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朝因为连着出了两三位摄政的太后,因此凤印的权力越来越大。苏槿如今手中拿着,这代表大汉朝女子最高权力之物,颇有些感觉沉甸甸。

  六国之中没有一国的凤印,有大汉朝得厉害。凤印在手,可直接调动大汉一半的兵力。

  当初反派在世,这凤印一直是与传国玉玺放在一处的。

  可以说如今甄贵妃将这个交给苏槿,是她最大的诚意。从中也可以发现甄贵妃此人高瞻远瞩,既然注定自己不会在宫中太久,索性便做个顺水人情。

  不但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深明大义,又在无意之中讨好太后,交好苏槿,在水湛面前也留下好印象。

  苏槿心下暗叹,能够成为宫中实际的掌权者,眼前的甄贵妃果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温柔。

  “既然这是贵妃给你的,你便接下来吧。”淡淡的嗓音,在苏槿身后响起,只听这声音她便知道是谁。

  转过头果然是水湛走进来,此时他的身着已经大不相同。原本的黑色蟒袍,换成了明黄色的朝服,头上的发冠也变成了五珠冕琉。

  唯一不变的是在看到苏槿回头后,那突然柔和的神色。

  苏槿扫过水湛的衣服,有些狐疑地眨眨眼睛,这太子吉服做好的时间也太快了。

  她的疑问很快便被解答:“你吓到了?其实我也是,这件事情据说是皇祖母早就吩咐的。”

  水湛轻声地在苏槿耳边解惑,随即便走进太后床榻之前,伸手握住太后有些消瘦的手掌。

  “祖母,孙儿来了。”水湛嗓音有些压抑,之前对于景帝,他没有什么感觉,可是此时太后出事,对于水湛却是极大的打击。

  尤其是张太医刚刚所言,若是再晚上一会儿,恐怕便天人永隔,这让水湛难以接受。

  他低下头将太后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头上,只有如此才能够透过体温,感知对方此事安然无恙。

  原本沉睡的太后睁开眼睛,此时她眼前一片模糊,尚看不清水湛的表情。可却能从他身上读出难过的味道,太后伸出手笑着在对方头上揉揉。

  “真是的,哀家不是没事吗?怎么像个孩子。”太后的声音仍旧有些虚弱,此时就算是已经缓解,但她仍觉得身体似乎有千斤之重,说话声音也小了很多。

  水湛咬紧牙关,他闭上眼睛并不说话,此时的他心中唯有自责。

  这件事情使他得意忘形了,若是自己再能多注意一些,也许太后便不用遭这份罪。

  然而,如今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后轻声安抚水湛两句,便又沉沉睡去,她的身体经此一事虚弱很多,需要小心的调养。

  因此按照张太医所言,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太后的精神都会有些不济。

  甄贵妃眼瞧着太后再次睡去,便赶紧又回偏殿那边,毕竟景帝如今事情繁多,她有着太多的事情要一一处理。

  甄贵妃走前看向苏槿:“就这样,那本宫先过去,若是有什么要查得不必与本宫说,你直接去做就行,若是有人敢插科打诨便直接处置了。

  在宫中菩萨心肠虽好,可是若是为上位者,总归要狠下心来才行。”

  甄贵妃仔细地劝导着苏槿,她却是担忧苏槿会因为面皮薄,而下不去手。若是真的如此,到时自己的麻烦还要更多。

  完全不知道苏槿重活一次的她,这份担忧自然是多想了,苏槿此时甚至已经心中有了人选。

  可这份善意到底让苏槿心中感激,当下里她唇边微微上翘,双眼完成月牙,苏槿笑道:“多谢贵妃娘娘提点,娘娘放心,只是我若是有意识不足的,还要贵妃娘娘替我周全。”

  二人相视一眼,互相明白对方的意思,都是微微含笑。

  甄贵妃离去之后,苏槿看向一只坐在床边的水湛。看着对方那个样子,也不知怎的明明是八尺男儿,却偏偏让苏槿感觉,仿佛是一只落水后瑟瑟发抖的幼猫。

  她有些怪异地将自己这个即视感抛出脑后,可偏偏此时想法根本不听话。

  无奈之下,她只能更专注地看着水湛。

  正是这一份视线,让水湛抬起眼帘转头看着苏槿,他的嗓音有些发哑,但其中的温柔却让人心神一颤。

  “我知你想的是什么。太后对我来说并不是祖母那么简单。当年的事你恐怕不记得了,若非是太后与我庇护,我早变成一摊白骨。”水湛口中说着,专注地看着太后。他自幼是个亲缘单薄的,身边又满是尔虞我诈,太后与苏槿是他心中唯一的净土。

