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霖的突然闯入让本来打算悬梁自尽的元春吃了一惊,她刚想惊叫,便被水霖捂住口鼻。

  “闭嘴,否则本王现在就杀了你。”水霖的嗓音中满是暴戾,现在的他早没了之前的惺惺作态,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即便元春身上的丝丝暖香,也无法抚平他的杀意。

  元春颤抖一下,这才点点头,她垂下眼眸,神态十分温顺,被睫毛覆盖的阴影,让人不自觉地有些心疼。

  也正是这副柔弱,让水霖的手不自觉地轻上两分,他低下头,一股特别的暖香透鼻,让他忍不住缓和了眉眼说道:“你是元春?甄贵妃宫中哪个?”

  元春点点头,有些楚楚可怜地看着水霖,水霖眼见元春如同小白兔一般,手上的力道不禁更轻上几分。

  此时他也想起,元春是早就订下的忠昱王侧妃,如此一来,对方出现在这里也是正常。

  毕竟,这种事需要一个妥帖之人,只是没想到,甄贵妃好舍得,连自己的儿媳都毫不犹豫地舍出来。

  “你乖乖的,我便不伤害你,本王只是为了看看父皇。”水霖此时并不想直接杀掉对方,毕竟血腥气一染到时有些话也说不清楚。

  见元春乖巧地眨眨眼睛,水霖这才轻轻松开对方,随即后退两步这才看向龙床上。

  龙床之上景帝直挺挺地躺着,他的脸色是少有的青灰色,原本丰腴的皮肤也已经渐渐松弛,仿佛老了几十岁。

  他的双唇紧紧地闭着,此时再看对方的五官,原本的和蔼可亲一点都不见,反而隐隐能够看出四五分的偏执。

  水霖走近龙床坐下,他的手指伸向景帝,当感觉到鼻翼间那冰凉而冷寂的空气。水霖下意识地将手缩回,他的眼神之中带着惶恐。

  死了?竟然真得死了!

  水霖有些不可置信,他下意识地伸手捏住景帝的肌肤,然而手下那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凉意告诉他,眼前的正是一具尸体。

  他仔细察看着景帝的身体,青灰的色泽,冰冷的体温,身下的斑痕都在说明,反派已经殡天数日。

  “陛下是在前天夜里驾崩的。”一旁的元春,这会儿终于缓过劲儿看向水霖。

  见对方此时仍旧无法接受景帝去世的消息,她这才低声诉说。

  元春的声音让水霖清醒过了,他带着些许恍然,这才看向元春沉声地询问道:

  “我父皇在临死之前,是与你在一处吗?他可有留下什么话。”水霖迫切地想要知道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他最重要的需要便是,确定自己合理继承皇位的身份。

  刚刚听到景帝的死讯,水霖的确是有几分难过,然而转瞬之间,这些难过就变成忐忑与狂喜。

  不管对方有没有留下遗诏,自己都会是极为有利的,毕竟整个大汉朝都知道景帝对他的宠爱。

  大汉朝皇族十几岁便会分封,可唯有水霖一人是一直未曾有过分封的。

  而这也正是水霖的底气所在,如今只要能够找到遗诏,便可证明自己的身份。

  如果元春不捣乱的话,自己留下对方也未必不是可行。

  水霖下意识地扫过对方,那满是忐忑与娇弱的容颜。他一向不喜欢女子的容貌太过有攻击性,反而偏爱对方这种娇弱的姿态。

  傅溶月是如此,而眼前的元春也有几分这般的形态,这让他忍不住放松心神。

  如今自己父皇的死因尚未清楚,还需要仔细地调查一下才好。

  元春收敛自己的表情,带着几分紧张的,站直身子,这才低声地解释:“陛下的身子一向不错,只是那日接到甄贵妃送来的一壶好酒,喝下去之后便眼瞧着不舒服。”

