声议论白子瑜脖颈上许多天还没消散印记。

  偶尔好奇心盛,甚至还有小宫婢聚在一起相互探讨女人之间是怎么做这种事的,那种火辣辣的议论偶尔传进阿茶的耳里,她就把这帮没心没肺的孩子训斥一顿,其实她知道白子瑜也就听见了。

  于是,白子瑜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阿茶开始时是半夜会听见她压抑的咳声,再后来白天也能听见白子瑜断断续续的咳声,甚至清早还常常会看见那带血的帕子被白子瑜收起来。

  可白子瑜不愿意说,阿茶便当作不知道。

  夏颜汐没有再踏足汐箩宫,但她常常在深夜处理完国事后在空荡荡的垂拱殿觉得孤寂难眠。

  她会独自驻足在白子瑜的窗外,廊下,只要想到那双温润慈爱的眸子变成冷漠与厌恶,就抬不起走进去的勇气。

  夏颜汐选择了后退一步,维持两人之间这一片疏远与平静,直到一日朔北传来了急报。

  师正阳死在了石岭关,乌恩其卷土重来。

  初雪笼罩了整座京都,夏颜汐在垂拱殿上决定了亲征北上。

  大殿上跪了一地的文官劝她三思,可大殿上已经没有武将的位置了。

  大邺名声鼎赫战功累世的武将不是被诛了九族,就是沙场惨死。

  战功是颈上刀,忠诚也是英雄冢。

  在这一夜,她临行前走到汐箩宫门前,隔着窗看了那屋里光下的剪影许久,没有进去。

  她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关心的送别,可她知道,那个温暖的白子瑜已经被她杀死了。

  那屋子里只剩下一个没了血肉没了心的宁姝。

  白子瑜手里抱着汤婆子,炭火被阿茶端在她脚边,听着外边的风声呼啸似有所觉,她走过去推开了窗,感叹道:“竟是落雪了。”

  凉雪已经铺了一地,空气也带着冰冷刺骨的锋利,白子瑜呼吸之间被呛得一阵咳嗽,心里却又有些看见初雪的高兴。

  廊下的宫婢早就回了班房,此时四下寂静无声,白子瑜心里难得生起岁月静好的错觉。

  夏颜汐站在半开的窗棂之外,躲在一个白子瑜看不见的角落里。

  她靠着冰冷的墙看着与白子瑜一样的雪景,像是已经卑劣到只能躲在黑暗里偷偷注视光明。

  用最烂俗的方法得到了白子瑜又怎样呢?

  那种仇恨燃烧殆尽之后从心里生出来的空虚,让夏颜汐在达到目的之后又生出了丝心软和悔意。

  白子瑜咳声在耳边响起,夏颜汐才又想起这个人一直羸弱的身体,她正在想阿茶怎么不关窗劝她回去,就已经看见白子瑜自己合上了窗棂。

  咳声渐弱,关上的窗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隔远了一些。

  夏颜汐听着里面断断续续听不真切的说话声,突然也觉得这样的岁月静好也不算太差,这个人还活着,即便隔着墙,隔着恨,至少有她陪着自己在这片逃不出去的宫墙里。

  一身孤寂的人走进了深夜寂静的雪里,夏颜汐离开时没有给白子瑜留下只言片语。

  ……

  在知道夏颜汐离开的当夜,白子瑜又咳出了血。

  阿茶要去请太医,可白子瑜拒绝了她的提议,却提出了另一个请求,她想要麻石散。

  麻石散虽然让人上瘾,服用等于慢性自杀,可那也是最能止痛的玩意儿。

  阿茶刚面露犹豫,白子瑜就已经后悔开口了。

  “若是为难便算了。”

  阿茶却答应了下来,并派人从宫外特意寻到了少量交给了白子瑜。

  而丹落也随着夏颜汐的离开走出了凤仪宫。

  她是原来的后宫女侍官,也是夏颜汐面前得脸女官,冷宫的侍卫不敢拦她。

  宁少辰搂着棋盘还没睡,看见丹落进来,抬起眼瞥了一眼又放下。

  “你来做什么?”

