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野马尘埃【完结】>第25章 艾酒

  阮氏竹同黎氏彩等一群女孩儿进了这家招牌是某种特殊服务的旅馆里,女孩儿们把他挡在最后面,然后拎着几袋在外面集市上卖的烧烤和艾酒,挑了间包厢坐进去,准备好好犒劳自己。

  包厢里的软装在阮氏竹看来极其高调奢华,皮革的宽大沙发、大理石桌几,还有个小电视,他想要把灯打开,另外一个女孩儿却拍开他的手,娇嗔道:“开什么灯,去坐吧!”

  于是阮氏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解开烧烤的袋子,再拆开裹住烧烤的芭蕉叶。

  等他做完这些,女孩儿们还在嘻嘻哈哈地聊天,完全不像他这样迫不及待,阮氏竹稍稍坐直了,撬开艾酒的盖子,倒进桌几上摆成蜂窝状的杯子里。

  苦艾酒的余味刺激着鼻腔,阮氏竹喝了两口脸颊便有些发烫,但是怕扫了黎氏彩她们的兴致,跟大家干完了一整杯,勉强将气氛炒热了许多。

  女孩儿们倒是热情得超乎寻常,手指在一面小小的屏幕上来回穿梭,教阮氏竹如何使用点唱机,然后为一个话筒争来抢去,谁抓到了就大声地吼上两句,反正跑调了也不会有人嘲笑。

  阮氏竹不会唱歌,听过的流行歌曲何少很少,基本上都是在帮她们倒酒拿食物。

  大概是第五杯艾酒下肚的时候,他头昏脑胀,胃部像是被灼伤一样的难受,从里到外地散发出艾酒的气味,趴在冰凉的桌子上,人影、灯光和笑声如同催化剂一般,密集地掉进装满墨绿色浓稠毒药的煮锅里。

  第六杯艾酒是黎氏彩替他添的,阮氏竹实在喝不下去,正欲推开,包厢沉重的大门也被推开了,一个他们在前台见过的凶神恶煞的中年妇女挤进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们,几乎是破口大骂。

  “谁允许你们私自占用包厢的?”

  女孩儿们喝上了头,一个推着一个,表情很不耐烦地用手扇风,过了很久才有人小声回应:“我们不是早上就问过了,现在客人那么少,用用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她们扯起皮来谁也不想先服输,最后还是被威胁扣光工资,懒懒散散地终于有人愿意挪动屁股,拿起酒杯把剩余的艾酒当漱口水,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门口继续挪。

  阮氏竹坐着没有动,半张脸藏在阴影中,老板娘虚着眼睛瞟了好几眼,不确定似的,走到阮氏竹身边,居高临下地问他:“你是新来的?”

  阮氏竹抬头和她对视,用力睁大眼睛,摇头说“不是”,酒精的麻痹下,反应力变得迟钝。

  门口准备离开的女孩儿中折回来两个,按住老板娘的肩把她往外推,边推边嚷嚷:“她俩是我们朋友,清清白白的,您就别狗眼看人低……”

  老板娘叽叽咕咕了一阵,堵在门口,朝里大喊:“那这个钱你们准备怎么算?”

  黎氏彩的朋友烦不胜烦拽住她:“哎呀会算的会算的,管太多闲事小心死得早……”然后两个人各架住老板娘的一条胳膊,协力把她拽走了。

  她们都走后包厢里很快安静了下来,只有彩色的射灯片刻不停地变化角度。

  黎氏彩不知何时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端着玻璃杯小口地啜饮,阮氏竹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肤色由绿色变成嚇人的红色。

  阮氏竹坐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无意将他和黎氏彩之间的氛围和关系弄糟,所以只是平和地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黎氏彩飞快地说:“不知道。”顿了顿,又目不斜视地说:“没多久。”

  阮氏竹的胸口梗着一团乱糟糟的什么东西,说不出来话,坐了很久之后,黎氏彩去点唱机前一连串加了很多首歌。

  点唱机的款式其实很旧,经受不住如此频繁的操作,一度卡在同样的画面不动,黎氏彩戳得愈发暴躁,索性坐回去接着喝酒。

  阮氏竹找到机会,斟酌着用词提起以往:“你知道我妈妈……”

  “不知道!”黎氏彩忽然尖声叫道,“说了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别问了!”

  阮氏竹没有被她的反应吓到,但后来突然炸出来的音乐声将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连地板和桌几都在震动,桌子上的玻璃杯发生明显的位移。

  “对不起我不是……”黎氏彩的道歉被巨大的音乐声吞噬了,“她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不可以不要……”

  阮氏竹怀疑她也想说“狗眼看人低”,幸好黎氏彩还没有绝情到这个地步,过了一会儿,站起来说:“你喝醉了,上楼去休息吧。”

  阮氏竹在黎氏彩的带领下去前台领了张磁卡,因为黎氏彩摆出一副不想说话也不想听阮氏竹说话的样子,他捏着卡,独自一人走上楼梯,打开对应门牌号的房门。

  房间里的窗帘关着,门口一排灯具的开关,阮氏竹从前至后地按过去,觉得刺眼,全都关了,进盥洗室冲了把脸,最后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浅浅地搭着了睡眠。

