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 我们本来就该是死人了,现在捡回一条命的感觉也不错。”冷血点燃了一只沾染着血渍的烟,把烟叼在了嘴里, “不用管我们的想法,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信天翁跟着挠挠头笑着说:“没错,虽然凛一直在拒绝加入我们, 但在我们眼里你已经是同伴了,同伴是相互的,我们也想要为了你做点什么。”

  外交官和外科医生同样注视着风祭凛,他们的眼睛里是对风祭凛的信任与尊重。

  风祭凛盯着他们,若是假死的话,就意味着他们脱离了现在的身份, 他们过往所拥有的一切都将失去, 而且中也现在仍旧面临着危险, 他很难想象他们会坐视中也处于一个危险的境况之中。

  外交官看出了风祭凛的顾虑,他微微一笑说道:“凛, 没有谁该为了谁的人生负责,若是说可以毫无芥蒂地失去现有的身份,这一定是骗你的。不过对我们而言, 从新开始也并非是一件困难的事。另外, 魏尔伦的目的是带着中也离开, 且不说他会不会成功, 单就目的而言,他是不会伤害中也的,所以你也不必因为中也的缘故而担心。”

  说着, 外交官对着风祭凛眨了一下眼睛:“我们还可以易容跟着中也,确认中也的情况。易容和演习我可是专业的, 至于跟踪的话,我想冷血可以做得非常完美。无论怎么说,我们这里都没有需要别人一直帮助的弱者。”

  “我的话,只是想待在一个可以见证人类如同蝼蚁般大规模死去的地方,而港口Mafia恰好符合。”外科医生露出阴冷的微笑,“当然,还有原因是这里有着重视的同伴。若是凛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举止的话,哪怕是打着为了某个人或者某些人好的名义,我们也不会接受的。”

  “我并不排斥在Mafia里的工作,我……也不讨厌和大家在一起放松的时间。”风祭凛斟酌着,表情认真地说,“但是,我讨厌学校和Mafia两边跑。”

  众人:……

  是这个原因吗?

  还有,说什么不讨厌和大家在一起放松的时间,都这么说了,绝对是喜欢的意思吧!

  “假死以后,你们现在有什么想法吗?”风祭凛问道。

  显然,风祭凛问出这个问题,就意味着他默认了假死这个提议。

  “还没有,不过世界那么大,或许换一个角度去看一看也无所谓。”钢琴家耸耸肩说道,“凛有想过毕业之后的职业选择吗?”

  风祭凛摇摇头:“没有。”

  钢琴家露出在Mafia内少见的爽朗笑容,向前两步揉了揉风祭凛青色微卷的头发,头发上还沾着些许已经凝固的血液,手感不如以往那么好了。

  “现在开始布置现场。”钢琴家收回他放在风祭凛头上的手,“信天翁和外科医生准备尸体,外交官准备易容的道具,给尸体易容,我来负责破坏尸体。”

  几人迅速开始行动,工作在最后的钢琴家告诉了风祭凛一个地址,是一栋独立的由市政府修建,最后又由于各种原因而被废弃了的大楼,钢琴家暗地里在那里修建了一个地下安全屋,他让风祭凛先回去等他们。

  与此同时,中原中也见到了伪装成联络员来接他的魏尔伦。

  ……

  对太宰治来说,如果非要从这个世界上选出一个最讨厌的人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是中原中也。

  人生是无趣的,每个人似乎都在拼命地谋划些什么、算计着什么,又或者是如一条蛆虫般蜗居在早已腐朽掉的地方苟活,人类整个群体就像是小时候童话里随时会从森林里冒出来的伪装成外婆的恶狼。

  风祭凛是第一个难得引起他那么一点点兴趣的同龄人,凛身上同时具备着Mafia所代表的黑暗和普通人所代表的光明,光明与黑暗之间又如此泾渭分明。

  和风祭凛熟悉之后再待在一起时,会让他有一种浸泡在水里的感觉,四肢都被柔软地包裹着,仿佛自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污秽不堪都会随之被稀释和包容一样。

  撬开食堂后厨的门去做一顿蟹肉大餐;一起做完任务后,丢下下属,在夜里的横滨散步;各种试探对方的底线,然后看着对方那张向来冷淡的脸变幻出各种各样的色彩;偶尔恶作剧过分了,对方也会不软不硬地刺回来,做出一些让自己也无话可说的举动……

  但是风祭凛要离开,果然,所有值得挽留之物在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将会失去。

  难以忍受的厌恶之情也因此油然而生。

  偏题了,话题回到中原中也的身上,他讨厌中原中也是因为对方身上让他都无可指摘的人性。

  就像是猫和狗一样,天生就不对付,关键对方还时不时都要出现在他的面前,简直就让他直犯恶心。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中也这样的人呢?

  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小鬼,但又任劳任怨地保护照顾这另一帮小鬼,关键是在对方将他背叛之后,他居然还会反思是不是自己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甚至为了留下那帮小鬼的命,自愿加入了港口Mafia。

  他讨厌中也,也希望中也一直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无论是痛苦也好,喜悦也罢,都要以人类的身份去品尝。要不然就直截了当地一人类的身份死去也好。

  毕竟,中也那个家伙可是一直都希望自己是一个人类啊!

