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岁岁望君安>第35章 复出-

  黄金周的第三天,江北出发去非洲的前一晚,他和孟斯鸣约在了西山别院。

  自从孟斯鸣知道江北要去非洲且此行无法挽回后,他便在网上搜了N多非洲旅行攻略,同时为江北准备了驱蚊液、防虫贴、临时感冒药、止疼片以及清凉油之类的小件但很实用的物品,在别墅见面后并亲手塞进了江北的行李箱。

  他一边帮江北收拾行李箱,一边碎碎念:“在那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凡事不要逞强,千万千万不要落单,那里人生地不熟的,不要去吃外面的小摊,就算食物没毒,但很可能胃受不了,我拿了胃药和止疼片,一有症状时不要忍着……对哦,你是大夫,这点不用我提醒,还有啊,那里语言不通,我给你带了一个翻译器,虽然你英语很好,但那里的人不保证都说英语,这个应该会有用,你出门随身带着,还有,不要去难民营过城市小街,避免自己遇到麻烦……”

  孟斯鸣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如同老母亲送儿子远行一样废话连篇。

  江北也蹲到行李箱前,看着孟斯鸣帮自己收拾物品,一双漂亮得难以形容的眼睛像盯着自己心爱的玩具那般目不转睛,他望着孟斯鸣的眼神,有感动、有担忧、有依依不舍,但更多的是孟斯鸣所不知道的爱!

  孟斯鸣一心扑在江北行李上,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嘴巴仍旧不停说:“落地后你一定一定要给我打个电话,不要考虑时差,不要考虑我是不是上课、是不是在睡觉,我电话随身携带,最高音量响铃,24小时开机。”

  江北笑得很是宠溺:“好,我知道了。”

  听到江北的回答后孟斯鸣才略略放下一点心,合上江北的行李箱后借故匆匆去了洗手间,“啪”的一声锁上门,用哗哗的水流声压制住自己带着哽咽的呼吸。

  晚上江北照例去了自己二楼的房间休息,那儿开着一扇窗户,微凉。

  夜深人静,隐约能听见窗外窸窣的虫叫以及微风拂过枝叶的沙沙声。月光如银,在这个晴朗的夜空里如同白纱一样铺在床边,目及之处,任何东西都无处可逃。

  面对第二天即将到来的分别,江北心中涌起阵阵不舍,这样难受的情绪仿佛是一条无形得白绫,将他整个人紧紧缚住,令他烦躁,令他不安,令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终于,他还是按捺不住躁动的情绪,决定起身去楼下转一转,就算听一听、感受感受他的呼吸也好。

  江北垫着脚尖缓缓下楼,尽量不发出任何响动,驻足在孟斯鸣的房间门口,呆呆地如同一尊雕塑般。

  送走江北的第二天,孟斯鸣正打算和哥哥孟斯羽去见未来嫂嫂时,接到了Sam的电话。这是孟斯鸣时隔4个多月后首次和Sam通话。

  电话中的Sam告诉了孟斯鸣一个于他而言不好不坏的消息:“我的朋友向我推荐了一名导演,正在筹拍一部文艺片《尘埃》,小成本,希望能找到个符合人物形象的男演员,我觉得你很适合,要不要试试?”

  孟斯鸣放下手里打算送给未来嫂嫂的礼品袋子,向孟斯羽使了个眼神迅速回到房间里关上门。

  Sam继续说:“剧本已经发给你了,你先看看,如果你愿意的话,姐姐帮你操作。”

  孟斯鸣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那么真实:“……他们,不怕我去年的事情?”

  Sam沉吟了一下,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这件事情听起来并不是很糟糕:“对方是新人导演,没有太多成本预算。另一方面,你的事情过去才一年,公司认为不适合大张旗鼓地复出,所以我建议你可以先从这部电影里渐渐渗入,拍不好也不会激出太大的水花。”

  孟斯鸣听明白了,所谓的小成本电影的潜台词便是,电影卖出去了就有片酬,卖不出去等于白忙活。

  Sam最后又说了句:“文艺片受众群体少,但非常凸显演技,我个人建议你试一下。”

  挂断电话后,孟斯鸣匆匆告诉斯羽说自己临时有事不能陪他去和嫂嫂吃饭,随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将Sam发过来的剧本完完整整地读了个遍。

  天色亦好,可剧本带给孟斯鸣的心情却不像天气那般晴朗。

  这是一段极度悲伤又压抑沉闷的故事,讲述了一名艺术学院毕业生齐朗在经历了家庭变故、作品盗窃、生活压迫和资本蹂躏,在女友变心后彻底失去了人生的支柱而精神失常的故事。

  秋天的滨海阳光束束,透过玻璃窗户洒在孟斯鸣胸前的书桌上,映射着明明暗暗的斑驳痕迹,几滴晶莹的水珠闪着弱弱的光泽,顺着孟斯鸣的脸颊漱漱往下掉,这是他自成年后第一次如同孩童一般哭泣。他无法形容这段故事带给他的震撼,但他却能感知到齐朗非自己莫属。

  他合上电脑,极力平复起自己的情绪,将Sam的话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个遍,又问了自己三个问题。

  「我喜欢这个剧本吗?」——喜欢。

  「我还喜欢拍戏吗?」——喜欢。

  「我还有勇气复出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who怕who!

