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野马尘埃【完结】>第19章 菠萝包

  在决定来到香港的前半年,阮氏竹经常和就在香港的黎氏彩通电话。

  黎氏彩在电话那头夸夸其谈,称赞香港便利的交通、先进的人文环境,说这里到处都充斥着金钱的气息以及赚钱谋生的机会,要阮氏竹和她一同在香港定居,不要死守在越南一潭死水般的生活。

  阮氏竹短暂地心动过一阵子,只因为黎氏彩透过电话念给他的和罗邱淇有关的新闻,但是后来又拒绝了,觉得没有必要,他死守的从来不是一潭死水。

  钱照样按时打给黎氏彩,小玲由她抚养,光靠她一个人上白班、赶夜班肯定是不够的,阮氏竹一个人在胡志明市,也不需要那么多钱。

  最后又来了香港。两个月前黎氏彩和他哭诉,钱包在巴士上被人偷了,贷记卡被盗刷,莫名欠下了很多债,她偿还不上,又不想被遣返回国,换了份洗浴中心女招待的工作,正躲在群租房里。

  阮氏竹表示他也没钱,还不起高额欠款,黎氏彩扯东扯西,眼见阮氏竹还不开窍,一着急就大喊了出来:“你把那块表卖了不就有钱了!再不行,跟你旧情人聚一聚,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回了!”

  于是阮氏竹就来到了香港,不过没有立刻去找罗邱淇借钱,而是把偷偷藏了快五年的表送给了黎氏彩。

  “我想看看孩子。”阮氏竹犹豫再三,提出了在他看来不算过分的要求。

  “孩子不就在这,想看就看呗,”黎氏彩捂着嘴打哈欠,在床上堆着的衣物中挑挑拣拣,“没缺胳膊少腿,我亲女儿,我又不会害她。”

  最近一次的轮班后黎氏彩一直上的是十二个小时的夜班,夜班赚的油水多,小玲看着已经没有那么吓人了,阮氏竹静了静,说:“我的意思是,我想带她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

  黎氏彩穿鞋的动作顿住了,眉毛抬得很高,但因为眼线和眼影加重了阴影感,显得眼睛很大,一动不动地盯着阮氏竹的时候,阮氏竹开始为他说过的话而退缩。

  印象里的黎氏彩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第一次被黎氏彩的警察父亲询问是否愿意跟他回家、是否愿意多一个妹妹,当时都不是由衷地感到幸福。

  等到见到黎氏彩,黎氏彩拉住他的手又被他抗拒地甩掉、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捧出他心爱的竹编小马时,阮氏竹终于展露出友善的样子,告诉黎氏彩他也会用竹条编小马驹。

  时间过得很快。

  “几个意思?”黎氏彩迅速地穿好鞋,把女儿拽回自己身边,平视阮氏竹,问,“住多久?”

  过了一会儿,她拧眉补充道:“你不是去见罗邱淇了吗?罗邱淇叫你把孩子带过去的?”

  “不是。”

  阮氏竹本想问罗邱淇有什么必要上赶着掺和别人的事,结果黎氏彩松开小玲,往自己身上喷了一圈香水,很无所谓地说:“你要带就带走吧,她正好快到上学的年纪了,你顺便有空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幼稚园。”

  “好。”阮氏竹答应了,目送黎氏彩拎包出门,忽然想到了什么,追问道,“我那块表,你卖给了哪家?”

  黎氏彩闭口不谈:“不知道不知道,我出门了。别问了,烦死了。”

  “嘭”一声摔上门,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咚咚咚咚”的声音愈来愈小。

  黎氏彩走后,屋子里安静了许多。

  阮氏竹握着小玲的手,蹲着拍她窄小的肩:“有没有想带走的衣服或者玩具,放进这个包里。”

  小玲又瘦又小,加上天色黑透了,阮氏竹将她抱进怀里,用背包半遮掩着,就这么混过保安进了俱乐部。公休日的缘故,宿舍楼的灯很少有亮着的,阮氏竹一路畅通无阻,阖上宿舍门时,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卧室里有两张床,另一张虽然不睡人,床品却是齐全的,阮氏竹让小玲先去洗澡,教会她如何使用淋浴和座便器,然后打开了冷气,调到一个舒适的温度。

  小玲平日很少出门,对陌生的环境有天生的恐惧与害怕,过了一遍水就出来了,裹着又大又厚的一块毛巾缩回阮氏竹身边,声音在颤抖:“Daddy,有人发现怎么办?”

  阮氏竹用吹风机给她吹头,热风伴随嘈杂的嗡嗡声吹过他的手背,孩子的头发少,他总怕烫到小玲,罗邱淇给他吹头的画面也急掠过脑海。

  阮氏竹提前设想过,只要小玲不出门,平时不会有人进他的房间,食堂用餐也是不限量的,更何况罗邱淇亲口对他说过“下次去食堂多吃点”,他就算经常打包饭菜回宿舍吃,也没有人无聊到去怀疑。

  顶多孩子天天闷在房间里不出门,会无聊。

  拔掉吹风机的插头,电线一圈一圈地勒紧吹风机,余温残留在阮氏竹的手背上和手心里。他的安慰中掺杂许多命令的语句,毕竟还没有想好万一被罗邱淇发现,要怎么和他解释。

  小玲从对陌生的恐惧中缓出来以后,话明显多了很多,在对她而言宽大柔软的床上跳来跳去,阮氏竹稍微吓吓她,她又躲在被子里不出来了,关灯后才把头冒出来。

  “Daddy,”小玲睡前最后对阮氏竹说,“肥皂有书本的香味。”