  在元春口中,甄贵妃早有预谋,而且对方的手段并不算高明,可偏偏却是时机把握得极好。

  “原本跟在我父皇身边的人呢?”水霖忽然想起自家父皇,可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他身边也是有着不少人手的。

  “那些人有一部分被甄贵妃所收买,还有一部分,早在当时就已经血溅当场了。”迎春低声地说着,她的手指一直有些颤抖,显然是紧张得不行。

  水霖点点头,既然如此,此时他接不到消息显然也是非常正常,毕竟甄贵妃把持宫中多年,这点事情他应该做得到。

  整个过程之中,水霖并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完全相信了元春的话语。

  而此时父皇既然已经驾崩,那么对于水霖来说,最该做的事情便是想办法找到,可以作为遗诏的存在。

  “我父皇在去世之前可曾有过什么遗言?”水霖转头盯着元春。

  这个眼神让元春涑然一惊,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想要离水霖远点。

  然而她终究还是未曾逃开水霖的掌握,被对方紧紧扣住喉咙。

  这一番变化,几乎让元春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下意识地撕扯着水霖的衣袖,挣扎之间香气越发迷人。

  “你既然被安排到此处,定然是真贵妃的贴心之人,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父皇若是真的驾崩,不可能不留下遗言的,说!”水霖口中说着,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的用力,他嗓音阴沉,仿佛手中的元春乃是真的始作俑者。

  但其实两个人都知道,这怎么可能?水霖不过是在恐吓元春。

  元春努力地摇头,口中发出低低的抽噎声。

  眼看着无法问出什么,水霖越发的烦躁起来,他将元春扔在地上,皱眉思索。

  父皇突然的离世对水霖是严重的打击,若真的说悲伤,自然不少,可最重要的却是自己有皇位距离上的变化。

  水霖心中清楚,若真的没有旨意,那么甄贵妃不可能还将景帝的尸体放到此处。

  对方隐藏消息以来,是等待自己的儿子回转到京城这儿来,恐怕也是想要伪造圣旨。

  身为龌龊之人,眼前尽是龌龊。水霖就不是个胸怀磊落之人,因此自然便将身边的人皆想得如同小人一般。

  如今在他的眼中,甄贵妃乃是妄图夺取皇位的妖妃,男主是虎视眈眈的枭雄,苏家是一图颠覆大汉朝的奸臣。

  而他则是此时四面受敌,阵阵楚歌的正统继承人。

  水霖本就被景帝溺爱,大多数的时候无人敢真正的教导于他,而造就了他颇有一些自负的性格。

  自负之人往往伴随着偏激,也是因此水霖心性之中早有缺陷。

  往日里顺风顺水尚且不显,此时,待到紧张的时候,水霖便开始下意识地仇视周围的一切。

  他现在努力地想要自己冷静下来,自己该如何是好,究竟要怎么办?如何才能破局?如何才能戳穿甄贵妃的奸计?

  然而书到用时方恨少。水霖此时脑子之中,浑浑噩噩,哪里想得出什么章法。

  元春看着他直愣愣地站在地中央,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此时她的喉咙一阵阵的疼痛。

  嗓子几乎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她唯有小心地忍耐,想要离开眼前,这仿佛地狱的地方。

  就在元春几乎爬到门口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头看,随即便看到一抹不可思议的一幕。

  水霖手中正拿着一把两寸长的小刀,猛然刺入景帝的胸膛之中。

  “啊……快来人啊!有人刺杀陛下。”元春用尽全身的力气,顾不得喉咙中的疼痛,努力地喊出声来。

  而正是她这一声喊叫,忽然将水霖叫醒,他像是从梦中刚刚醒来一样,带着些许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尸体。

  “热的……父皇没有死?”水霖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自己脸上被飞溅的血迹,他低下头盯着景帝胸前迅速染红的明黄寝衣。