  丹落抱着一盒原来在凤仪宫宁少辰最爱吃的点心,打开放在了他面前的棋盘旁。

  “公子在凤仪宫与陛下青梅竹马地长大,可历经千辛万苦,即便做成了夫妻,也还是兰因絮果的败局,可真让人唏嘘。”

  宁少辰嗤笑,道:“你我之间无甚情谊,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公子果然长大了,”不信这一套了。

  “滚吧。”宁少辰把点心盒子盖上,表示他不会留。

  丹落并没有和他顶撞,而是收回了食盒,幽幽道:“公子不想知道为何陛下变心了吗?”

  宁少辰不想听她的话,而丹落也长话短说,直奔主题。

  “白子瑜没死,公子知道吧?”

  宁少辰眼皮都没有抬。

  “陛下就是因为移情白子瑜才会把您打入冷宫,若是能把白子瑜弄死,那就没有人阻碍你和陛下了,而且白子瑜乱臣……”

  “滚,你个腌臜妇!”棋盘被抡起来,砸得丹落步步后退。

  “公子,你忘了太后娘娘曾经对你有多好了吗?”丹落拿着食盒抵挡,一边后退一边说,“你背弃太后娘娘投靠白子瑜,怎么对得起娘娘?”

  “她害死我亲娘,害死我宁家那么多口人,她可对得起我!”

  丹落终于搞清了白子瑜和姜几道之间的关系,这会儿试探完之后连忙狼狈地跑了。

  怪不得夏颜汐会让他做皇夫,怪不得白子瑜和夏颜汐会出来看姜几道。

  原来,这竟是姐弟俩。

  自此,丹落开始盯着白子瑜的汐箩宫,打算自己亲自动手,可阿茶根本就没给她一点机会。

  直到在夏颜汐离开几天后,白子瑜才再次出了屋子,丹落在大殿门外窥见了里面立在廊下的人,只觉得那熟悉的眉眼隐隐有了些许变化。

  这人已经完全是个女人的模样。

  风袖飘飘,一身清冷。披着一件粹白的大氅的女人走进雪中,周身似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风姿绰约,似云中仙鹤,子然独立在尘世之外。

  分明是搅动天下的罪人,已经是被打碎的玉,那种从容矜贵的光晕却没有散掉。

  只一瞬丹落就收回了视线,从汐箩宫外匆匆离开。

  阿茶的目光从殿门外收回来,看向白子瑜大氅上刚落的雪,道:“大人该回屋了。”

  落了雪,白子瑜的咳声又加重了。麻石散一日日加大药量,阿茶心里明白这样的剂量继续下去,白子瑜不死也早晚会沦为疯子。

  丹落在夜里找来时,阿茶并不觉得意外。

  白日里那种窥探明目张胆,阿茶那时就知道她会再来。

  汐箩宫外,狭长的巷道从汐箩宫延伸向凤仪宫,在一条直线上。

  丹落静等在路边,看见阿茶时摘掉了头上的兜帽。

  传信的宫婢回了汐箩宫,阿茶站在原地,等着丹落开口。

  “我想见白子瑜。”

  阿茶抬了抬眼皮,转身就要回去。

  “她留在宫里只会害了陛下,她必须死。”

  “丹落姑姑是把我当作傻子吗?陛下回来岂能饶我?”

  阿茶转身已经抬脚,丹落追了两步过去,压低声音道:“陛下因为她久久不肯孕育皇嗣,外面的言论已经十分不堪,若是有一日白子瑜的身份曝光,那么陛下也会被千夫所指,背上遗留史书的骂名。”

  “那是陛下的事,即便丹落姑姑在这宫里资历最长,也没有资格替陛下来做处置。”

  “阿茶,你忘了明镜司在河池对你和公主一路追杀的事了吗?秋明是白子瑜的人,你说秋明是奉了谁的令?”

  阿茶眉头微皱。

  那时她在朔北就听说了秋明被押入内狱的事,再后来秋明逃出内狱不了了之,竟是白子瑜在幕后操作?