  漆黑的火焰在远处燃烧,灼热的洪流即使隔着明显的距离也能够在此感受得到。

  魏尔伦打开了中也的门。

  披着黑色大衣的少年一动不动地望着可以称之为是地狱降临的场景,他的嘴巴随着瞳孔一起微微睁大,随后喃呢道:“简直像是地狱之门被打开了一样。”

  街道融化,地面沸腾,废弃的八层大楼被黑暗侵蚀后直接消失不见,空间因为突然出现的黑洞而发生了扭曲,黑洞就像是一只餍足的野兽一般,在将它所能够接触到了一切吞噬殆尽后就消失不见。

  而后是灼人的光亮和温度自那个已经被吞噬的地方倾泻而出,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带着来自地狱深处的恶意。

  太宰治拼命朝着中也所在的方向奔跑,当他进入由于中也的异能而造成的异常重力场中时,他才放慢了脚步,做出一副懒散的,漫不经心的模样。

  *

  风祭凛到达钢琴家所说的安全屋差不多两个小时后,钢琴家他们才一起回来。

  “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破破烂烂地躺在地上,这感觉还真是奇妙。”信天翁嘻嘻哈哈地说道,他本来就是一个活泼爱笑的青年,即使今天差点死了一次,他仍旧可以在活过来之后继续露出看不见什么阴霾的笑容,“说起来,等中也看见我们的尸体后,绝对会掉眼泪吧!哈哈,真想在他掉眼泪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告诉他这是我们的恶作剧。”

  “或者你还可以等晚一点,他去我们的墓地的时候,从墓地里爬出来和他打招呼。”外科医生在一旁补充道。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具体商议一下之后的计划了。”钢琴家站出来说,“最稳妥的办法还是等魏尔伦事件结束后出国,在国内暴露的风险太高。”

  既然决定假死,就不可能再出现在港口Mafia面前,因为若是这种事被发现的话,无异于叛逃。至于出国并不是一件难事,即使身份护照包括银行里的存储都不能用了,但像是他们这种人,总不会失去现有的物质和身份就活不下去。

  现金什么的,他自己也可以造假,而且是让专业人员都无法发现的程度。而出国更简单了,在横滨这个城市有不少从事偷渡生意的人,只要上船的时候交点钱,对方才不会管你是什么身份。

  “这件事,不告诉中也吗?”风祭凛突然问道。

  现场沉默了下来,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的空气中弥漫。

  “不行,中也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首领和太宰会轻易地从中也的表现中抽丝剥茧,然后挖掘出真相。”外交官冷静道。

  他们当然不愿意让中也品尝同伴被虐杀的痛苦,但是他们都是Mafia,中也并非是脆弱得需要人细心呵护的孩子,那个孩子可是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凭借其能够将暴力都碾压住的暴力稳定住了组织内宝石市场的流通。

  中也有着孩子气幼稚的一面,也有着难能可贵的善良柔软的一面,但究其本质,在面对敌人时,他可不会放任自己沉浸于悲伤的情绪中,比起悲伤,更重要的是让敌人后悔与港口Mafia为敌。

  “没错。”钢琴家认同道,“我们现在来整合梳理一下这整件事。至于中也,若是以后有机会,那就以后再见吧。”

  “首先,我们的信息肯定是被泄露出去了。两天前首领办公室曾经被入侵过,当天夜里负责守卫的人员全军覆没。就魏尔伦的表现来看,他不仅仅是要带走中也,而且还要杀死所有与中也关系紧密的人。”钢琴家眉头微蹙,“不过,按理说个人的档案信息应该不会放在首领办公室。”

  风祭凛迟疑了一下说:“魏尔伦第一个要杀的原本是首领,不出意外的话首领把对付魏尔伦这个任务交给了太宰。然后太宰主动找到了魏尔伦,将他需要暗杀的人员的相关情报交给了魏尔伦。太宰对情报做了手脚,改变了魏尔伦的暗杀顺序。”

  太宰治,在场的人对这个名字都不陌生。明明加入港口Mafia的资历还浅,但他所做出的功绩简直可以让所有里世界的人都为之胆寒。哪怕是和被认为离干部之位最近的钢琴家所作出想必,他的功绩都会衬得钢琴家所做出的一切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当然,他们听到这个名字最多的时候还是从中也的口里,包括太宰治发放的《本周赖皮的中也》,他们也每期都有翻看。

  “……虽然想说可以理解,不过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啊,被当做是拖延时间的弃子。”信天翁脸上的笑意收敛,抓着自己小辫子的手也下意识收紧。

  “接下来有可能要暗杀的人是谁?”冷血问道。

  风祭凛:“白濑,曾经将中也带回‘羊’的人;还有负责‘荒霸吐’的研究人员;首领,以及太宰。这是我现在知道的。”

  “‘荒霸吐’的研究人员?”

  “详细情况我并不清楚,至于人在那里,我也完全不知道。不过比起他,魏尔伦先下手的对象更多的应该是白濑。打探白濑的行踪并不困难,组织内也一直有安排底层人员对其进行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