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允子被水湛这么一吓,差一屁股跌到地上,他有些迷惑地看着水湛。

  “万岁爷?”

  万岁爷这些日子越发地古怪起来,小允子一脸不解地看向对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威难测?

  看着一脸不解的小允子,水湛冷笑一声,若非是小允子的自言自语,他恐怕还没想明白。

  什么傅溶月,什么忠靖候,什么银矿,西羌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挚爱——苏槿!

  可叹他之前一叶障目,此时才想明白一切,不得不赞叹一声,那位西羌六皇子的确好计谋的。

  事情的确就如同水湛所想的那样,傅溶月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幌子,阿木贴唯一想要的只有苏槿。

  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得到苏槿。为此他不惜早早布局,将傅溶月带走,让对方成为自己父亲的女人。

  阿木贴看出傅溶月的野心,也明白为了实现这份与身份不匹配的野心,对方会做出什么。

  而对方也没让他失望,不过半年老王便死在傅溶月的手中。

  随后,阿木贴再布置他第二步计划,他故意晾着傅溶月。让傅溶月在焦急之下,想要得用大功来谋取大妃之位。

  等到傅溶月在京城搅拌风雨的时候,恐怕这位西羌六皇子阿木贴一直都在窥探着,借此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至于如何带走苏槿,其实太简单了。西羌一直有抢亲的习俗,甚至他们以被抢为美,而一旦苏槿落单,恐怕阿木贴会直接上手。

  阿木贴带的人本来是西羌的侍卫,以目前傅溶月在前的情况下,一旦苏槿失踪,那么水湛肯定会咬死傅溶月。不惜一切代价追寻她的行踪,而傅溶月最大的用处便也体现出来。

  “等到朕反应过来,恐怕他们已经到边境了……好计谋,好策略,好个兵者诡道。”水湛说到这里,以及有些咬牙切齿。

  一旁的小允子开始还满脸迷茫,待听到后面这才明白一切。他忽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若是这样,难不成当日里贾家的事情,根本不是傅溶月慌张离去,是西羌六皇子阿木贴想要趁机会绑架娘娘?”

  小允子没说出口的是,当日若不是水湛跟着苏槿,以苏槿的脾气在担心黛玉之下,很可能真的会驾临满月宴。而女子们不可能饮酒不更衣,若是这种情况下……

  他的冷汗瞬间下来了。

  水湛看着小允子反应过来,语气低哑地说道:“给我把林修远招来。”

  这个时候可不是多言的时候,小允子擦擦额头的冷汗,直接快步走出养心殿。

  水湛此时用力地攥住腰间的荷包,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将自己这会儿的后怕抛诸脑后。

  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若不是自己当日突发奇想,也许……

  只要想到那种情景,水湛便只觉得无法呼吸。若是真的出现那种情况,以娇娇儿的性格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苏家人从来都不怕死,他们骨子里刻着属于皇家的傲骨,那是自周姬姓而承袭下来的骄傲。

  若是能逃必定拼尽全力,若是不能苏槿也会拖着整个西羌去死。

  想到这里,水湛不敢再想,若是真的发生这等事情,他希望苏槿可以活着。哪怕成为西羌的王妃,只要她活着,他终有一日会带她回家。

  “娇娇儿。”水湛将荷包托在面前,那里面是一方已经有些旧的帕子,那是当初苏槿给他擦伤的,他这些年来一直随身携带。

  另外一样便是苏槿送他的扇套,苏槿也曾戏称是否嫌弃自己的手艺,水湛只说不舍得用。

  她却不知道,他一直将扇套放入荷包随身携带。

  自己这般放在心上珍视之人,竟然有人想要夺走她……

  因为珍宝在旁而被安抚下来的巨龙,缓缓露出择人而噬的獠牙。

  即便是一次次地告知自己,对方的计谋此时不过尚在雏形,并不会真的成功,但是他心中还是一阵阵的不安。

  看着不知何时进到房中,跪在地上的林修远,水湛的嗓音低沉得可怕。

  “西羌六皇子阿木贴如今正在京城之中,去把他给我找出来,傅溶月那,也加派人手盯着,她身边有阿木贴的人。”

  林修远本不知水湛叫自己来是何意,听闻西羌新皇潜入京城,林修远立刻躬身听令。

  一直在他腰间的三尺清风,也因其浑身气息的鼓动,而微露三分剑芒。

  见到林修远领命离去,水湛闭目半晌,这才将心中压抑不住的杀意和怒火收敛,看向小允子询问道。

  “如今娇娇儿在哪?”

