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野马尘埃【完结】>第67章 入春时分

  隔着一层手套的布料,缰绳的纹路在紧握的手掌中变得清晰。

  风裹挟着水汽,划过耳畔,留下潮湿的触感。

  这是阮氏竹在香港度过的第一个冬春,虽然期间稍有波折,但总体平和无虞,只是明明春天已经过半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春天从未来过,是春末与初夏交接的时段在恒久地延伸下去。

  希尔兰成功越过第一道三横木障碍,在弧线的最高点,阮氏竹压低身体,伏在马背上,感觉到风一瞬间凝固成箭矢的形状,而后迅速射出。

  落地后看向另一道横木障碍,阮氏竹调整了呼吸的节奏,稍微松了松缰绳。

  希尔兰很听话,也很聪明,同阮氏竹训练的这半年里,进步和阮氏竹一样明显,但希尔兰是天生便有这样的条件和天赋,而阮氏竹必须依靠罗邱淇的指导和自己的悟性与努力。

  好在阮氏竹目前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每天摔着摔着,总能摔出点经验来。

  可后续却没有阮氏竹想得那么顺利。

  希尔兰忽然加速绕开了前面的另一道障碍,与以往会犯的刹停和拒跳的错误都不一样,飞快地沿训练场地边缘疾驰。

  阮氏竹尝试收紧缰绳,让希尔兰缩小转圈的范围,但这时候的脱蹬显然会让事与愿违。

  马会犯错误,人也一样。阮氏竹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夹/腿,大腿腿根和膝盖中间与马腹留不出空隙,从而影响到整体的骑术姿势,以及发布错误的指令。

  三四圈下去,希尔兰的速度降了一些,不过远没有达到正常的水准,阮氏竹听见自己的喘气声,和夹在喘气声中的,罗邱淇的声音。

  掌心不停地生出手汗,阮氏竹按照罗邱淇说的,努力放松紧绷的身体,在缰绳的拉扯下,希尔兰也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圈子不停地缩小,最终一个猛的急刹,把阮氏竹从他的背上甩了下来。

  阮氏竹拿手撑了一下,因此摔得不是很重,但是胳膊肘像是被敲碎了,闷闷地发麻发痛,紧接着肩胛骨接触地面,右肩原本就有一块面积很大的淤青,现在痛得眼前一片漆黑,连太阳的存在感都被削弱了。

  耳边的风仍在吹拂,噪音通过地面传导进身体里,阮氏竹平躺在地上,实在没力气站起来,直到罗邱淇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像越过晨昏线,从暗的那一界来到他的身边。

  罗邱淇伸出手,拉阮氏竹起来,摘掉了他的手套和马术帽,阮氏竹身上的灰和沙土蹭得罗邱淇浑身都是。

  罗邱淇一手揽住阮氏竹的腰,回头看了一眼希尔兰,说:“我等会儿叫兽医过来给它做检查。”

  阮氏竹痛得只能发几个短促的音节,脸靠着罗邱淇的肩平复气息,被帽子压得扁平的头发也在罗邱淇的揉搓下恢复了一点原有的蓬松。

  “下午的训练就到此为止,你也给自己腾出一点休息的时间。”他听见罗邱淇说。

  休息当然是想休息,阮氏竹一直很嗜睡,罗邱淇今年二月随口问他想不想报名参加六月将于爱尔兰举办的一场场地障碍赛,他也只是随口答应了,不过到近期才意识到他是真的要去参加很正式的比赛,打算临时抱抱佛脚,不至于最后特别丢罗邱淇的脸。

  罗邱淇说让他回去休息,阮氏竹没有反对,去室内草草地冲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来,先去借阅室借了几盘录像带。

  借阅室的管理员已经和他认得很熟了,阮氏竹趴在桌子上填表,分出心和她聊了几句,得知最近似乎有一部影片很受欢迎,打算有空了就请罗邱淇一起去看。

  回到宿舍楼,阮氏竹走进电梯里,刷卡后按了最上面的那个按钮,发现柯英纵在电梯内部也新贴了一张一二楼层禁止使用电梯的声明。

  他最近每天都和罗邱淇在宿舍过夜,只有年初陪罗邱淇去比利时的赛马拍卖会时,离开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阮氏竹回卧室换了身宽松点的衣服,挑了盘录像带插进放映机中,看了差不多半个多钟头,没等到罗邱淇回来,自己先困意上头,抱着沙发靠枕,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室内没开冷气,窗户也是关着的,阮氏竹睡的这一觉像是躺在赤道中心,热气源源不断地从身下蒸腾而出,睡了没多久,冒出来一身的汗,做的梦也是千奇百怪。