  得到了3个肯定的回答后,孟斯鸣想也没想便回了电话告诉Sam自己愿意出演齐朗的角色,并拜托Sam一定要帮自己争取到。

  Sam对他的选择心中甚是欣慰,看来,去年的事情并未让这个年轻人一蹶不振,反而让他成熟了不少。

  此时已经是一名大四学生的孟斯鸣,再次向学生处提交了2个月的长假申请,在2012年的11月末正式入组《尘埃》。

  Sam说《尘埃》并不是一个预算很高的剧组,但实际上除了那几台花高价租来的设备看起来还像那么一回事外,几乎是个草台班子,身负黑料的过气艺人孟斯鸣已经是他们剧组里最为大牌的存在了。

  导演陈京刚刚电影学院研究生毕业,满腹才华,对电影事业充满狂烈的热爱,剧中的齐朗就是现实中的陈京。

  陈京笑着告诉孟斯鸣:“我和齐朗最大的区别在于,齐朗疯了,而我没有。”

  孟斯鸣很大程度上非常欣赏这位只比自己大三岁的才子,所以他说:“齐朗是你反抗资本的武器,是你的战友。我也是。”

  《尘埃》条件简陋,但拍摄很顺利,每一个镜头不用陈京过多解释,孟斯鸣几乎都能准确地把握住他所要求的情绪和眼神,甚至微表情都拿捏得相当准确。

  为了在性格上更加贴近齐朗,孟斯鸣强迫自己将阳光开朗的自己死死封存,拍摄期间除了与小河有沟通外,他让剧组全体工作人员集体孤立自己并停止一切社交活动,以求得在性格上无限接近沉郁的齐朗。

  孟斯鸣反反复复交叉叠织在现实与角色中,第一次将自己完完整整地成为另一个人,用自己的真情实感体会齐朗的欢喜、伤感、甜蜜与绝望。

  电影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是陈京提前很多天就提醒过的重中之重的戏——齐朗精神失常。

  陈京老早就给了孟斯鸣一些精神病患者发病时的视频资料,希望他能更贴近疯癫的状态。

  开拍前,陈京再次跟孟斯鸣分析这场戏的细微情绪:“这个时候的齐朗已经有了幻觉和妄想症状了,所以你要表现出一种他既清醒又糊涂的感觉,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痴傻迷茫,无需刻意的表现他的疯癫行径,只需要抓住那份无力感和破碎感就足够了。”

  孟斯鸣表情木然地点头,表示他会尽量理解并诠释达到陈京的要求。

  夜色浓浓,灯光刺眼。

  孟斯鸣逆着光站在镜头的中心,身体直立,肩膀微垮,凌乱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胡乱地贴在额前。听到陈京的“action”声响起后,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前走,像是看不到希望般摸摸索索,磕磕绊绊。重庆的寒冬时节,又多了一个忘乎所以的疯子。

  头顶强压水泵制造的人工雨如同水泼般砸在孟斯鸣的脸上、身上,一时之间竟然也控制不住地连连摔跤。

  剧组二十多双眼睛齐齐地盯着场景中央状态几乎疯癫的孟斯鸣,谁也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毁了这段堪称完美的表演。

  不知何时,人群外的的阴影侧悄悄停下了辆车,与墨色的黑夜融为一体,只留下车内微弱的棚顶灯,映着江北那张俊美又冷然的脸。他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早已褪去了少年的无辜,覆盖了一层成人才有的沉着,望着人群中央正被大雨浇淋的孟斯鸣,看不出他表情有何不同,但那只如小元宝一样的嘴唇却显出了淡淡的齿印。

  “cut!完美!”

  陈京的这一声“完美”,标志着《尘埃》彻底尘埃落定!

  摄像大哥缓缓收起录像设备。

  灯光师关掉灯罩。

  场景师关掉水泵。

  原本热热闹闹的拍摄场地陷入了长达10秒钟的沉寂,大家似乎都在等导演最后为这部电影敲下结束锤。

  “杀青!”

  陈京清亮又因熬夜而微微沙哑的声音在重庆寂静的夜空中如同流星般划过众人的耳膜,历经3个月的辛苦拍摄任务宣告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