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秘境的坍塌, 惊动雪月宗一大帮人,那些在雪月宗做客的玄一宗人也都赶了过来。

  当看到进去前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现在一个个都狼狈的不成样子时, 围观的众人都惊呆了。

  “啊——”

  一声尖叫吓得众人回神,顺着那人视线看过去,却都齐齐惊愕地瞪大眼睛, 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竟然有人死了。

  胸口被鲜血染透,皮肤发白,浑身僵硬地躺在地上。

  “桑铃!”玄一宗的带队长老脸色大变冲了过去, 桑铃是玄一宗某位锋主受宠的女儿, 按天赋和实力是没资格来雪月宗参加交流的,能来完全是那位锋主爹宠爱女儿, 硬要来一个名额让女儿来玩耍。

  如今桑铃竟然不明不白地死在雪月宗, 他做为带队长老, 回去要怎么交待?!

  长老的声音唤醒旷越, 他喘着粗气, 转动僵硬的脖颈四下看,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离开秘境, 现在这里是雪月宗。

  旷越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身体的虚弱起得猛了差点又摔回去, 他环顾一圈没看到路行雪与扶渊的身影。

  “那两人呢?扶渊与路行雪去了哪里?!”旷越一脸急切地四下找寻, 最后一句近乎大吼。

  这时围观众人才发现, 这里少了两个人,路行雪与扶渊也是一起去到秘境的,可现在他们并不在这里。

  这次的带队长老是见过路行雪与扶渊的, 他上回作为离人峰峰主孙女离落的护道人, 守护离落外历练,结果遇上路行雪与扶渊, 离落被扶渊所杀。

  这回他带队来到雪月宗,临行前天云峰峰主将女儿托付给自己,结果竟然又死了,还疑似又是死在那两人手里。

  “旷越,秘境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桑铃是如何遇害的?”卜长老一脸凝重地问道,他检查了桑铃的尸体,发现她的心脏被挖走,灵骨被抽离,这死法……

  旷越踉跄几步跪倒在桑铃尸体旁,对着桑铃的尸体痛哭起来,“师妹,桑铃师妹,是师兄没保护好你,师兄对不起你……”

  他哭得悲切,又一副受过重伤,身体摇摇晃晃跪不稳的样子,旁人看了都要心疼,赞一句同门情深。

  卜长老似不忍看,扶着他的手将人拖起,沉声道:“旷越,这不能怪你……你快告诉我,秘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弄成这副样子,还有桑铃……”

  这时姬明堂也走了过来,脸色同样凝重,“两位请放心,这事发生在我雪月宗,我必将调查清楚,还玄一宗同门一个公道。”

  说着便要询问另外几个跟着一起去秘境的雪月宗弟子。

  旷越打断了他的话,猛力一甩衣袖怒道:“这还用调查吗?秘境里的人都知道这是谁干的……不信的话,你问他,看他们怎么说!”

  他手一抬指向胥游,此时胥游神情恍惚,好像受到莫大击,整个人显得很不在状态,在场这么多人都没唤回他的注意。

  姬明堂看到胥游这副模样不由皱了皱眉,秘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所有人都一副饱受折磨的样子,竟然还出了人命。

  他对自己这个名声在外的弟弟还是很了解的,虽然因为过于聪明而显得不爱搭理人,但其实心有大爱,不喜欢打打杀杀。

  这个秘境从创建到现在也有二十来年了,期间很多弟子进去试炼过,每次具体的试炼内容不同,但也都是比较常见的一些关卡。

  而想要取得试炼资格,除了要解开姬宵烛留下的谜题外,还有修为限制,就是只有金丹及三十岁以下的修行者方能进入。

  这么些年,进入秘境试炼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未出现过有人丧命的情况。

  ——这次究竟哪里不同?

  “师伯……”胥游终于慢慢回过神来,他望向姬明堂,脸上没有什么血色,语气微带颤音,似乎到现在依旧不能接受。

  “这次的试炼,是专为……路行雪而开,师尊他……专门在等路行雪。”

  是的,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胥游也已经明白过来。

  这次的秘境试炼,是姬宵烛专门为路行雪而开……可是,为什么?

  藏书阁顶层。

  扶渊抱着路行雪,满身煞气犹如实质,将他与路行雪包裹起来。

  那煞气激起藏书阁的防御结界,不断发出“嗡嗡”声响,桌椅书架晃动不已,书页

  “哗啦啦”快速翻飞。

  周围温度骤降,光线也随之黯淡下来,仿佛正被拖入一个幽森阴冷的世界。

  “让开。”扶渊此刻的神情没有一点在路行雪面前时的样子,脸上没有表情,语调也没一丝起伏,好像失去所有人类应有的情绪,目光扫过眼前的人,跟看旁边的书架桌椅没任何区别。

  此时的扶渊,才是那个轮回无数次的灭世者。

  “你,身上有饿鬼的味道。”

  平时抱着个酒壶恨不能喝死的老头,此刻睁开的双眼哪里还有一丝惺忪混浊,透着锐利的精光。

  “让开。”扶渊再次开口说了一遍,“这里毕竟算阿雪的家,我不想毁了。”

  守阁长老往扶渊怀中看了眼,路行雪气息微弱地躺在他怀里,在守阁长老的感知中,几乎已经跟死人无异。

  “他早已经油尽灯枯,你救不了他。”守阁长老叹息了声,态度没有方才那般强硬。

  扶渊神色未变,“我不要他死,那便无人能从我手中夺他性命。”

  守阁长老:“若天要他亡呢?”

