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是在纪蔚央家吃的。
也是到了吃饭的时候晏暖才发现, 原来在小区里看见的那些孩子，都不是纪家的亲戚。
所以饭桌上除了她之外，只有纪泰夫妇和纪蔚央姐弟四个人。
秦雪兰温和地看着晏暖, 笑说道：“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就照着网上的教程做了几道序州菜，手艺不精，你将就吃。”
晏暖当即直了直后背，嗓音温润地回：“不将就，很好吃。”
似乎觉得自己只说这么一句会显得敷衍，晏暖神情认真地补充：“序州菜挺难做的，很多专业厨师都会翻车。”
言下之意，秦雪兰比很多专业厨师要厉害得多。
被人夸赞，秦雪兰自然是开心的，尤其看见晏暖吃了不少饭菜, 很显然是真喜欢, 不是随口说说的，脸上笑容也就愈发慈爱浓烈。
年夜饭吃得差不多，纪泰夫妇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
三个孩子, 每人都得了两封特别厚实的红包。
晏暖本来是不好意思拿的，可纪蔚央却主动帮她接了过去，直接塞进她的口袋，然后拉着她的手起身。
“爸，妈, 我跟小暖出去玩……”
纪小白听到玩这个字，眼睛一亮, 正准备开口，却被纪蔚央凉飕飕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女孩子们玩的东西, 不适合你。”
纪小白瞬间耷拉下脑袋，活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坏了，不过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纪蔚央和晏暖出门去。
纪小白叹了口气，看了眼爸妈，幽然说道：“今晚咱们是住在姐这吧？那我上楼去了。”
秦雪兰眸光淡淡地扫了眼儿子：“等等，把碗筷收拾了再去。”
纪泰冷哼：“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难不成你还想让长辈来帮你收拾碗筷？压岁钱是白拿的？”
纪小白全身都写着抗拒，可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往厨房去了。
家里的阿姨厨师们都放假了，这苦活儿脏活儿累活儿，可不就只能落在这个家里食物链最底端的他头上了么？
……
纪蔚央开车带着晏暖出去。
六公里外就有一条河堤，地方宽敞，风景也不错。
今夜的风不大，没有雨也没有雪。
河边已经有人在玩烟花爆竹，大多是年轻的情侣，各色烟花的声音砰然响起，夹杂着嬉笑欢呼，嘈杂却也热闹得很。
纪蔚央将车停在不远处。
下车后，她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不紧不慢地取出里边的东西。
紧随其后的晏暖瞧见车后备箱里竟然装着满满当当的一堆烟花爆竹，神情微怔。
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恐怕会当她们是来这摆摊儿卖烟花的小贩吧。
像是要作证晏暖的想法似的，一对异性情侣在路过车边时，女人很兴奋地上前问道：“你们是来摆摊卖烟花的吧，加特林多少钱呀？”
晏暖没忍住，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纪蔚央这时抱着一箱礼花转身，慵懒着扯了扯嘴角，回道：“不卖，自己玩的。”
女人的男朋友这才注意到纪蔚央开来的车。
昏暗的光线下，他下意识地往车标那看了看，瞧清楚后脸色就隐隐发红，拉着身边人就走。
路上女人还不甘心地问自己男友。
“她们就两个人，怎么可能玩那么多，是不是怕城管啊？”
“你傻不傻，哪有人开着这么贵的越野来卖烟花的，走吧，咱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纪蔚央没留意两人的去向，拿了几样不同款的烟花出来，捧在怀里。
她看向晏暖，眉梢轻动，示意她也挑几个喜欢的。
晏暖微微歪着头，往后备箱里瞥了瞥，而后温声问道：“加特林是什么？”
纪蔚央很快就给她拿了三四个圆柱形的炮筒出来，却没离开，站在晏暖身侧，等着她再挑几个。
晏暖弯腰又挑了几个动物形状的锥形烟花，再拿了盒像极了糖果的摔炮，就转过身看向纪蔚央，笑着调侃道：“走吧，纪老板。”
当举起手里的烟花时，她袖口下滑，露出了小半截细白的手腕。
烟花不时在夜空炸成漂亮的形状，绽放出颜色各异的光泽，星星点点的碎芒落进晏暖的眸子里，让她原本就漂亮的眼瞳愈发璀璨干净。
随着砰砰升空的烟花响声，光线映照在纪蔚央和晏暖彼此的脸上，明暗交接。
在这样的环境里，两人心底某种压抑已久的雀跃情愫瞬间躁动起来。
纪蔚央沉默了好一会儿，就这样深深看着晏暖，毫无动作。
直到手心浸出细密的汗液，她才恍然回神，哑着嗓音应了声好。
似是全然没注意到，晏暖刚才管她叫纪老板时的调侃语气。
……
河边人很多，纪蔚央找了一处相对人少点的空地。
见晏暖对加特林烟花感兴趣，就把其他烟花放在地上，打算先点加特林。
“你就这样握在手里，炮筒对着天，待会点燃之后是断续连发的，会有一点后坐力，不用怕。”纪蔚央说着走近晏暖，帮她调整手里的加特林。