  苏槿沉默着,她自然知道水湛自幼会面对些什么?若自己是天之骄女,而水湛恐怕比地里的黄花菜好不了多少。

  自先皇后有孕之后,景帝面对其颇多的冷落,后来又出了巫蛊之事,年幼的水湛被锁进冷宫。

  当年若非是自己撞破那些有心之人的安排,恐怕水湛早已经命丧黄泉。

  想到这里,苏槿心中一丝柔软。她上前两步伸出手,下意识便想搭在水湛的肩膀,只是还未等落下又觉得有些不对,复将手缩回来。

  虽未实际的接触,但是水湛也感觉到了苏槿的动作。他整理好情绪,将太后的手仔细放好,仔细替掖好被角这才直起身,转头看向苏槿。

  “如今……如今还有很多事,倒是不适合多想。”苏槿侧过头,不想看对方那莫名,让她有些心慌的眼神。

  水湛点点头,轻声地说道:“我知道了,就是这一次,要让你劳累了。

  如今父皇虽说驾崩,但是仍旧有不少不臣之人在蠢蠢欲动,再加上西羌不知怎的似乎也有异动。”

  水湛说的这里,轻轻地揉捏着眉心,实际上若这一次单纯只有西羌一切还好办,可偏偏其中又牵扯到景帝以及水霖手中之人。

  这些人与水湛之间当年早有隔阂,因此就算水湛不计较前嫌,想要收拢这些人,他们也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因此如今一来倒是少不了要费上一番心神,再者说作为未来的继承人,他还有着很多的事情要做。如此一来,关于太后这边就得苏槿来办。

  苏槿对于宫中皇位的传递早有了解,因此也知道水湛说的是实情,她点头轻笑:“此事你不必担忧,我也大概有了人选。”

  听见苏槿这样说,水湛倒有些好奇。眼前的女子有多优秀,他自然一直都知道,却未想到,对方这会儿已有筹谋。

  说起正事,苏槿原本的那一丝心神晃动也瞬间不见,她向水湛仔细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按照正常情况下,太后寝宫中的炭盆是有着一定的规制的,比如太后地拔步床中是不允许放的。只允许放那一些装着热水的暖炉取暖。

  而当时,黛玉进到殿中便发现,在拔步床旁边便放着一只火盆。

  宫中讲究的是中正平和,因此像这种东西放置的地点有着严格的规矩,且宫中喜双不喜单。

  像这种炭盆一般只放两个,并不会出现像34这一类的数字。如此一来,却也可以说明,对方对于宫中的规矩并不十分了解。

  但这种情况下,事情就变得有些诡异了。若是如此,所有的矛头便指向宫外之人,而今日进宫的宫外之人便只有苏槿一行。

  “这也是他们的计策。故意落下这种漏洞,好让人觉得此事与宫外之人脱不开关系。”苏槿勾起唇角,眼神颇为的淡然,似这种嫁祸的手段,在她看来实在太过幼稚。

  “看来还要从祖母身边查起?”水湛看向苏槿带着几分确定。

  苏槿点点头,又摇到头,看着对方有些迷茫的眼神,这才仔细地一一解释。

  “也不需要那么劳师动众,只需要查最近三个月内有没有人连续出宫过两次,以及对方必须要与永寿宫有过联系的。”苏槿口中说着,一边在屋中踱步,这也是当年批改奏折后的习惯,毕竟这样多少也能运动下。