  扶渊淡淡瞥他一眼,似觉得不该再跟此人浪费时间,抱着路行雪踏前一步,脚底黑雾涌现,似一条条黑蛇蜿蜒前行。

  守阁长老突然退到一边,“你去吧,《九天回雪诀》只能救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他身体的崩坏,根本原因不在蛊毒,你又能如何。”

  扶渊没有回答,抱着路行雪从守阁长老面前走过。

  沉默望着扶渊离开的背景,好一会儿后,守阁长老解下腰间挂着的酒壶,对着壶嘴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完了一抹嘴巴,高声吟唱起来: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

  最后一句还未念完,人已醉倒卧地。

  扶渊找到《九天回雪诀》,快速几眼扫完,并熟记于心。

  但现在的问题的,路行雪已经陷入昏迷,没办法修习。

  扶渊看了眼怀里安静睡着的路行雪,还是觉得此人睁开眼睛时更有趣些。

  如果这双眼睛永远闭上,再也不会睁开,那这个世间又会变得跟从前一样无聊,无聊地他根本懒得多看一眼。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他先学会这门功法,然后传功给路行雪。

  这样做不会对路行雪造成任何不好影响,但对传功之人则是一项挑战——因为他相当于把功法从身体里剥离出来,放进路行雪身体里,痛苦不亚于抽筋扒皮。

  但,就算真是抽筋扒皮又怎样,他又不是没体验过。

  扶渊说干就干,他必须动作快点,一来路行雪撑不了太久,二来——那些人应该也会很快找来了。

  就在扶渊在藏书阁顶层给路行雪传功时,楼下来了一大群人,姬明堂与玄一宗的卜长老走在最前面。

  姬明堂已经从胥游那里得知一切发生在秘境的事,比起桑铃或许是被路行雪所杀,更让他们警惕的是——扶渊到底是怎么做到凭一己之力毁掉整个秘境的?

  “果然是堕入邪魔之道的人,或许路行雪没有杀害桑铃的实力,但有扶渊在就不好说了。”

  卜长老一脸凝重,仿佛早已看透什么的样子,他此刻想要找到扶渊,证实他堕魔害人的急切,更甚于替桑铃揪出真凶申冤。

  到了藏书阁,玄一宗的人不能随便进去,而在听到扶渊带着路行雪去到顶层的消息后,姬明堂也愣了下,露出为难神色。

  藏书阁顶层,即便是雪月宗弟子也不能随便进入,而有守阁长老在,姬明堂不相信拦不住一个扶渊。

  难道是宗主的意思?

  姬明堂抬头往远处看去一眼,脸上不动声色,一边安抚玄一宗的人,一边派弟子上楼跟守阁长老沟通。

  在藏书阁,守阁长老有绝对权威,除了宗主,即便是他也不能硬闯。

  很快那名弟弟匆匆跑下来,对着姬明堂一拜,“堂主,长老他、长老他……”

  他皱着眉,五官几乎皱成一团,一副不知该如何说的样子。

  不等姬明堂说话,卜长老不耐烦地道:“说什么,难道你们雪月宗要包庇邪魔与杀人凶手吗?”

  那弟子不理会卜长老,依旧恭恭敬敬对着姬明堂,把话说完,“守阁长老喝醉了,叫不醒。”

  姬明堂:“……”

  其他人:“……”

  沉默片刻,卜长老陡然怒声喝问:“这就是你们雪月宗给的答复吗?!我玄一宗弟子死在你雪月宗,如今凶手就在眼前,你们却拦着不让进,到底是何居心?!”

  姬明堂连忙安抚,“卜道友别发怒,我雪月宗必会给你们一个交待。”说着话锋一转,“只是这藏书阁乃我雪月宗重地,外人不得允许绝不可随意踏入,即便是我也无法。”

  卜长老却听不进他任何话,越说越怒不可遏,“我玄一宗弟子死在雪月宗,你们不交出凶手,玄一宗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这就传令宗主,看宗主亲自来了,你们是否还会阻挠。”

  姬明堂急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事情现在还没完全弄清楚,他那宗主爹是什么意思他也还没搞懂,事态不宜扩大。

  最好是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了,确定在雪月宗可控范围内,这才好对外给出交待。

  “卜道友你先别急,事情肯定是要查清楚的,现在就劳动贵宗主,恐怕不太合适吧。”

  卜长老重重冷哼了声,他刚才虽然那样说,但也并没有马上采取行动,毕竟出了这样的事,他如果不赶紧调查清楚,最好能将扶渊与路行雪都抓起来或者直接杀掉将功赎罪——现在告诉宗主,没他好果子吃。

  “还有什么好查的,这两个人一个之前恶行累累,一个已经堕入魔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雪月宗难道要包庇两名邪魔?!”

  “把他们交出来,我自会带回玄一宗处置!”

  卜长老话音刚落下,忽然一道黑影直袭他面门,他急速闪躲,竟然没能躲开,被狠狠砸中嘴巴,顿时一颗大牙和着鲜血飞溅而出。

  “好吵,闭嘴。”

  一道身影在众人面前缓缓落下,掀了掀眼皮往所有人淡淡扫去一眼——那一眼很淡,却让人心底生寒。

  一时间没人说话,场面落针可闻。

  扶渊抬眸,语气没有起伏地道:“谁要抓我和路行雪?”

  顿了顿,扫视一圈,“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