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流光把一切来龙去脉,包括自己穿书以来的所有经历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心如死灰等待柳知霜发落。
柳知霜的眸子逐渐恢复焦距,她深深凝视着眼前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的人,泪如泉涌。
她忘不掉前世的血海深仇。
谁能想到前世折辱她,毁掉她的人,今生竟成了挚爱?
原谅温流光,她心有不甘,怨恨犹存。
惩罚温流光,她又不愿与其分离。
她思绪紊乱,百感交集,最终闭上眼,声音颤抖道:“你走吧,给我一些时间,我好好想想。”
温流光浑身一颤,眸光复杂望了柳知霜一眼,欲言又止。
明明进门之前,知霜还生怕她离开她一步。
如今,却主动要她离开。
温流光心知自己对柳知霜不住,但又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听从柳知霜的话。
她低声嘱咐道:“好,我走,你注意身体,千万别气自己,气我好了,要打要骂,要罚要……分,都听你的。”
说完,竟不敢去看柳知霜的反应,生怕她此时情绪激动,直接说出分手,逃也似地快步离开了。
直到夜晚,柳知霜枯坐在病房里的病床上,纪虞守在她身边,温流光则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纪虞抱怨道:“小温总也是,天都黑了,怎么还不来看你?”
“是我不让她来的,”柳知霜闭着双眼,沉沉道,“我不想看见她。”
“啊?”纪虞吃惊不已。
柳知霜在过去的五年是如何思念温流光的,她亲眼所见。
她敢打包票,知霜对小温总绝对是情深义重。
两人重逢后,知霜更是不顾仪态恨不得把小温总绑在身边。
怎么才过去不久,知霜连见都不想见小温总了呢?
纪虞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小温总惹你生气了吗?”
柳知霜睁开眼,眸底暗潮汹涌,情绪复杂得难以辨明。
良久,她终于说了一句话:“她胖了。”
“啊?”纪虞被这莫名其妙的话惊到了。
胖了?什么意思?
好还是不好?
“这五年,我过的什么日子?食不下咽,睡不成眠。可温流光呢,脸都圆了一圈。”柳知霜平淡如水道。
纪虞:“……”
虽然这足够让柳知霜生气,但并不是她此时郁结于心的原因。
说出来只不过是因为前世今生太过离奇,又不想让温流光双重人格的事让别人知道,只好随意找了个借口。
柳知霜翻身,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闷闷道:“纪虞姐,你不用守着我了,去休息吧。”
纪虞闻言,叹气离开了。
一出门,正好撞上躲在角落里望穿秋水的温流光。
“小温总?”纪虞刚想打招呼,却被温流光迅速拉走了。
“嘘——”温流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吵到里面的柳知霜,“小声点。”
纪虞点头,用气声和温流光交流:“你和知霜吵架了吗?”
温流光犹豫一瞬,索性承认了:“我犯错了。”
副人格犯的错,也是她的错,而且罪无可恕。
纪虞拍拍她的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快去道歉啊!你和她都分开五年了,怎么还不珍惜在一起的日子呢?”
温流光嗫嚅道:“知霜说,不想见我。”
“她说不想,你就当真了?不会主动去吗?”
“我们不是小打小闹。”温流光苦恼,可又不知怎么说清楚。
纪虞想让她们和好,于是告诉温流光道:”刚刚知霜和我说,你胖了。这五年,知霜瘦了多少?弱不禁风了都!你呢?不怪她心理不平衡。”
胖了?
温流光一愣,条件反射摸摸自己的脸颊,手感确实比以前圆润一些。
“她嫌弃我胖了?”温流光喃喃自语。
因为没钱,又只能窝在医院,她天天吃的是食堂高油高糖高脂肪的三高套餐,再加上长期用药的激素作用,脸颊确实比五年前圆润不少,曾经的小面包腹肌也退化成完整的一块了。
可这是成年女子合理的体重啊,BIM数值正常,她个子高,又没赘肉,和胖完全不搭边。
她转念一想,知霜在以瘦为美的娱乐圈混了那么久,审美被同化了也说不定。
“我去减肥。”温流光一咬牙决定了。
知霜可能不喜欢她的任何因素,她都要排除。
说完,温流光头也不回转身走了,准备找院长借钱买营养餐。
该说不说,五年打工人生涯把温流光富二代性子全磨没了。
谁能想到,堂堂温氏二千金,买份沙拉都要找老板借钱呢?
明明她妈,她姐,甚至她女朋友,只要她一张嘴,卡就能随便刷。
她偏偏不,非要找压榨她的资本家借钱。
你说,她五年凄惨人生,兜里没一分钱,活该不活该?
……
第二天清晨,温流光正苦哈哈地在自己办公室内吃着酸奶麦片,两道旋风般的身影已然冲了进来。
她看都没看清,条件反射以为是恐怖分子袭击,忙不迭往桌子底下钻。
突然,两道泣血般的呼喊让她停止了动作,僵在原地。
“二宝!”
“老二!”
温太太和温逐光眼含热泪,站在那深情凝视着她。
两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可望向她的眼里,惊喜、激动、兴奋、不知所措、失而复得……
温流光眼眶一酸,颤抖声音道:“妈,老一……”
话没说完,温太太猛地扑过来把她的二宝紧紧搂在怀里,扯着嗓子声泪俱下嚎开了:“妈的二宝诶——妈可怜的二宝——你怎么这么命苦呀!”
