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力失控的中原中也被太宰治一路扛着走到了“旧世界”的门口, 等他恢复意识醒过来时,面对的就是同伴门支离破碎的尸体。

  等同于家人的同伴们死了,但杀害他们的人还活着, 葬礼还没有结束,中原中也就和亚当去追查魏尔伦的踪迹,并且试图保护魏尔伦接下来要暗杀的对象。

  森鸥外坐在教堂内, 脊背挺直,原本随意垂落在耳边的头发也被他一丝不苟地梳到了脑后,他静静地听着唱诗班的歌声。

  几分钟前,中原中也就坐在他的旁边。

  几分钟后,太宰治坐在了中原中也之前所坐的位置上。

  “森先生,一次性参加好几个优秀部下的葬礼感觉如何?”少年的声音清澈干净, 看向森鸥外的目光里带着让人难以直视的天真无邪。

  “我为他们生命的逝去感到由衷的惋惜。”森鸥外说着, 轻轻叹了一口气, 仿佛是在作证自己内心的悲痛,但实际上到底怎么想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

  生命,从死去的那一刻起,就对于死者本身没有了任何意义。所谓的意义, 是只有活着的人才拥有的东西。

  “太宰, 中也就交给你了。”森鸥外突然轻声说道。

  “说不定我会为了让我身边的空气变得更加清晰, 而趁机让那个小矮子死掉呢。”

  “太宰, 每次在看见你不够坦率的那一面时,我才会反应过来你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啧,森先生, 你在说什么恐怖的发言!”

  “这是赞美哦,太宰。”

  “哇哦!更恶心了!”

  森鸥外微微一笑, 那是成年人面对孩童时所能够做出的,充满理性和包容的微笑,同时,这个微笑中又隐隐透着支配的意味。

  “说起来,钢琴家他们死前送给了中也一份很珍贵的礼物对吧!”

  太宰治眼珠微动,没有开口否认:“怎么了吗?”

  “我只是在想,无论对于钢琴家他们,还是对于你和我来说,中也都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

  “……真是狡猾的大人。”

  “我只是在帮你确认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而已。”

  “我才不想要一个大叔了解我的真实想法。”太宰治不耐烦地站起来,从教堂离开。

  *

  冷血一路跟踪着中原中也,他向来擅长隐匿,所以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从汽车零件部的组装工厂到警察局,期间一直试图将中也拉入光明下的刑警被魏尔伦杀死。他的耳朵里带着联络耳机,并且耳机有着自动定位和监听的功能,让他随时可以和其他人保持联系。

  在刑警死后不久,中原中也、亚当和白濑一行人到了郊外的山中腹地,紧接着他们到达了一个破破烂烂,只剩下骨架的房子,房子内部设置有特殊的机关,当他们进去后直接消失不见。

  考虑到房子周边很可能存在监控,冷血并未靠近那座房子。

  当通过冷血得知中也那边的情况后,外科医生嘴角露出一个冷硬的笑容。

  “看样子,是一个试验基地。”

  对于实验室之类的地方,在场的人普遍都没有什么好的印象。

  钢琴家:“所以说,里面的人是当初负责中也的研究员?”

  信天翁无聊地吃着零食,晃了晃脑袋说:“一直藏起来实在太无聊了!”

  “唔,我们不是在听中也的现场直播吗?”外交官笑眯眯地玩笑道。

  “这是什么冷笑话!”外科医生吐槽道。

  “嘛,不管怎么样,我们能做的更多的只是等待。”钢琴家微笑道,“首领和太宰绝对做了充足的准备,我们具体能做的是什么,我们自己都不清楚,只不过是在或许某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时刻,发挥出至关重要的作用。”

  信天翁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

  *

  一切的事情发展得都像是按下了快进的电影似的,魏尔伦和太宰治先后进入了实验基地,一段时间后,地面突然发生震动,砖瓦墙块像是遭受了巨大冲击般从地下实验室向着天空冲出,破烂的房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达十几层楼高的大洞。

  魏尔伦拖着一个人出现在地面,然后迅速消失不见,

  躲在暗处的冷血在看见魏尔伦的那一刻起下意识屏住呼吸,等他的目光落在魏尔伦拖着的那个男人身上时,瞳孔更是下意识的收缩。

  那个男人,是他们找到的那张中也童年时照片上的另一个男人,一个或许是中也家人的男人。现在看来,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更有可能是负责“荒霸吐”实验的研究员。