  最终梦境的画面定格在他站在一棵繁茂的莲雾树下,日光经过树冠的层层过滤,地面上的光斑随树梢发出的沙沙声摇曳不定,罗邱淇靠近他,抬手替他挡住了那缕令他心烦的太阳光。

  醒来时睁开眼,罗邱淇的手悬浮在他的眼睛上空,投下一小片无声的阴影。

  阮氏竹从他身上闻到了露水的气味,松开抱枕坐正了,窗户外天昏地暗的,录像带放到了底,电视也是黑的。

  “怎么不去床上睡?”罗邱淇收回手,拨了一下阮氏竹脸侧的头发,“洗完澡是不是又没吹头,头发又翘起来了。”

  阮氏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摸头,罗邱淇趁机握住他的手,摸到了阮氏竹手掌上面突起的一层薄茧。

  “我买了晚饭,放在餐桌上了。”罗邱淇又松开了他的手。

  阮氏竹正好觉得饿,穿上拖鞋走到餐桌边,罗邱淇拉上窗帘,换了一盘录像带插进放映机里,不大不小的声音从客厅传到餐厅,阮氏竹注意到餐桌上的花瓶里换了一束白色的铃兰。

  趁他吃晚饭的时候,罗邱淇去冲了个澡,出来电话恰好响了,他坐在沙发上接通,阮氏竹蹭过去,拿走他手里的干毛巾,半跪着给他擦头。

  罗邱淇的发质偏硬,发色比阮氏竹的稍微浅一点,但不会像阮氏竹一样,头发长了发梢就会发黄,差不多快擦干了,罗邱淇的电话也接完了。

  阮氏竹承认他在自身的某些方面缺少独特性,例如谈恋爱时总难逃普众情侣的惯病,即无时无刻地想要抱着罗邱淇,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单纯地将脸颊靠在他的肩上,发呆或者放空思绪。

  罗邱淇关掉手机,对阮氏竹说:“兽医打来的电话。”

  阮氏竹忽然有些紧张,问罗邱淇兽医在电话里说什么了,是不是希尔兰生病了。

  这么些年过去,罗邱淇还是会被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他看着那双瞳色近乎深黑的眼睛,解释道:“希尔兰没有生病,是你把它累着了,他在用极端的方式向你表达他的不满。”

  阮氏竹吓了一跳,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也还好吧……”

  电视依旧在播放影片,但是没有人在关心影片的内容。罗邱淇叫阮氏竹转过身,解开几颗睡衣的扣子,好方便他查看白天阮氏竹摔出来的痕迹。

  肩胛骨那片区域的淤青到底比较严重,青青紫紫的,看着触目惊心,阮氏竹大概不怎么想让罗邱淇看得太仔细,抓住衣领朝旁边躲了躲,皮肤滚烫,嘴里却在喊“冷”。

  “别乱动,”罗邱淇拨开他的头发,指腹轻轻地剐蹭淤青的边缘,“疼吗?”

  阮氏竹不动了,声音低下去,像是急需罗邱淇的安慰,顺着自己的想法说:“有点。”

  罗邱淇替他扣上了扣子,从正面抱住阮氏竹,阮氏竹也很信赖地靠在他的怀里,不知是哪个节点出错、出于何种的原因,或许是浪漫多情的影片背景音,又或许是被情/欲牵走了多余的遐思,他们开始断断续续地接吻。

  客厅的灯还来不及关掉,脚步声凌乱地蔓延进卧室里,罗邱淇不小心碰到了开关,阮氏竹的腿露在灯光下,腿根内侧磨出来的茧子在罗邱淇的抚摸下变得柔软,偶有潮湿的触感,动作间带起来的风,吹得它发凉、发痒。

  罗邱淇坚持认为阮氏竹在上面更能缓解疼痛,可惜阮氏竹久了就懒得动,罗邱淇按着他的腰,嘴唇时不时地蹭着他的耳垂,某个瞬间,阮氏竹条件反射地合拢双腿,罗邱淇又强势地分开了。

  “不准夹/腿,”罗邱淇摆出白天指导阮氏竹跳跃障碍的严厉姿态,“放松。”