  鼻翼间的血腥气也告诉他,眼前的父皇还活着。

  水霖眨眨眼睛,他仿佛此时有些木讷。随即他猛然反应过来,此时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下意识地手一松,手上那把小小的匕首直直地掉在龙床之上。

  不偏不倚地直接划过景帝的手腕,又是一道鲜红瞬间飙出。

  他盯着在短短片刻便几乎变成一个血人的景帝,水霖下意识地踉跄退后,有些发木的头脑,此时才冷静下来。

  父皇没有死……元春?还有那个元春,他看到了自己……

  水霖下意识地便向踉踉跄跄往外跑的元春扑去,此时他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够让她胡说八道。

  然而一切都那么地顺理成章,就在元春那一声不可置信的喊声之后,不知何时窸窸窣窣跑来不少的太监宫女。

  紧跟着负责宫中守卫的侍卫们也听到消息,迅速地前来。

  身着宫女的服饰,又满是血迹的水霖,很快便被他们围在中间。

  水霖自然不肯被他们抓住,拼命地挣扎起来,然而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不过实数个照面,便被紧紧地绑缚。

  “本王乃是当今二皇子,是未来的皇帝,尔等竟敢作乱造反不成。”水霖不停地嘶吼着,可惜无人理会他,那些侍卫手中的力道甚至更重两分。

  这里发生的一切很快便被禀告给甄贵妃和太后,彼时几人正在说笑,太后正端着玫瑰花露金子为黛玉。

  然而这美好的情景,瞬间便被打破,她以后不可思议地看向并报的宫女,手中的琉璃碗瞬间掉落在金砖之上,四分五裂。

  太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忽然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耳边这细微的传来数声惊呼。

  “太后?”

  “太后娘娘?”

  “来人赶紧传张太医!”

  太后的突然昏厥,使得众人皆一时忙乱不已,好在甄贵妃调度有方,很快两拨人马同时开始救治。

  半刻钟后,太后清醒过来,随即顾不得其他,便抓着刚刚赶到的张太医,直奔甘泉宫。

  此时,她脸色苍白,凤冠凌乱,眼中满是泪水。而跟在她身后的甄贵妃,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二人进到殿中,便被那浓厚的血腥气激得浑身发凉。

  在看到龙床之上已经浑身是血的景帝,太后和甄贵妃几乎又要晕倒,还是苏槿将太后扶住,这才免了一番慌乱。

  “快,不用管我,赶紧快看看陛下。”太后此时再没有往日的端庄娴雅,她仿佛是一个真正的母亲,看到儿子倒在血泊之中满身的无助。

  张太医早有准备,他点点头与刚刚到来的其他几位太医相视一眼,随即便赶紧先检查伤口。

  很快各种药物便被用上,张太医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撒上药粉。

  殿中原本悬浮在空中的奇香,也被药香所掩盖。

  包扎好一切,张太医又和其他几位仔细地商讨,随即这才走到太后目前,低声禀报道:“陛下伤及心脉,恐怕年月不久,如今我等只能吊住陛下的性命,难以使其苏醒。”

  这番话说得极为明白,太后看着一动不动的景帝,似乎难以抉择。

  “天不可一日无君,若是要让陛下醒来呢?”太后此时已经完全恢复冷静,她盯着张太医显然是要对方必须给她一个说法。

  这个眼神太过凌厉,张太医下意识地垂下眼眸。

  “张太医,哀家想问你下,若是博一下,陛下可还有救?就算是哀家求你,哀家不想老年丧子。”太后说到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张太医咬紧牙关,忽得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撩开衣摆,跪在地上先磕了三个头,这才说道:“太后是知道的,臣家传鬼门十三针,可以续命。臣付出一年寿命不足惜,只是如今陛下的伤势太严重,臣的针法最多只能使得陛下清醒一个时辰。”

  一旁的苏槿眸光一闪,下意识地与甄贵妃对视一眼。

  随即便听到太后斩钉截铁的语气:“那还不赶紧去,别说是一个时辰,半个时辰都可以。”