  黄昏逐渐降临,清风吹拂,天边的色彩犹如火焰般摇曳生辉,尽情地向外散发着它那浓烈的余温。

  冷血远远地跟在了魏尔伦的身后,并且将最新的情况告诉了钢琴家他们。

  魏尔伦将男人拖到了塔式起重机的起点,距离太远,冷血只能看见人影,看不见两人具体发生了什么。

  很快,魏尔伦将男人丢在了原地了,就在冷血和钢琴家们讨论着,要不要把那个男人救下来,然后打探情报时,港口Mafia的人就将男人给救下。

  郊区的森林正在爆发着战斗,风祭凛和钢琴家几人在一处可以看见森林情况的大楼楼顶,用望远镜观察森林的情况。

  “这可真是可怕的战斗!”信天翁张着嘴,不自觉地说道。

  港口Mafia出动了几乎全部可以投入的战斗力,只是为了对付魏尔伦一个人,四百多人只是为了对付一个人,其中还包括很多市面上无法买到的,特制的热武器。

  “简直是一首腥风血雨的地狱交响曲。”外科医生露出了一个完全不带感情色彩的微笑,“难以想象这场战斗中组织会死多少人。”

  几人表情凝重,这场战役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不过现在Mafia明显占了上风。”信天翁尽可能乐观地说。

  “中也有一种‘污浊’模式,这种模式会让中也战斗力大幅度增加,但是这种模式有一个很明显的弊端,那就是他不能主动解除这种模式,只能够依靠太宰才能够解除这种模式。”钢琴家沉声说,“想必魏尔伦也能够类似于中也的这种模式,这也就意味着魏尔伦有可能还没有发挥他更深处的力量。”

  “中也还没有出现呢,太宰和首领可不会放过中也这个战斗力的。”外交官微笑道。

  风祭凛沉默地观看着,他的心莫名变得沉重起来,就像是那些快速死去的生命如花瓣般降落到了他的脚边,一种柔软的悲伤在他心里渐渐弥漫。

  惨淡的夕阳和各种闪光、火花照亮着那片正在发生战斗的森林,里面正在战斗的人里,有不少是跟着他一起出过任务,和他说过话的人,他自己出面将人带到组织里来的人,其中有一些人还是他刚刚加入Mafia不久后,带着他一起训练的人……

  原本他以为他对他们的脸是不存在什么再见后就能够想起的印象的,但就在亲眼目睹他们死亡的那一瞬间,记忆就像是冬天就埋在土里的种子,然后在春天时奇迹般地破土而出。

  突然,散发着白光的花瓣在远处森林里飘散,花瓣爆炸迸发出剧烈的白光,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枪响和爆炸声,魏尔伦似乎已经被战胜了。

  但是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地放松,仍旧暗暗警惕着,因为他们所面对的对手,是一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果然,漆黑的波涛很快就在森林里涌起,那扑面而至的死亡气息让人连反抗的意识都难以升起,心里最大的想法就只有逃跑,拼命的逃跑。

  此刻的魏尔伦似乎彻底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变得犹如一头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肆无忌惮地收割着眼前的一切生命。

  即使隔着遥遥的距离,所有人都还是下意识后撤一步,仿佛远处的黑暗会在某一刻侵蚀到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似的。

  小型飞机靠近,中也和亚当出现在了战场。

  与此同时,冷血跟着的那辆港口Mafia的车一路向前行驶,驶入森林,黑夜笼罩着的森林里漂浮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树丛的阴影又将黑暗加深。

  不久后,行驶的轿车出现了猛烈的摇晃,防弹的轮胎和柏油马路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失控的轿车偏离了原本的路线,“砰”一声撞上了路旁的电线杆,车子开始冒烟。

  冷血远远的看见后,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把车停下,他在路边随意折了一根树枝后迅速隐匿着身形前进,前面的轿车里跌跌撞撞地走下来一个人,是那个研究员。

  研究员的代号为N,他是被魏尔伦杀死的刑警的弟弟。在他看来,人体实验的产物不过是如同小白鼠一样的存在,而这一次他居然因为小白鼠而失去了自己的哥哥,还让自己的身体遭受到了酷刑一般的折磨,这是不可原谅的!

  他要彻底释放魏尔伦身体里的存在,那个足以把整个横滨都彻底摧毁的存在,魔兽维维尔,没有谁能够阻拦,没有人!

  此时的N早已陷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

  冷血不断靠近,那个研究员伤痕累累地缓慢前进着,手里还拿着一把信号枪。

  通过耳机他已经知道了,中也和亚当配合着战胜了魏尔伦,研究员的出现让他产生了不妙的感觉。但是港口Mafia的车特意开向战场的方向,这就意味着这个研究员有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作用。

  不能把人杀死,也不能让对方继续活动,同样的,他也不能暴露自己的存在。

  不过好在对方现在的伤口很多,所以他也不用太过顾虑。

  冷血眼睛微眯,将手中的树枝投掷而出,原本纤细的树枝一瞬间变得像是离弦的利箭一般飞出,最终击中了研究员的脖颈,研究员倒下。

  冷血从树后的阴影里走出,他看了眼昏迷过去的研究员,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后离开。

  *

  魏尔伦的事件落下帷幕。

  钢琴家等人在之后短短两天的时间内准备好了新的身份证明,他们买了离开横滨的船票,每一个人都易容成了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

  风祭凛也做了易容,不像是之前那种在外交官眼里堪称粗糙的伪装,而是彻彻底底换了一张脸的那种易容。

  “从来没想过我的人生中会有现在这样的场景。”外交官笑着,用手把快要被风吹走的帽子往下压住,“感觉之后的生活会非常有趣。”

  “哈哈,我会很期待之后的会发生怎样刺激的故事的。”信天翁大笑道,“或许到时候不方便联系,不过有机会的话会给你寄礼物。”

  “嗯,那我就提前感谢了。”风祭凛不显眼地笑了笑。

  一直面无表情的冷血也跟着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他说:“我们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希望你也能够如愿以偿地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想要的生活吗?