  “陛下从未提起,仅凭你一面之词我凭什么相信。”

  “刺杀公主,攻奸姜青柏,揪查户部,她的心思这世上没人看得透,陛下爱她也怕她,所以既舍不得她死,又不敢放她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来日陛下问责,自然我一人担责,与你无关。”

  “这话姑姑应该和陛下说,”阿茶语气敷衍,看不出信不信丹落的话,“你最好不要动陛下的人,即便你是太后娘娘的旧人,陛下也不会放过你。”

  阿茶从外面回来,正好看见白子瑜刚沐浴出来。

  这些日子一来,两人熟悉不少,阿茶见她头发还是湿的,忙递了干帕子。

  白子瑜接了帕子绞发,动作间透着女子的婉约。阿茶在走出去和开口问之间犹豫片刻,最后倒是白子瑜先开了口。

  “听说丹落找你。”

  阿茶回答:“她说,大人指使秋明追杀过陛下和我。”

  白子瑜的手微顿,半晌后道:“身在局中,自然有许多不得已。那时,我确实想杀你。”

  她回过头,长发垂落,眼里像是揉碎的星河,像玉一样的人却在逼问别人:“所以,阿茶,要报仇吗?”

  阿茶敛眸,想了片刻,答:“不想。因为大人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念头了。”

  “而且我阿爹阿娘一定不会想我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天天被怨气仇恨缠着,他们只会想让我好好活下去。”

  “我也想好好活着,因为这条命是好多人换来的。”

  “大人能坦诚,我也能释然一切。”

  白子瑜没想到阿茶的回答会这样豁达,不由怔愣一下,片刻后又恍然一笑。

  一株卑贱的草,也能任尔东西南北风地自在活着。

  “所以,宁姑娘也可以为自己活着。”

  阿茶唤的是宁姑娘而不是大人,这一瞬间白子瑜好像觉得自己身上的层层枷锁都依次迸裂,难得身上感到了短暂的轻松。

  七年前的云台上,也有人这样说过:白子瑜,从今往后为自己好好活着,才是那些亡灵的夙愿。

  可她不听,亲手拿枷锁拷住了自己。

  半夜,阿茶在偏殿外间又听见了屋里的咳声,推开门,白子瑜正趴在床边拿帕子捂嘴。

  那血顺着手指往下流,白子瑜脖子上的青筋都咳得狰狞,满脸涨红。

  阿茶起身去请了太医,可专门给白子瑜看病的医正却不在,阿茶只得在年轻太医里抓了一个有些年岁的老太医过来。

  阿茶特意垂下了帐幔只漏出了手给太医瞧,老太医也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人物,脸色变得十分恭敬。

  白子瑜的脉象依然还是伤寒,老太医看她咳得急,便从身后的箱子里取了颗药丸让白子瑜服下。

  “这是止咳的,贵主先行服下,下官去开其他止咳的方剂。”

  汐箩宫半夜的灯燃到了天亮。

  丹落次日也知道了白子瑜求医的事,她找到了老太医,也知道了白子瑜那里留下了几颗止咳的药丸,不由心思一动。

  待到翌日傍晚,冷宫里就传出了宁少辰中毒昏迷的事。

  白子瑜不得不忍住浑身疲惫赶到冷宫。

  宁少辰上吐下泻,人都坐不住了,今夜原来夏颜汐找来给白子瑜看病的医正提着药箱过来,查看一番又问了白天的食物,才从饭食里面找到没熟透的豆子。

  御膳房的人不会不知道豆子不熟有毒,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可这种程度的食物中毒还不至于立刻要了人命,若是真要害人,穿肠的毒药有无数种可以让宁少辰死得无声无息。

  阿茶要去查御膳房,可白子瑜却让阿茶把这事压下来。

  “为什么?”

  这人藏在御膳房里太危险了,这宫里大大小小几万人要吃饭喝水,谁知道哪碗饭里掺了脏东西。

  白子瑜带着帷帽咳了几声,让太医留下药先走,等人走后便关了门,也没第一时间去给宁少辰喂药。

  “阿茶,我想求你一件事。”

  ……

  当给宁少辰看病的太医在次日得知宁少辰殁了的消息时十分诧异,等他赶到冷宫查看,人已经被抬了出去。

  “皇夫真殁了?”