  水湛点点头,对于苏槿的想法,他自然是百般认可。

  很快负责宫中出入的总管太监,便小心翼翼地抱来,三个月之内宫中太监宫女往来的信息。

  大汉朝皇宫之人,再册共计三千余人,而最近三个月中连续两次出去的,有十几人。

  而若是再刨除与永寿宫毫无联系的,最后便也就剩下两人而已。

  其中一人,乃是甄贵妃身边的嬷嬷两次出宫的,理由是给贵妃的侄孙宝玉送书。

  而另外一个人却有些意思,这个人单看和永寿宫没什么关系。此人乃是凤藻宫的宫女,平素负责给元春做粗使宫女。

  但是如若是深挖下去,对方的一个远房表亲,便是永寿宫中一位司职的姑姑。

  看着这两人的信息苏槿勾起唇角,她抬起头吩咐刘嬷嬷,将那名宫女以及姑姑分开审问。

  “你问那个宫女,这两次出去她都做了些什么?见到了谁与谁说了什么话。

  然后再问那个姑姑,最近可曾与她这个远房表亲见过面,对方说了些什么,可有什么改变。”

  刘嬷嬷是昌邑公主特地带进宫来的,刘嬷嬷本是宫中出身,如今回到宫中也能够帮苏槿一些。

  很多事情在专业人的手中不值一提,审问完两人的刘嬷嬷,迅速地回到苏槿这。

  一进屋对方便笑着行礼说道:“不出小姐的所料,这宫女出去两次,开始的时候还在狡辩,她说乃是替当时她伺候的,荣国府嫡长孙女给荣国府送信。

  可惜我又问了她,见到了谁说了什么话,谁又是穿着什么样的衣服。这一下子就开始前言不接后语了。”

  刘嬷嬷笑着说着,将当时的情景完全地在苏槿面前重现,随即又说起那名姑姑。

  此人能够在永寿宫当姑姑,显然并不是个有野心的,因此她的话极为平淡,不过也仍旧提了两三个点。

  这一来是她与那人其实并不相熟,不过是这三几个月,才无意之中知道对方是同乡。

  对方本是个凤藻宫的粗使丫头,也不算什么金贵之位,所以这姑姑也从未上过心。倒是这几个月,发现对方每次送来的孝敬都更丰厚一些。

  那位姑姑也只以为贾家奢迷,这才让对方手头宽裕。

  不受宠的宫中女子想要得到好的照料,少不得要拿出体己银子来打赏,这些事情在宫中司空见惯。

  因此这姑姑也没在意。

  听着刘嬷嬷的话,苏槿微微颔首,如今对方怎么找的人如何的计谋,她都已经了解。反倒是有个难题在眼前,那就是找幕后黑手。

  苏槿端起茶杯低头品茶,阵阵茶香让她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慢慢舒缓不少。

  “这两人都关好了,绝对不能够让她们有什么闪失。”苏槿吩咐道,随即她又抬起头看向刘嬷嬷,叮嘱道:“嬷嬷,再命人去查一下这个姑姑的背景。”

  刘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的性格温和,极为听话。因此对于主子的吩咐从不打半点折扣,当下又出去仔细地查问。

  这一会儿书房之中,便只剩下苏槿一个人看着桌面出神。

  这件事情,如今却是越发地复杂起来。

  苏槿此时直觉,如今眼前如同一团乱麻,自己总要小心地抽丝剥茧,若是一时恼怒少不得便要出错。

  好在刘嬷嬷的回报,证明苏槿并没有想错。原本一切指向宫女的矛头,在抽丝剥茧之下,竟然真的洗清。

  对方两次出宫,乃是替元春办事,原来此人竟是荣国府在十几年前,往宫中安插的棋子。

  对方不但替元春与宫中来往,更是负责元春资金的周转。苏槿手中拿着那宫女的自白,忍不住有些咋舌,她未曾想到这荣国府可真是有钱。

  短短三年多的时间,荣国府便通过各种渠道,送入宫中十几万两白银。

  按照那宫女的原话:“大小姐手头是极宽裕的,从没有任何手头紧的情况出现。

  不过二太太还是担忧,大小姐平素在宫中容易被人辖制。因此每每恨不得将一切都给大小姐送来,特地吩咐万不可担忧钱财之量。”

  对待玉儿那一般狠心,区区六岁的稚童都容忍不下。却对自己送入宫中博取利益的长女却这般用心,苏槿忍不住觉得冷笑出声。

  这位荣国府的二太太……可真是……

  苏槿按一下心头的恼怒,继续听刘嬷嬷的回话。

  既然此人可以抛出,那么此事恐怕就脱离不了那位姑姑了。

  此言一出,刘嬷嬷下意识的有些不解,她上前一步给苏槿续上茶,这才小声地问道:“小姐?难道不是该查甄贵妃身边的那人吗?”