  横滨的天空蓝得如此彻底,一眼望去,尽头处是海天相接的漫长弧线,码头上人来人往,无数的告别在这里接连上演,有些告别还能够期待重逢,而有的告别却是再也不见。

  风祭凛仍旧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思考,但是现在的思考不再是发散似的思考,而是有了一种指向性的思考。

  或许很多东西,要等到眼睁睁地目睹着失去时,他才能够意识到自己其实并非是不在意的。

  现在的他,希望能够减少无意义的死亡,变成一个更有力量的人。这样的话……即使灾难不可避免地降临时,他也不必如此无能为力。

  “那么,虽然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好像有些多余,不过我还是在代表大家邀请一次,要不要加入青年会?”钢琴家笑着朝风祭凛伸出了手,顿了一下后又补充说,“更准确的来说是旗会,其实在这种时候说旗会更加贴合场景吧,因为这意味着我们是一伙人,并且我们始终在一起。”

  风祭凛歪了歪脑袋,没有开口说话时的神情显得像是在思考怎么拒绝。就在钢琴家准备转移话题,避免风祭凛对此感到为难时,风祭凛低头轻笑了一下才抬眸看向其他人,并且握住了钢琴家伸出来的手。

  “我很高兴。”

  信天翁立马凑上前把胳膊搭在了风祭凛的肩膀上,风祭凛身体晃了一下,又发现信天翁直接伸手在摸自己的头发,不过他现在戴的是假发。

  “啊!这个时候真的应该开一瓶好酒,啧,太可惜了!”

  风祭凛:“以后,以后再一起喝酒吧!”

  钢琴家:“嗯,以后再一起喝酒。”

  若是以后,有七个人再在一起喝酒,打台球的机会就很好了。

  出航的汽笛响起,广播女声开始一遍遍提醒未登船的旅客登船验票。

  他们彼此挥了挥手,告别,客轮开始慢慢向前航行。蓝色的海水泛起白色的浪花,阳光照耀,浪花闪烁着钻石般的光彩。

  几天后,风祭凛拿着一笔不小的委托金和一叠他从丸井前辈那里得到了一摞厚厚的甜品卷将卡特从侦探社赎了回来,他回到了米花町的家里,并且思考着努力学习然后跳级的事。

  差不多一个星期过后,太宰治从N的嘴里撬出了有关于中原中也身体里写过的命令式,在做好一系列的准备措施后,港口Mafia的科研团队在中原中也的身上发现了曾经删除记忆的命令式。

  这就意味着中原中也这个存在并不是实验室里通过培养皿诞生的,中原中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人类,只不过他在八岁以前的记忆被人为的清洗了。

  又差不多过了一个月的时间,白濑离开横滨去往了Y国伦敦,而来自Y国的政府官员和沃斯通克拉夫特博士来到了横滨,他们将来详细的调查魏尔伦一事。

  魏尔伦还活着,并且成为了一把隐藏在港口Mafia本部大楼内暗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内的刀。

  在被亚当利用药物放倒后,他似乎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曾经从来没有做过梦,因为人造的异能体是没有做梦这个概念的。

  他梦见了兰波,把自己裹得毛茸茸的兰波。

  兰波说他自始至终都在等着他,并且为了曾经的不理解而道歉。

  他很难过,那颗非人的心脏在感受孤独时也能够感受到如此确切的难过。从梦里醒过来后他怔然了很久,即使被束缚中见到森鸥外时,内心也难以有任何的波动,只有在被送往地下室的途中和中原中也擦肩而过时,他才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总之,无论Y国政府怎么调查,能够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情报只能说明魏尔伦已经死得什么都不剩的情报。

  至于亚当,中也在追查魏尔伦时就将自己设置为了亚当的最高级命令人,亚当会因为中也而对Y国政府隐瞒下这个秘密。

  Y国政府的大规模调查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的时间结束,雪莱带着亚当拜访了风祭有春,恰好这个时候早已开学,风祭凛完美躲过了和雪莱、亚当的见面。

  风祭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怎么告诉亚当旗会的事,而且他和亚当、雪莱本身的立场就不相同,见面反而是一种让人难以解释的麻烦。

  未来还有时间,他想要有一个能够掌握更多主动权的未来。

  即便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得如何,但是他会朝这个方向努力。只要坚定了方向,就不会有迷路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