温流光一口气卡在那差点没当场去世。
温太太嚎完这一句,把温流光的脑袋扒拉起来,捧着她家二宝的小脸蛋细细打量,满眼心疼,眼泪直流:“你在外面过的是什么苦日子诶,受委屈了啊我宝,都瘦,瘦——倒是没瘦啊。”
温太太擦了擦眼睛,用远远未到昏花的老眼使劲瞅,再用手掐了掐二宝的脸颊肉,又掂量了几下,讪讪笑道:“呵呵,没瘦,没瘦好。”
“妈!”温流光嗔怪道。
有必要吗?
她现在是胖了,但只胖了脸好吗?
早几年过来,准能看见她食不下咽,形销骨立的骷髅模样。
温流光气鼓鼓地鼓着脸颊,猝不及防又被自家双生姐姐搂进怀里,再次嚎开了。
“老二啊——我的妹妹——我唯一的亲妹妹!”
温逐光在旁边排队好久了,她也想老二,但亲姐妹得排在亲母女后面,所以她乖乖让了。
现在妈不抱老二了,轮到她抱了。
温逐光把温流光直往怀里按,情绪激荡之下,甚至掐着温流光的腰把温流光提了起来掂了几下。
“噫!好!不算瘦!”
温逐光的这个论断可谓是科学和经验的结合。
这些年来,她抱那只名为“温二”的小香猪有了经验,又为了养猪读了好多《养猪手册》,把猪提起来一掂量就能凭手感准确判断出重量。
她把这种能力用在她妹妹身上,精确得出了“温流光不瘦”的这个论断。
丝毫未察觉姐姐在把她和猪相提并论的温流光挣扎着:“老一,松手,松手!”
温逐光这才松开了手,笑眯眯地看着她,还嫌不够似的,捧着她的脸亲了好几下。
温流光急忙闪开,很不适应老一的亲昵,捂着自己红透了的脸,结结巴巴:“你……你……”
她焦急环视周围一圈,却发现柳知霜居然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们一家人团聚。
“知霜……”温流光心中一动,露出笑容就想往那边走去。
不料刚走两步,视线不及之处,一个高速运动的金色煤气罐状生物狂奔而来,直愣愣撞在了温流光的小腿上。
温流光的脚刚迈了两步,还悬着空,身子一晃,差点被撞倒了。
她定睛一看,发现撞她的居然是一只穿着镶金嵌玉倚红偎翠的大花袄的小香猪,猪脖子上的长命锁项圈金闪闪的,格外显眼。
“老一,你的宠物!”她惊魂未定,忙呼叫温逐光。
这只猪她见过,昨天视频里老一搂着猪又笑又亲,应该是老一养的宠物。
温逐光笑嘻嘻过来把猪抱起,向她展示猪脖子上的名牌:“她不是宠物,她叫温二,和咱俩一辈的。”
猪鼻子哼唧了几下,然后朝她绽开了笑脸。
温流光:“……”
怎么了呢?
她是温家二小姐,猪是温二,岂不是她=猪?
老一上赶着糟蹋自己,也别带上她啊。
看出她的无语,温逐光连忙安慰她:“老二,你别急,既然你还活着,那她现在就顺延成‘温三’了。明天我就找人,把猪名牌中间的‘二’加一横。”
温流光:“……”
怎么了呢?
她死了猪就成老二了是吗?谁家老二死了,老三就成了老二的?
啊呸!不是,她非得和猪做姐妹是吗?还必须在名字上体现出亲缘关系?
温逐光抓着一只猪蹄,向温流光挥手:“温三乖,叫姐姐,听话啊,这个是姐姐。”
温流光:“……”
怎么了呢?
猪教三遍会吃食是农村常识,但猪教一遍会说人话那就是世界奇闻了,老一还想着往生物学领域深入研究?
猝不及防,她猛地看见猪蹄子上纯金材质的晃眼臂环。
顿时,她羡慕得只想哭。
她吃顿饭都要找老板借钱,但她家的猪居然能戴几十万的黄金撒着欢儿跑。
太欺负人了!
她过的什么日子?还不如一只猪!
思及柳知霜还在外面,温流光强自压下悲愤,顾不上声讨败家姐姐,急急往那边走。
柳知霜退后一步,气定神闲对她说:“久别重逢,和家人多聚聚。”
没等温流光回话,便转身走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流露出一丝多余的情绪,似水平淡。
温流光摸不准她的想法,失落低头,可还要打起精神面对温太太和双生姐姐,哦,还有一只猪。
家人重聚,温太太是怎么看温流光都觉得不够,直到深夜,她才依依不舍地抱着猪去酒店休息。
温逐光则是宁愿和温流光一起挤小床也要挨着妹妹睡,明明小时候都没那么黏人的。
“老一,你真的不去睡酒店的大床?”温流光狐疑道。
“嗯嗯,”温逐光连连点头,又靠过来扒着她,小声道,“你还没和我说,你为什么一直待在艾克塞冷医院,都不愿意回家。”
温太太是太过激动,都忘了问清原因。
她可不一样,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温逐光在温氏董事会里都占有一席之地,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忽悠过去的。
温流光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突然苦涩一笑,眼里有水光浮现,仰头感慨道:“我的笨蛋姐姐,现在也变聪明了啊。”
温逐光神色正经,轻声细语问她:“老二,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温流光打开了自己的办公桌抽屉,把里面的病历拿出来,递给了温逐光。
“这就是我一直不回家的理由,老一,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爸妈。”
既然已经告诉了知霜,就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了。
知霜是受害者,爸爸妈妈是受害者,老一也是受害者。
要如何处置她,惩罚她,她都全盘接受,毫无怨言。
温流光闭上了眼,等待着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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