  苏槿笑着摇摇手指,她语调中,此时终于带了些许的轻松:“自然不是,我之所以会让你去找这人,是因为我总要先找出替死鬼,然后才能抽丝剥茧。”

  此言一出,倒是让刘嬷嬷更加摸不着头脑,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苏槿。

  刘嬷嬷乃是自家母亲的老人,苏槿平时对其也是极为尊敬,看她这般迷惑,少不得仔细的解释。

  从一开始苏槿便发现此人行径颇为有些欲盖弥彰。最初的时候,本以为对方的目标是在嫁祸自己身上,后来又发现此事不对。

  不得不说,只看现场,根本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甚至若是按照现场的线索,很容易会使得人陷入误区。

  因此苏槿索性便反向操作,既然此事有所针对,那么必定要有以替死鬼。

  而若是自己身边带的人,是第一怀疑对象,那么在这偌大的宫中必定有第二、第三。

  苏槿要做的便是把这些替死鬼找出来,然后再找出她们背后的关系。

  刘嬷嬷听到这儿,当下一拍,手掌说道:“所以大小姐这才让我去询问哪些人?是了,若是从替死鬼的角度来看,这两个人都是极为合适的。”

  苏槿点点头,自然如此这,其中一个乃是甄贵妃身旁的老人。若是一个不慎,定然会引起甄贵妃的不满。

  她虽说并不畏惧甄贵妃,但是若是可以相安无事,她又何必自找麻烦。

  而元春身边之人,恐怕是直接针对林如海而去。

  “不得不说对方掩饰得很好,若是换个人,恐怕最后的结果要么是与甄贵妃对上,要不然就是用荣国府当替罪羊。”苏槿摇摇头,她从这个计谋之上,猜出整件事情幕后之人是谁。

  刘嬷嬷见苏槿似乎已经知道一切,当下有些好奇。只是她自然知道,很多事情主子不说自己不能问。

  “玉儿这会儿在何处?”

  苏槿忽然抬起头望向刘嬷嬷,这句话颇有些着三不着两。

  刘嬷嬷眨眨眼睛,愣住一下,这才说道:“奴婢刚才去看过,表小姐这会儿正睡得香。”

  听到黛玉此时尚在沉睡,苏槿放心地点点头。

  她直起身便往外走,如今事情已经知晓,重要将此事告知太后,是否要公诸天下也要太后决定才好。

  不然若是任由隐瞒,少不得会出些护患。

  太后的身子骨一向康健,如今这会儿在睡过一觉之后,再一次醒来的太后便觉得好上不少。

  只是这一场到底是受了罪,身子骨有了亏空,看起来脸色仍旧有些苍白。

  她瞧见苏槿进来笑着招招手,口中催促道:“娇娇儿,快来哀家跟前。”

  苏槿轻笑着走进太后,坐在床榻边,瞧着对方仍有些苍白的脸颊,颇为心疼。

  太后倒不以为意,她似乎从未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反而上下打量着苏槿。

  “是不是累坏了,估计此事不过就是个意外也就罢了。你若是累病倒了,哀家心疼。”太后口中说着,仔细地端详苏槿,言语之间的爱怜以语言表。

  对于眼前这位慈祥的老妇人,苏槿心中满是尊敬爱戴,因此对方这一番潜台词,苏槿并不认可。

  “太后娘娘,若是娇娇儿就这样算了,到时恐怕母亲都要不依。”苏槿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显然是没有半分商量。

  太后听闻此言,轻轻地叹息一声,口中说道:“哀家早知你这孩子是个较真儿的,你告诉哀家此事是不是景帝?”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小可爱们看明白了吗?

  这件事,实际上是个陷害套娃。

  第一层,宫外来宫中的。群芳会结束,很可能就是女主一行。

  第二层,甄贵妃身边的嬷嬷,甄贵妃十分护短,纵然交出嬷嬷,仇怨也结下了。

  第三层,荣国府,这个主要对的是林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