  听到主子问话,小允子连忙上前一步回答道:

  “启禀万岁爷,如今娘娘正在偏殿,今日里有外命妇求见,娘娘这会儿正在接见呢。”

  小允子自然知道水湛这会儿心情不好,当下连忙说出女主所在,毕竟只要看到娘娘,万岁爷就只有开心。

  因而对于苏槿的行踪,小允子一向是恨不得放一百八十人,随时看那位主子在干吗。

  水湛听闻此言,心中一动,口中不经意地询问道:“是哪家的外命妇?”

  小允子立刻笑着躬身回禀道:“乃是保龄侯夫人和一品将军贾赦之妻邢夫人,还带着她的儿媳王氏,似乎是来给娘娘请罪的。”

  小允子说到请罪二字,微微加重语调。

  水湛挑眉露出一丝讽刺,他虽不喜欢贾家之人,因而对他们的来意自然也是清楚。恐怕是给苏槿道歉是假,在她面前找存在感。

  小允子低着头仿佛未曾瞧见水湛的表情,仍旧是带着一抹笑意地说道:“说起来这位王氏还是王子腾的嫡女,平素里被王子腾爱若掌上明珠。想来今日里求见娘娘也是为了当日满月宴的事情。

  也是她们今儿进宫,奴婢听闻此事,这才想起了刚刚那一句话。”

  听到小远子这一句,水湛的脸色微微缓和,他抬眼看向小允子半晌这才说道:

  “也罢了。你过去瞧瞧,可需要什么赏赐不?若是需要不必走娇娇儿那儿,直接走朕这边的私库就可以。”

  苏槿在偏殿之中存着一些东西,但这些东西大多都是宫中迎来送往的,送些普通之人倒也还合适。

  但涉及到这一等重臣之亲眷便有些不合时宜,水湛也不想苏槿动用自己的私房,因而便吩咐小允子过去瞧瞧可需要什么。

  小允子连忙点头称是,脚下飞快便往偏殿而去。

  而此时,的确如同水湛所预料的,苏槿这一会儿倒是边说话,一边分神思索该回些什么礼。

  原来之前王熙凤早就准备好赔礼的东西,只是这送礼的人选确实出了点差头,本想着她亲自过去,只是仔细去询问,却发现苏槿竟然入宫了。

  而昌邑公主如今正忙着婚礼的事情,因而也不在家。

  如此凤姐儿就犯了难,她也仔细打听过,苏槿是肯定要在宫中住上几日的。

  偏偏这事情趁早,别趁晚。

  王熙凤正坐在炕上纠结这事儿,平儿怀里抱着大姐儿,爱得无可无不可。

  忽听得丰儿禀报:“太太带人来看奶奶了。”

  凤姐儿一听这话,连忙起身,带着一脸诧异的平儿出来迎接。

  如今凤姐儿不再是当初住在两间半房屋的模样,贾赦不但把第二大的院子给了凤姐儿,又在确定凤姐儿怀孕后将后面的花园,以及一片房子都给了凤姐儿。

  因而,如今她听到通报出来,再往门口过去,正好到一半接住了邢夫人和保龄侯夫人。

  瞧见跟在邢夫人身旁的保龄侯夫人,凤姐儿脸色一僵。

  自从史湘云戏子事件,王熙凤面对史家极为不满,此时看着对方前来,面上不显心中却有几分埋怨邢夫人多此一举。

  “你如今刚出月子,好好地在屋里面休息,咱们都是自家人,也不必如此。”邢夫人一瞧见凤姐儿出来,赶忙便说道。

  她看着凤姐穿着单薄,伸手握住凤姐儿的手,就拉着她往里面走。

  这番举动倒是让凤姐儿,对邢夫人的埋怨少了几分。她心中暗叹,邢夫人到底比不得她,她可以仗着自己父亲的势,眼前的邢夫人又能依靠谁呢?