  累到极致的情况下,阮氏竹也无暇顾及直接躺下会不会碰到淤青,罗邱淇关掉灯,先让阮氏竹抱了片刻,等他的呼吸声渐趋平缓,去烫了块毛巾,盖在他的后背上。

  某人熟睡的样子还是傻里傻气的,因为是趴睡,脖子梗向一边,这几个月吃胖了小几磅,脸颊肉挤压得变形,在缺乏光照的城市住那么久,所以肤色比去年来香港那会儿更白了一点。

  罗邱淇觉得好笑,弯腰用食指去绕他蜷曲的头发,把人差不多快惹生气了,才堪堪收手,起身去换了块干毛巾。

  第二天两人顺其自然地睡了个懒觉,唯一不识时务的人,柯英纵,早上接zuzu从宠物美容店回来,由于实在管不了上蹿下跳的zuzu,打了两通电话给罗邱淇,最后惨遭拉黑。

  睡醒后,阮氏竹翻了个身,发现罗邱淇坐着,挪过去,手被罗邱淇握在手心里,被褥里的气味干燥温暖。

  罗邱淇在打电话,听语气不像是在和柯英纵说话,阮氏竹等他打完,差点还要再睡个回笼觉,罗邱淇重新躺下抱住他,身上微冷的睡衣碰到他,睡意顿时消散了。

  “又是谁啊?”阮氏竹闭着眼睛问。

  罗邱淇没有立刻回答,阮氏竹也没继续问,猜测可能是工作方面的事情,结果罗邱淇下一刻回答他说:“是我妈。”

  他顿了顿,接着补充:“她说你还有半个月过生日,想不想跟我回家一趟,她最近研究出了另一种蛋糕的做法。”

  起床后罗邱淇下楼去柯英纵那儿把zuzu牵了回来,zuzu在宠物店待了一晚,这会儿回到家敞开来奔跑,椅子茶几全撞歪了,哐里哐当的,难怪大清早柯英纵顶着被罗邱淇骂的风险也要给它送走。

  Zuzu玩累了,趴在地板上喘气,阮氏竹拌好一碗营养均衡的狗狗饭,放在它鼻子面前,蹲着看它进食,罗邱淇走过来,十分趁手地揉阮氏竹的脑袋。

  “逃避是没有用的。”

  阮氏竹没想逃避,当然罗邱淇也不会给他逃避的机会,晚上他给罗毓回去电话,确定了他们回家的日期,挂断电话后,阮氏竹忽然靠近他,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罗邱淇被他亲得一时间表情不太收得住,阮氏竹知道他喜欢自己这样,半跪着坐进罗邱淇怀里,低头又很认真地吻了他的嘴唇。

  然而亲了没多久,罗邱淇恢复理智,他按住阮氏竹的肩,像是洞悉了阮氏竹内心的想法:“又在打什么算盘?”

  卧室里很安静,阮氏竹挡住了从天花板倾泻而下的光,发梢被照成了透明的。他一喊疼,罗邱淇立刻松了手。

  “可以预支一下未来两年的工资吗?”阮氏竹重新贴上他,自顾自地说,“借也行。等我赢了比赛,我拿奖金还给你。”

  罗邱淇想了一会儿阮氏竹问他要钱的理由,整个推导的过程很快,不过他倒是觉得没必要带礼物给罗毓,因为罗毓一定不会收,更何况那是阮氏竹的生日。

  于是他岔开了话题,取笑阮氏竹对六月的比赛看来是信心满满,成功受到阮氏竹的闷声一拳,躺进被子里,关掉灯,罗邱淇又问他:“你下个周末不是要回越南吗?”

  阮氏竹抓住罗邱淇的胳膊放在脑袋后面,头发一刺一挠地,重重地点了几下头。

  “我陪你去,”罗邱淇说,“工作可以先推掉。”

  去越南主要是去河内的福利院,前后耽误不了几天,周日就又回到了香港,周一工作到下班时间,阮氏竹坐进车子里,扣上安全带,罗邱淇调好电台的频道,他们便出发往罗毓那儿去了。

  香港正值雨季,河内也是,从一个雨天前往另一个雨天,雨幕间来回穿梭,回香港的第二天早晨勉强出了几个钟头的太阳,到了傍晚,低悬的太阳半遮半掩地洒下点白色的光辉,威力甚至比不上街边的路灯。

  电台每到这个点无一例外都是在讲八卦,罗邱淇没听到他自己的名字,因此也没换台,想想上半年铺天盖地的那些报导,罗英韶一贯不爱搭理这种花边的人都特意找他聊了几次天,旁敲侧击地问他和阮氏竹的真实感情状况。