  就目前掌握的睡眠技巧而言,阮氏竹还没有过醉酒后睡觉的经历,做的梦也是乱七八糟,像是穿越在无数个碎片一般的世界中,碌碌无为却又有急迫想要寻找到的目标。

  大约睡了半个钟,阮氏竹被一阵急雨吵醒,头虽然不再疼痛,但是浑身燥热,思维松散,无法集中注意力,不可名状的冲动在体内横冲直撞,站起来后手脚虚软,跌跌撞撞地冲到门口,膝盖和手肘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撞击。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阮氏竹一直在默念罗邱淇的名字,冲出门撞在别人身上,也还是在想着罗邱淇。

  于是很简单的三个字被具化成阮氏竹最熟悉的气味、最熟悉的声音,以及拥抱时最熟悉的体温和环抱的角度。

  “罗邱淇。”他浑浑噩噩地叫出来者的名字。

  “我在。”罗邱淇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捧住阮氏竹的脸颊。

  以前很少有这样客观的感受。阮氏竹没剪头发的时候,别不到耳朵后面的卷发盖住下颌线,罗邱淇会觉得阮氏竹的脸小到可以被他一手包住,现在试了试,确实差不多。

  阮氏竹被他捂得喘不过气,暴力地拍开罗邱淇的手,又趴在罗邱淇的肩上喘了会儿气,拒绝回答罗邱淇“你怎么会在这里”的问题。

  罗邱淇只好连抱带推地和他进了房间里,看到房间里整洁照常,除了床铺稍稍凌乱,并没有别的可疑的痕迹,捆绑着心脏收缩的线倏的散开。

  他将阮氏竹推到床边,想叫阮氏竹坐下,他好检查阮氏竹到底穿的什么衣服,无奈阮氏竹像只灵活的八爪鱼,紧紧地吸附在他身上不肯放手。

  “你松一松。”

  “……不松,”阮氏竹固执地说,“你说你要帮忙的。”

  阮氏竹仰起脸,踮脚垫得累了,就双臂环住罗邱淇的脖子,把他拽向自己,主动缩短距离,闭上眼睛。

  他的眼皮很薄,眼睫的尾端翘着,眼下的红和脸颊的红汇成一片,嘴唇也是红的,罗邱淇低头碰了碰他的唇珠,给了阮氏竹严格来说不算吻的吻。

  停留了两秒不到,罗邱淇便分开了,问阮氏竹:“好了吗?”

  阮氏竹睁开眼,天真地反问:“你亲了吗?”

  罗邱淇觉得好笑,低头又亲了短暂的一下:“亲过了,别耍赖。”

  “噢,”阮氏竹点点头,“我好了。”

  距离宵禁时间开始刚好过了半刻钟,窗外的雨已经演变成灰白色的雨幕,阮氏竹醉酒后比清醒时黏人不少,洗完澡带着一身的水走出来,没有可换洗的衣物,暂时用一条宽大的白色浴巾从肩裹到膝盖上面。

  罗邱淇帮他擦头,问到阮氏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奇装异服的,阮氏竹支支吾吾半天,灵光一闪,反击道:“你不也在这里。”

  罗邱淇语塞了一刹,搞清楚当地没有博物馆后,再想阮氏竹解释他是出来找博物馆似乎不太妥当,就简化了原因,说:“我来躲雨。”

  “噢,”阮氏竹的发梢扫过罗邱淇的胸口,他振振有词地说,“那我也来躲雨。”

  “别跟我耍无赖。”罗邱淇笑着去挠阮氏竹的腰侧,把他压进被褥里,“快说,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罗邱淇压着他的腿,一只手轻松地抓住他的两条手臂并固定在头顶,罗邱淇的眉眼、罗邱淇的鼻梁和亲吻时使他感觉到凉的嘴唇,都清晰地停留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阮氏竹恍惚中觉得有轻微的窒息感停留在他的大脑里,而快乐从中衍生而来。

  “还喝这么多,”罗邱淇俯下身,鼻尖蹭着阮氏竹的脸颊,“喝的什么酒?闻起来像苦艾。”

  阮氏竹耳朵滚烫,偏过脸说:“是苦艾酒,黎氏彩叫我来的……我好痛。”

  “那她现在人呢?”罗邱淇随口问道,挪到床的另一侧,胳膊像是压到了什么硬硬的、类似于遥控按钮的装置,床忽然震了两下,然后规律地晃动起来,房间里的灯也灭了,留下中间的一盏圆球射灯。

  阮氏竹浴巾禁不住高频的抖动,扎的活结被震得松开,堆在小腹的上方,条状的肋骨暴露在罗邱淇的视线里,是非常显而易见的、缺失健康的体态美的身体。

  但阮氏竹意识不到,他缩进罗邱淇的怀里,埋怨他不该乱碰不该碰的按钮,这间房间本来就机关重重,对于并非情侣或者单纯金钱交易的他们来说,明显属于困扰,需要合理规避。

  然而无法被合理规避的,除去突如其来的大雨、配合遵从的宵禁时间,阮氏竹发现,他可能是有一点点地喜欢罗邱淇。

  仅限于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