  这天夜里阮氏竹睡得不太安稳,早上醒来小玲还在睡,他关掉冷气蹑手蹑脚地洗漱、出门,穿上工作服进了马房,恰好有工人站在高架上正在更换墙上的优秀员工照片。

  他看了一眼便进去工作了,对bamboo都没有特别的偏爱,中午出来去食堂吃午饭,再次路过照片墙,发现最边上空着一张相框。等往宿舍送完饭回来,相框里赫然是他的一张白底证件照,下面配的也是他的名字。

  证件照还是入职第一天拍的,阮氏竹穿着土里土气的夹克衫外套,头发参差不齐,蜷曲发黄的发尾挡在耳朵前面,眼神透露出意味不明的紧张。

  优秀管理员的照片照例要挂满一个月,直到下一个月的优秀管理员被评选出来,才可以轮换。阮氏竹很少有被幸运垂怜的时刻,总觉得这次是有人故意这么安排的,好让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推上风尖浪口。

  但阮氏竹在心里想,要是他们议论的是真的就好了。

  可惜议论声渐渐地小了下去,罗邱淇这段时间晚上都不住在俱乐部,白天在是在,基本上除了训练即将和他一起参加马球公开赛的马球马,就是训练引导马匹的zuzu,从早晨八点到晚上八点,无论哪个时间段去训练场,都可以精准捕捉到罗邱淇的身影。

  八点过后,阮氏竹准时在看台和柯英纵对接zuzu。

  更准确地说,是zuzu主动奔向阮氏竹。

  看得出来柯英纵非常不喜欢小狗这种生物,三天两头地找借口说晚上不在,拜托阮氏竹狗拴在他的房间里,第二天早上上班前牵到训练场就行。

  半个多月下来,zuzu差不多有十天是在阮氏竹房间里过夜的,小玲一开始吓到躲进衣橱不肯出来,后来zuzu一进房门就迫不及待地和它滚成一团。

  当月的倒数第二个公休日,阮氏竹离开俱乐部去商场给小玲添置了几套新衣服,导购员把他当成年轻的父亲,极力推销了数款可以自由换装的芭比娃娃,阮氏竹没忍得住,买下裙子最丰富的那款。

  另外绕路去排队买到了同事口中全香港最好吃的菠萝包,因为限购两个,他就只买了两个,回到宿舍,小玲一口咬下去,表皮勉强维持着酥脆的口感,碎渣掉在地上,不多时全部被zuzu舔干净了。

  小玲从小辗转各地,说话时什么腔调都夹杂一点,zuzu不会念,猪猪、猪猪地叫,偷偷摸摸地跟zuzu分享自己的菠萝包,被发现了就浑水摸鱼地问:“Daddy,猪猪能吃这个吗?”

  阮氏竹笑了笑:“猪猪可以吃,zuzu不行。”

  话音未落,床头柜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差点忘了告诉你!”柯英纵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阿淇说他给zuzu煮了营养餐,务必要喂给他吃,我现在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你去顶楼里拿一下,应该就在厨房!”

  “噢,”阮氏竹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示意小玲安静,一件一件地摘掉zuzu头上的粉色蝴蝶发卡和头纱,又说,“我不知道怎么进他的房间。”

  “050505,门锁密码,050505……我还有事,先挂了啊!”于是通话戛然而止。

  Zuzu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自觉地站了起来,尾巴甩来甩去,圆圆亮亮的黑色眼睛盯着阮氏竹看。

  时间距离八点刚过一刻,阮氏竹想的是晚上再出门,早早地换上了睡衣。但是听柯英纵的语气,罗邱淇想必不在俱乐部留宿,他找到床底下的狗绳钩住项圈,换了双鞋嘱咐小玲几句,便出门往顶楼去了。

  手里有柯英纵暂时交给他的磁卡,阮氏竹免于爬楼的麻烦,自从上次来顶楼闹出乌龙事件,顶楼的监控也被拆掉了,简直是天赐的好机会,方便阮氏竹随心所欲地进出罗邱淇的房间。

  他在门口脱掉鞋,牵着zuzu赤脚走进厨房,在灶具上的一口锅里找到了罗邱淇做的肉饼一样的小狗营养餐。

  鸡胸肉碎末、猪肝、胡萝卜和花椰菜等一众食材制成的肉饼难看且难闻,阮氏竹捏住鼻子将它们盛到zuzu的黄色食碗,结果zuzu吃够了菠萝包,凑过来吸两下鼻子,舌头虚虚地舔了舔,嫌没滋没味,转头就去追他的橡胶球了。

  Zuzu玩心大,沙发、茶几和桌椅统统被他撞歪了,阮氏竹不得不追在他后面,以防他撞坏什么东西,最后橡胶球滚到沙发下面,zuzu连声吠叫,阮氏竹还得趴在地毯上给他捞出来。

  “摸到了……嘶——”

  阮氏竹起身时后脑勺猛地敲到了茶几的桌角,脑子里顿时震出嗡的回声,眼前模糊一片,隐约只能分辨得清厨房的灯光。

  “zuzu……”阮氏竹在沙发边摸来摸去,企图靠zuzu的帮扶站起来,然而无论他喊多少声,zuzu就是不过来,甚至越跑越远,跑到了正对客厅的门口。

  “为什么不开客厅的灯?”

  罗邱淇随手关掉玄关廊灯,按下客厅吊灯的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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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但是,狗狗教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