  她笑着埋怨道:“太太有事就该叫我过去,哪能您带着贵客来我这里,这日头毒辣,太太仔细中暑。”

  就算邢夫人之前收了迎春,可她行事之间毫无章法,老爷却也是并不十分待见。自己可以得罪保龄侯,可是邢夫人能得罪吗?都是女子何苦彼此为难。

  一旁的保龄侯夫人不知原委,只瞧着二人的言谈,心头也是有些纳闷。

  素来外边都传,这凤姐与邢夫人关系并不好,可是却未曾想到她们分家之后,这两年二人的关系倒像是十分亲厚。

  虽说不是情同母女,可是很明显的,凤姐的关心不假,邢夫人的关心也是不假。

  果然,老人家就是偏心的。保龄侯夫人心中琢磨,早将之前的听闻默认成贾母偏心。

  几人相携进到房中,凤姐请邢夫人和保龄侯夫人坐在炕上,自己则站在一旁又吩咐小丫鬟准备茶点,少不得一顿忙碌。

  最后才在邢夫人的连声吩咐下,坐在平儿搬来的绣墩上,看着抱着孩子逗弄得邢夫人笑着说道:

  “今日不知太太和二太太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保龄侯夫人,其夫乃是保龄侯府的嫡次子,因而凤姐这才称呼其为二太太。

  听闻此言,保龄侯夫人眉宇间露出一抹尴尬,对方压根就没提之前的事情,反倒是让她心中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当下她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地解释道:“我今日里来,是为了道歉的……

  凤丫头,当日里云儿的事儿……唉!”

  保龄侯夫人今年已经年近四旬,却跟凤姐儿这个刚满双十的晚辈道歉,却是有些话说不出口。

  凤姐儿聪慧,早知道对方前来是为史湘云之事,当下却未回答。

  反倒是一旁的邢夫人见保龄侯夫人这样,替对方说道:“今日里,保龄侯夫人过来一共有两件事情,这第一件事情那是给咱们娘儿们儿赔不是,因为她家史湘云造成的那些事儿。”

  邢夫人说到这儿也是面露尴尬,这会儿让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保龄侯夫人前来道歉的事儿。

  实际上,这次带保龄侯夫人前来,还是有贾赦的意思。忠靖候镇守边关手握兵权,有些余地还是要给的。

  这其中的关节,凤姐儿虽不知道,却是个如有神助的,当下笑得直拍大腿。

  “哎哟哟,我当是什么事情,二太太岂不是想得多了些,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那可是真真正正地打着骨头连着筋,有哪里在乎这些小孩子一时玩笑的。

  按理说这事儿,应该我亲自上门去见二太太,只是一来我这身子骨刚出月子多多少少还有些发虚。

  这二来嘛……却是怕二太太心里边老是记挂着这些事情,见到我反以为是小辈来讨闹的。”

  凤姐这一番话说出来,邢夫人和保龄侯夫人两人皆露出笑容,心中皆赞叹那位云夫人会教养孩子。

  保龄侯夫人赞叹道:

  “我素日里说凤丫头是个好的,她果然是个好的。别的不说就这一份大气,真真多少男儿也比不上。”

  邢夫人笑着点头,她自然是知道凤姐儿素来是个有手段的,若是与你交好口中的那些话,便似蜜三刀一般。

  她当下里笑着擦了擦眼角,这才又歪向保龄侯夫人,低声地与其笑道。

  “你不知道她还有个凤辣子的混名,我倒觉得是真正的合适。”

  二人说到这儿,又哈哈地一阵大笑。凤姐笑得比二人更加夸张,伸手凑近邢夫人拉住她的胳膊来回撒娇。

  几人说笑一阵,表情渐渐缓和下来,保龄侯夫人也将之前船只的事情直接说出。

  说到一半,她一时慈母心发,眼圈瞬间便红了一圈,凤姐儿连忙劝其止住眼泪。

  “要我说二太太还是别哭得好,这一来恐有不恭敬。这二来也不是我说,云丫头有的时候真真是一根筋,我素来就担心她会被人蒙骗,谁曾想真叫我说的来了。”