  罗邱淇告诉她,如果不识时务的媒体每年、每月、每日都追问他这个问题,他不介意每年、每月、每日地重复相同的回答——

  很好,很稳定。

  车子驶进住宅区内,罗邱淇关掉了电台,注意到阮氏竹坐姿紧绷,将车子停进车库后,伸手握住了阮氏竹的。

  “别紧张,我妈又不会在你的蛋糕里下毒。”

  阮氏竹矢口否认,边说 “我才没有紧张”,边打开车门,来到正门口按响了视讯器。

  罗毓帮他们开的门,身上尚沾着面粉和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叶子,见到阮氏竹,她张开手臂虚虚地抱了他一下,笑着说:“菲佣感冒了,我下午给她放了假,所以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忙不太过来。”

  阮氏竹手足无措地应了几声,磕磕绊绊地说他来帮忙,罗毓没真的让他干什么事,担心他们下班没吃饭嫌饿,先做了顿简餐出来,叫阮氏竹坐下吃饭。

  餐桌上只有他们三个,因而坐得紧凑,罗毓换了新的花瓶放在餐桌上,里面插了不多不少的两支白色法兰绒和喷泉、六出,香气淡淡的,掺进饭菜的香气里。

  罗毓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只是看着罗邱淇和阮氏竹吃饭,问起他们年初去比利时滑雪的经历,语气好似十分向往。

  “今年不行,”然而罗毓说,“最近在帮许太太看婚礼流程,听说请柬已经设计好送去制作了,许小姐身体恢复得好的话,明年春天就可以正式举办婚礼。”

  她说着看了两眼阮氏竹和罗邱淇执筷的手,然后端起汤碗抿了抿,又感叹道:“幸好许小姐现在不方便试婚纱,不然啊,光是许太太流的眼泪就可以淹掉两个香港了。”

  吃完晚饭,罗毓告诉阮氏竹露天的泳池是她下午请了专人来打扫过了的,水也放好了,她要去准备蛋糕和生日惊喜,不准两个人偷看,统统都撵去泳池旁边。

  外面的天早就黑透了,抬头看不见月亮,最明亮的那颗星星缀在天幕偏下的位置,阮氏竹看着泳池里的水,拿手伸进去探了探水温。

  自从开始骑马,阮氏竹自认他的身体素质比以前好了不少,罗邱淇离开去接了个工作电话的功夫,再回来就发现他已经下了水。

  游泳前没热身,其实罗邱淇是担心他的,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阮氏竹游泳,平时阮氏竹被他碰两下都会止不住地喘气,在水里表现得倒算优秀,便站在泳池边,没有出声叫他。

  晚上无风,罗邱淇听见很纯粹的水花飞溅、水流涌动的声音,他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阮氏竹刚到俱乐部的第二天晚上,因为他的莫名消失,罗邱淇曾深度怀疑过,他是不是产生了某种可以欺骗眼睛甚至大脑的幻想,甚至打算约一位心理医生见见。

  十岁的罗邱淇,在学校里遭遇老师冷眼、同学排挤。他的十岁,阮氏竹刚从地下组织中脱身,手上沾了一只穷凶极恶的看门犬,和他亲生父亲的血。

  二十岁的罗邱淇,重返大学课堂,某日家庭聚餐结束,爷爷留下他,询问他未来的规划,他如实作答,爷爷罕见地露出失望的眼神。他的二十岁,阮氏竹一次次步入医院大门、尝试学习咖啡实操知识,很不幸的是,他没有那方面的天赋。

  二十六岁的罗邱淇,鲜少存有动摇的瞬间,认为生命中最美好的模样已经展现在他的眼前,在阮氏竹即将二十五岁的这天晚上,他希望阮氏竹今后的人生同样不会再给他带来伤痛。

  阮氏竹从泳池里上来,打了个冷颤,罗邱淇拿了块巨大的浴巾裹住他,擦了几下,听见阮氏竹小声问他:“怎么办啊?”