晏暖身前是河边的石栏，身后是纪蔚央，几乎整个人都被纪蔚央拢在怀里，而纪蔚央的手还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帮她规整更为安全的握姿。
温度由两人触碰在一起的肌肤处缓慢传递开来，晏暖心思不住地飘忽。
她听见纪蔚央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却没听清楚内容。
只记得纪蔚央的嗓音很低，慵懒微哑，让她忍不住心脏发颤。
她的注意力始终在搭在她手背的那双漂亮温润的手上，亦或纪蔚央呼出的气息，却不在炮筒。
于是点燃之后，加特林开始疯狂发射，被后坐力惊到的晏暖险些没拿住炮筒。
纪蔚央刚松开手走开没一会儿，见此情形，便快步回到晏暖身边，重新握住晏暖的手背。
自炮筒口喷射而出的迷迷迷蒙蒙的白雾里，粉色蓝色的火团徐徐炸裂，释放出梦幻的光芒。
晏暖在视频里见过烟花，然而视频影像里的烟火终归少了点氛围。
尤其现在，她是跟纪蔚央一起。
渐渐地，晏暖心里起了一个念头。
这样好的气氛，她要不要跟纪蔚央表白？
不知想到什么，晏暖轻轻垂下眼帘，无声否决了自己的冲动。
烟花爆竹都是纪蔚央准备的，真要表白，场地布置也应该是她亲自来才对，不能这样草率。
在晏暖沉思的空隙里，纪蔚央没注意烟花，一双眼睛反倒直勾勾地盯着晏暖的侧脸。
哪怕焰火再漂亮再绚烂。
于她而言，也不及晏暖万分之一。
夜晚，焰火，喧闹声，美景。
这些词汇不论怎么听，都是很适合表白的场景元素。
要现在跟她表明心意吗？
她准备烟花爆竹并不是为了要跟晏暖表白的，只是想着过年了，不想晏暖一个人孤零零的。
想让她跟那些在喧闹氛围中嬉戏打闹的人一样，笑得灿烂明媚。
表白是早晚的事，不过不是现在，至少得等她了结了徐克勉的事之后。
思及此，纪蔚央敛起情绪，继续安安静静地站在晏暖身边。
两人极有默契的都没开口说话，却也没心思看烟花。
心脏上一秒还跳得疯狂，下一秒又被主人狠狠抑制下来。
在这样的反复之中，加特林燃烧结束。
纪蔚央松开晏暖，手臂自然垂在身侧，指尖下意识往里蜷了蜷，像是要把方才那种牵手的感觉，牢牢攥在手心。
除了加特林，她还买了不少价格不菲的大型礼花。
这会儿一一摆放在空地上，打火机纪蔚央准备了两个，将其中一个递给晏暖。
“同时放会很好看，一起点？”
“嗯。”
晏暖笑着点头。
点火她是不怕的。
于是两人各自弯下腰，点起了地上的烟花箱。
点引线时，纪蔚央也不住地将视线投向晏暖，一贯慵懒散漫的眉眼仿佛被烟火浸染了光彩，变得奕奕有神，撩人心魄。
晏暖则比纪蔚央要认真得多，哪怕是这样一件简单的小事，也全神贯注。
点完之后，纪蔚央示意晏暖跟她站到一旁的观赏最佳位置。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靠在石栏上。
晏暖忍住不去看身侧的纪蔚央，只仰着头，盯着夜幕中那些个格外显眼的火团。
恰好一阵风刮来，将她头发吹乱。
晏暖有些无奈地勾唇，抬手将凌乱的发丝捋好，不经意便露出了白皙的耳根和精致的下颌线。
纪蔚央刚看过去，就见到了这一幕。
她黢黑发亮的眸子盯着晏暖，突然开口说道：“暖暖，新年快乐。”
伴随着纪蔚央的声音，飞射而出的焰火团绚烂惹眼，一下两下三下，砰砰砰地升空，又炸开成各种花形，弄出的响动很大，这样的动静，几乎将整个河岸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好壮观，居然有这么多的大型礼花。”
“好像是那边站着的两个小姐姐带来的，她们好般配哦，嗑拉了。”
“哇，太漂亮了！”
“好家伙，这些烟花放完，咱们打工人一年的工资就没了吧？”
议论的同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拍摄，都想着蹭一蹭别人家女朋友准备的烟火盛宴。
在场不少人把新鲜出炉的视频上传到自己的微博。
而其中一条画面里有纪蔚央和晏暖侧颜和背影的内容，竟然被顶上了同城热搜第一。
……
金桃在家吃完年夜饭，就跟着亲戚们坐在沙发上闲聊，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
等到去卫生间时才有空拿出手机。
正打算点开微博，微信消息却先一步跳了出来，是沈芊。
「桃儿，你现在有空吗，快去看桥市的热搜第一，有惊喜！」
沈芊是纪小姐的助理，认识也不久，是金桃在年会上结识的。
她们都在悄咪咪地嗑晏暖和纪蔚央的cp。
看到对方发来的消息，金桃忙不迟疑地打开桥市的热搜。
一整个烟花视频看下来，最让她激动的不是那漫天飞舞的漂亮焰火，而是同框的纪蔚央和晏暖。
现在已经有了同好，坐在马桶上的金桃开心不已，指尖飞速在屏幕上啪嗒啪嗒地按着。
「她们居然在年三十的晚上，去河堤放烟花！」
「两个人，两个人，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这不是约会是什么，气氛都到这儿了，不亲一个怎么收场？」
「恨我不在现场啊，芊儿，你家离那个河堤远吗，现在过去拍现场还来得及吗？」
沈芊那头很快就回复了消息。
消息后边还紧随一张热乎的在车内的比耶自拍照。
「有点距离，不过我已经在计程车上啦，哈哈哈……」
「[图片]」
「对了，桃儿，新年快乐哟！」
金桃顾不上外边家人的催促，十分淡定且笑眯眯地回复消息。
「嘿嘿嘿，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