  凤姐儿说到这里,双手拍和,如同花蝴蝶般上下挥动两下。

  保龄侯夫人一点都不意外凤姐儿说的,她不是傻子,也不是从未经历过后院搏杀的男子们,她自然能想清楚其中关窍。

  如今听凤姐说得明白,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恶狠狠地说道:

  “但叫我知道是哪个小蹄子,竟然绝不放过她。凤丫头,你可知道云丫头来到这一边,跟谁交好?”

  这才是今日保龄侯夫人过来的重要原因,保龄侯夫妇商量半日,确定这移了自家外侄女的性情之人,定然就是在贾家。

  因而这才到凤姐儿门前,却是想要借助凤姐手中的关系网。

  凤姐儿自嫁入贾家不过三月,便执掌荣国府的中柜,因而在荣国府中,她的势力虽不是最强,却也有几分根基。

  纵然这两年多一直在这头住着,对于老太太那一边的变化,她自然也是悉数知晓。

  此时听到保龄侯夫人问起这个,她的立时便明白对方的所指。

  只是她却不太愿意蹚这一趟浑水,当下里只是端着茶碗,低头拨弄着其中的茶梗。

  保龄侯夫人虽说其人文雅,然而却不是个目下无尘的,一眼便瞧出凤姐儿定是知道些什么,她赶忙说道:

  “我的儿,咱们可是实在亲戚。你莫要骗我,也让我做个明白鬼,也让云丫头不至于成了个糊涂蛋。”

  史湘云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他们老史家的心腹大患。保龄侯夫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一手养育出来的孩子,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养歪了。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到底是史湘云在哪里歪的,她一概不知。就为了这事儿,保龄侯夫人不知哭了几天,面对自己的夫君更是满怀愧疚。

  自己夫君本就觉得自己家地位不正,如今又出了这事,虽并未多言自己,可是自己怎能不仔细琢磨。

  凤姐儿不是个狠心之人,尤其保龄侯夫人性格温婉,从没龌龊。

  一时之间,却有些纠结。

  邢夫人瞧凤姐这样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询问对方。

  “你今日可怎么了,若是你知道便告诉二太太。你二老爷对于琏儿也是极为上心的,你素来爽利,这会儿怎么又成了闷葫芦。”

  邢夫人说到这儿,意思极为明白,只要能说你便随便说。凤姐这才像是得了圣旨一样,看着保龄侯夫人将往日的事情解说。

  “这事儿按理说我却不该多言,因为涉及到老太太和二太太,再者对方乃是小叔子房里的。

  我一时多言了,反倒觉得我是个嚼老婆舌的。”

  凤姐这句话却是意有所指,保龄侯夫人颇有些不解,当下又问道:

  “凤丫头,你素来是个行事果决的,今日里我实话与你说,我是与你家二老爷说过这才过来的。今日定要得个信儿回去,还望你不要让我白跑一趟,不然下次就是二老爷亲自过来了。”

  保龄侯夫人这会儿已经连脸都不要了,索性直接将自家夫君搬出来。

  凤姐见对方狠了心,也觉得时机成熟,当下仔细说道:

  “我若说一人,恐怕二太太也有些印象,便是原来伺候老太太的珍珠。还曾经服侍过云儿一段时间,如今被老太太给了宝玉。”

  此言一出,保龄侯夫人皱眉思索,她脑海之中似乎的确有个这么样的人影。

  “可是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是那个叫珍珠的?”

  凤姐连忙点头,随即又解释道。:“她家里姓花,老太太起名叫珍珠。后来到了宝玉那,宝玉也不知怎的,知道了她姓花的事情,又弄了句花香袭人知昼暖,便取名袭人了。”

  “袭人?”保龄侯夫人,微微咬牙,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名字。

  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袭人下线进行时,王夫人也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