  罗邱淇以为他是问罗毓相关的事情,结果阮氏竹是在担心小玲被接纳入新的家庭,会不会觉得不舒服,而且她被领养走,以后阮氏竹就没办法通过打电话得知她的近况了。

  “需要加强对领养家庭的审核。”阮氏竹朝淋浴间走过去,笃信地自言自语。

  距离十二点差一刻钟的时候,罗毓叫他们去客厅,阮氏竹在漆黑的环境中,闻到了奶油、香氛,还有蜡烛被点燃的气味。

  罗毓捧着蛋糕走近他,蛋糕上插了五支彩色蜡烛,在她的带头下,罗邱淇跟着唱完了一首蹩脚的生日歌。

  阮氏竹闭上眼睛,许了一个很简单很容易实现的梦,而后吹灭蜡烛,二十五岁的阮氏竹满足地笑了笑。

  罗毓这晚陪他们闹到了半夜三点,实在闹不动了,扶着腰上楼休息,阮氏竹过了会儿也回到三楼准备睡觉,推开客卧的门,打开灯,里面蒙上防尘布的床具和其他家具让他愣在了原地。

  阮氏竹看看客卧,转头去找罗邱淇,听完他的描述,相比于“菲佣忘记收拾房间”的猜测,罗邱淇更侧重于另一种可能性。

  当晚阮氏竹在罗邱淇的床上睡了一夜,以后他每次来罗毓这里,客卧的门也都没再打开过了。

  六月初,罗邱淇和阮氏竹落地爱尔兰,没等多久,相关对接人通知他们希尔兰也成功落地了,状态看起来还不错,目前养在比赛场地外的训练场内。

  爱尔兰六月的气温依旧很低,风吹在脸上,冷冽得叫人犯不了困,阮氏竹另外约了时间,赛前去训练场带希尔兰适应场地。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当天训练阮氏竹频频犯错,罗邱淇即时叫他从马背上下来休息,摘掉手套,用手掌揉搓他的脸颊,说了不少安慰的话,随后去找自动贩卖机买水,留阮氏竹一个人陪希尔兰。

  阮氏竹低头贴近希尔兰的脸颊,感受到希尔兰的体息,正准备说些什么,余光中捕捉到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恰好那个人也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柯蒂斯笑着打招呼。

  阮氏竹没想到能在爱尔兰见到柯蒂斯,而且是在同一个训练场,后来想了想,应该是柯蒂斯同她老板一起过来的,便和她短暂地拥抱了一下。

  摘掉帽子,阮氏竹露出帽子下面被压扁了的头发,他嫌刘海碍事,用皮筋扎了两圈,柯蒂斯立刻笑道:“苹果把儿。”

  柯蒂斯笑得坦坦荡荡的,阮氏竹知道她是在点他去年被骗着吃了一口没成熟的苹果的事情,脸有些发烫,抬手把皮筋揪掉了。

  “你一个人来的吗?”柯蒂斯问他。

  “不是,”阮氏竹说着,朝后看了一眼,“我老板也在。”

  罗邱淇拿着瓶装饮用水,走了过来,向柯蒂斯点头致意。

  罗邱淇穿着较为日常的衣服,柯蒂斯疑惑地追问道:“不是你老板参加比赛吗?”

  “不是,”阮氏竹摇了摇头,“是我自己。”

  柯蒂斯很快地联想到一些新闻,便没再问下去了,对阮氏竹说了声“加油”,走前不忘邀请阮氏竹在苹果成熟的季节去她那儿吃苹果。

  后面阮氏竹摒弃心中一切杂念,由罗邱淇指导传授经验,和希尔兰跑了几圈,总算找到了一点感觉。

  比赛当天,罗邱淇在他更换服装的时候吻了他的嘴唇,这也让阮氏竹的信心增添了许多。

  骑在马背上,大多数时候,有关过去的杂念以及对未来的担忧,都要让步给眼下的心跳声。

  阮氏竹会忽略来自看台的喝彩声,他在马背上的起起伏伏,每一次的蓄力与出击,皆是生命力化成具象。

  退场后阮氏竹忘了看屏幕,牵着希尔兰就走了,事后回看大屏慢动作播放,看到他赛前行骑士礼,不大好意思地转过头,坐在长椅上等罗邱淇离开看台回到他身边。

  等待的过程中,他摸出放在柜子里的记事本,找到他来爱尔兰前做的一系列备注,尤其是赢了比赛去哪里、输了比赛(特指没有拿到第一名)想怎样的那一行,百无聊赖地做出更加详细的注释。

  远远地,刚写下三个字,阮氏竹听见广播里似乎在念自己的名字,笔尖停滞在纸面上,洇出很大的一个黑点。

  紧接着罗邱淇走过来,抽走了他手里的记事本。

  “想去哪里庆祝?”

  “我的冠军?”

  罗邱淇的夸奖早于任何奖牌。

  虽然不足够稀缺,但阮氏竹恰好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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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