  张太医听闻此言,再不多说,随即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

  他让几位太医小心地将景帝放在两张椅子拼起的榻上,随即从药箱中取出一包金针,随着他的动作,一根根金针插入景帝的体内。

  当最后一根针稳稳地插入百会穴之后,张太医忽然手指轻颤脸色苍白,直接昏厥过去。

  其他几名太医一惊,赶紧上前将其送到后面,几人都是面露哀色,显然有些兔死狐悲之态。

  但太后这边的注意力一直就在景帝身上,她发现景帝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双眼皮也不停地颤抖着。

  “我儿醒来,我儿醒来。”太后在苏槿的搀扶下凑近对方,语气之中满是关怀。

  景帝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太后那满是泪水的脸庞。

  眼前的太后已经不再年轻,可是不知为何景帝忽然觉得眼前的太后,与当年自己的母亲重叠到一起。

  明明两个人一点都不相似,然而这一瞬间,景帝下意识地喊道:“母后。”

  “诶,皇儿醒来就好。你莫要乱动。”太后一脸欣喜地擦着眼泪,显然是对于景帝的苏醒极为开心。

  景帝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感觉到自己手腕和胸口处的疼痛,他忍不住心头杀意纵横。

  “那个孽障,不愧是辛者库贱妇之子。朕纵然是再疼他都没有用,天生养不熟的狼崽子。”景帝忍不住低吼出声,他的声音嘶哑隐隐可以嗅到血气。

  甄贵妃见状,赶紧擦擦自己的眼角凑近景帝,口中劝道:“陛下,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然而这话说得毫无底气,景帝甚至压根儿都不想回他。

  自从之前和亲之事被甄贵妃发现,他们之间就已经几乎撕破脸,若说太后的哭泣让他有几分动容。那么甄贵妃,如今在他眼中,便几乎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不过景帝一直是喜欢演戏,如今倒也没有完全撕破脸皮,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然而自己的手腕没有半分的力气,这又让景帝的怒火更盛。

  “那个孽障,朕要赐死他!”翻拍怒吼地说道,他双目血红地盯着甄贵妃,仿佛对方只要说出一个不字,便会上前撕咬对方。

  甄贵妃这一次却很是乖顺,景帝也是气糊涂了。平素里将水霖当成宝的人是景帝自己,可与她甄贵妃有什么关系?

  好在他也心知肚明,自己很快冷静下来看向周围。

  实际上今天的事情,景帝是有记忆的,在他的心中他最近身体不适,所以一直由元春伺候居住在甘泉宫中。

  元春对他可以说是百般侍奉,即便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什么知觉,但是对于对方精心的照顾仍旧是有所感知的。

  就在今日,他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清醒的时候,突然水霖出现了。

  对方竟然不顾元春的反对,想要刺杀自己。这个孽障竟然毫不犹豫地,用刀刺入自己的胸膛。

  景帝几乎快要被对方气死,他喃喃地说道:“朕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不过是朕这几天身体不适,他的心肠便坏了,想要朕直接死掉才好。

  他真的以为皇位只能传给他了吗?朕偏偏要不如他的意。”

  说到这里,景帝下意识地看向甄贵妃,似乎在衡量着什么,只是很快他的眼神之中,便滑落一抹失望。

  太后看着景帝如此在一旁劝慰道:“我儿,你如今莫要多言,还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你乃一国之君,定然需要保重自己才好。

  这些事情都不急,这大汉朝若是缺了我儿可怎么办,西羌一直虎视眈眈,竟然在群芳会当日送来和亲书,想要求娶苏家女。”

  听闻此言,景帝脸色大变,挣扎说道:“和亲书在哪?给朕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好可惜,我的玫瑰露。

  女主:摸摸头,没事,咱们回家吃。

  今天是太后,甄贵妃,元春,张太医,四座奥斯卡金小人,大家都很会演戏,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