  冷宫的侍卫冷冰冰地回答:“早上进去看,尸体都僵了。”

  太医心里纳闷,边走边摇头,可也不敢再提这事。御膳房的人已经被羽卫抓了,他纵然心中疑惑丛生也不敢再提半句。

  汐箩宫的偏殿,白子瑜看见阿茶回来,忙喝了口茶压下嗓子里的痒意,问:“送出城了吗?”

  “已经出了南城门,估计晚上就能到慈济寺。”

  “那就好。”白子瑜心里紧绷的弦终于放松,又对着阿茶郑重地行礼。

  “宁姐姐,不必如此。”阿茶去拦,可白子瑜还是坚持行完了礼。

  她心里对阿茶的感激是真,愧疚也是真。

  阿辰能离开,算是了结了白子瑜心里最后的一丝牵绊。

  当夜里的咳声再起时,白子瑜看着桌上的止咳药丸出神很久,最后还是拿出了青冥剑。

  剑身出鞘时发出一阵龙吟,阿茶瞬间被惊醒,推开了门去看,只见月光披在白子瑜的身上,她身上竟还是衣衫齐整。

  所以,她是在屋子里枯坐了一夜。

  阿茶看她擦拭剑身认真,心中有些不安。

  “宁姐姐?”

  白子瑜点了灯,脸色乍白一片,阿茶看见她唇上残留的血迹,连忙倒了碗温水又从桌上取出两颗止咳药丸,一起递到白子瑜面前,“太医让您晚吃两颗压压,对咳嗽有用,能化痰。”

  “阿茶,你会舞剑吗?”

  “我出身宁家,是个世代出武将的世家,每一代都有一个最出类拔萃的去朔北守石岭关。”

  “直到十岁那年,我还以为为大邺镇守北关是最崇高的使命。我也爱耍枪弄棒,总爱和肖平虎的女儿较量,我和她虽然都是女子,却生来就向往战场。肖玲儿后来几次在沙场所向披靡,把西羌打得落花流水,她活成了我最羡慕的样子。”

  “其实我这手,那时曾在疠岠山上每日挥剑三千下,想要有一日能靠着在沙场建功立业,一步步为宁家昭雪。”

  “可是啊,我后来才知道,从来不是晋王害死了宁家。处死玉瑶皇后的夏帝最明白先太子和宁家的冤屈,因为是他亲手策划的这一场冤案。”

  “冤枉你的人比谁都清楚你有多冤枉。所以我知道他活着,这案子永远没有昭雪之日。按部就班按照他的规矩来,我永远都走不到终点。”

  “我想走捷径,就得先走到京都,先走进垂拱殿,靠着自己一步步的算计去达到目的。”

  “这条路上,风雨同行,死了太多人。阿茶,这里面也包括你的父亲。”

  阿茶不知道白子瑜为何突然陷入了过去,却还是饶有兴致地陪着她说话:“其实我知道,你救不了他。”

  “陛下那时说得很清楚,他不死,梅城的百姓也不会放过他,因他而死的冤魂也不会放过他。”

  “没错。”白子瑜放下了剑,又咳嗽两声,干净的帕子又染上一滩血。

  这次不用阿茶说,她自己吃了药,喝了水。

  “我手里的冤魂,也在排队等着向我讨公道。”

  “一日不还,就寝食难安。”

  “你父亲其实走得不算痛苦,甚至生前没有受伤,没有见血。”

  “阿茶……对不住了……”

  阿茶看着白子瑜曾揉碎星河的眸子慢慢失了光,最终缓缓合上。

  当那具破败不堪的身体从椅子上向一旁倾倒时,阿茶猛地上前抱住了要倒的人。

  “宁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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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将结局了,下章更新依然是大体积,直接完结。感谢在2023-12-04 21:06:11~2023-12-08 01:1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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