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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可以很快离开元喜寺下山这件事后, 小执就开心得上蹿下跳没个停。
到了要离开前的最后一天,他原本以为会和他一起欢呼雀跃的他的叶老师, 却一反常态地没有任何高兴的表示。
早晨的搏击晨练课结束后,叶舒唯就径直离开了后院、没了踪影。在她走后,邵允谢绝了辛澜他们要陪同侍奉的好意,也直接进了自己的禅房。
哪怕是迟钝如辛澜,这回都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
看了一会儿邵允紧闭的禅房门,辛澜终于没忍住,一把抓住双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不是我的错觉吧?我怎么感觉这两天三少爷和叶小姐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太对啊!”
也不能怪他多想, 这两个平时得了空便凑在一块儿说话的主,这两天就跟被人下了禁言咒一样。叶舒唯那么爱热闹爱笑的人,除了上课的时间外,她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同任何人聊天吹水,尤其是和邵允, 几乎是零交流、连视线都没对上过。
就更别提他家三少爷了,那张平时总是让人如沐春风的俊脸, 这几天就跟被冰封住了似的。
小执欣慰地拍了拍辛澜的肩膀:“澜哥, 你出息了,你竟然连傻子都看得懂的事也能看明白了呢!”
“小屁孩。”辛澜把小执的手从肩膀上打下来,“他们俩怎么回事啊?你们知道吗?”
已经休养得差不多的小念摇了摇头:“不知道,打探三少爷的私事不礼貌。”
“这还用猜?不就是小情侣之间吵架拌嘴嘛!”小执佯装老成地抱着双臂,说得头头是道,“要我说啊,这件事就得怪阿煜少爷,自从他来过以后, 这俩人就变得不对劲了。”
“阿煜少爷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不清楚,反正我们能知道的是吴大小姐指名道姓邀请三少爷去她的生日宴。既然提到了吴大小姐, 那这一切就有理可循了……”
“你的意思是,吴大小姐引起了他们俩闹矛盾?为什么?”
“你是不是傻?全珑城的人、哪怕街边的老大爷都知道吴大小姐中意咱们家三少爷那么多年,舒唯姐听了能高兴吗?”
辛澜在原地愣了老半天,这才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
小念无奈地对小执说:“你要是把你背后造谣的精力放到学习各种课程上,你的实力现在可能都已经甩我十几条街了。”
“我才不是在造谣,我这是在陈述事实。”小执理直气壮地叉着腰,“你们等着瞧吧,咱三少爷估计忍不了多久就得跪着去哄舒唯姐,他绝对是个妻奴预备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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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舒唯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成为了大壁虎三人组在后院八卦的话题,她离开元喜寺后,径直去了之前邵允带她去过的瀑布。
坐在山石上听了一会儿瀑布叠叠的浪涌声,她烦躁了许久的心终于稍许平息了一点。
但她知道,待在这儿也只是暂时起效罢了。等她一回到元喜寺,这几天积压在她心里的那股无处发泄的烦躁又会卷土重来。
“原来你一个人躲在这儿啊?”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一道浑厚的嗓音响起在了身后。
叶舒唯心中一惊,发现自己居然因为想心事想得入神,完全没有觉察到来者的靠近,这要是放在从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她从山石上起身,转头一看,发现来者竟然是已经闭关多日未见的元圆。
元圆穿着他上山时的那套运动装、戴着熟悉的鸭舌帽,背着双肩包,一幅整装待发的架势。
她冲元圆抬了下下巴:“神出鬼没的大师兄,你这是又要出去云游四海了?”
元圆不置可否:“我要再在这儿待下去,身上迟早得长毛不可。”
叶舒唯斜睨着他:“我等会就去告诉元喜主持。”
“我师傅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德行。”元圆有恃无恐地耸了耸肩,“再说,我这次已经待得够久的了,要不是先前被你们这对奇葩给祸害住了,我早好几天就能下山开溜了。”
一听到元圆说的“这对奇葩”,她脸上的表情便不自觉地僵住了。
元圆走到她的跟前,故意低下头凑近看了看她的眉眼:“哟,跟阿允少爷闹小脾气呢?”
她别开了脸:“我没跟他闹小脾气。”
“拜托你尊重一下有三只眼睛的人吧。”元圆抱着双臂,不屑一顾地说,“在二郎神面前还嘴硬啊!”
叶舒唯索性不吭声了。
“车在寺门口等着呢,我这是走之前特意抽空来跟你告个别,咱就别浪费时间拧着了。”元圆说,“我给你的纸条看到了吧?”
她点了下头。
“知道什么意思不?”
“一直想找你解析,这不是找不到你人吗?”
“我给你解析算是泄漏天机,所以我只说一遍,你可听好了。”
“泄漏天机会让你折寿不?折寿你就别说了,我一辈子弄不明白也没关系。”
元圆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同你和阿允少爷都有缘,为你们稍微折点寿也不打紧。”
叶舒唯听了这话,深呼吸了一口气,向他郑重地道了谢:“以后一定会找机会偿还你的这份恩情。”
“偿还恩情就免了,别把话听漏就成。”元圆冲她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这么客气,“你上一个轮回没有来处,但在这一个轮回却有归途。这意味着你这一生不会再流连六道无处可归,不会再是个见证世间种种却无法参与其中的过客,你会拥有专属于你的、在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羁绊。”
“无论你走得有多远,途中经历了多少磨难,你最终都会回到你的归途身旁,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所说的归途指的是谁。”
元圆说到这儿,顿了顿,目光中饱含深意,“而他这一世的命运也与他前世在天人道截然不同、坎坷多舛。我只能告诉你,你在其中是最关键的一环,其他的我不能再向你透露更多。”
她阂了阂眼。
过了半晌,她低声开口道:“但我们不可能……也不能。”
元圆压了压头上的鸭舌帽:“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我见过太多太多人,无论他们怎么样去抗争、试图去摆脱,命运最终都会将他们再次扯回到原本应该走的这条路上。”
叶舒唯张了张嘴:“可是……”
“记住,虽然命运自有它自己的安排,但你每一次做的选择都会影响到最后的结局。”元圆冲她摆了摆手,“我只能言尽于此了,珍重,有缘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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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去瀑布那儿散心多少能够缓解些心中的烦躁,可在听元圆说完那番话后,叶舒唯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更乱了。
因为想避免在晚餐时间和邵允打照面,她特意等到天完全黑了才磨磨蹭蹭地回到元喜寺。
元喜主持是个相当妥帖周全的人,早在发现她没在晚饭时间出现在饭堂时,便已经让僧人特意给她留好了斋饭,等到她一回来,就立即加热好给她送到了禅房去。
叶舒唯谢过了送饭的小僧侣,盘着腿坐在餐桌前吃了一会儿饭,食不髓味地放下了筷子。
今早带双子晨练时,她听辛澜说,为了赶得上参加吴浅浅的生日宴,明天一大早他们就要离开元喜寺,下山返回珑城。
讲道理,等回到珑城后,她可以尽情地开荤吃肉,也可以开始具体策划如何抓捕三大家族中的罪犯。无论是其中的哪件事,都值得她翘首以盼。
可事实上,现在只要一想到要下山,她的心里竟连半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最初让她感觉鸟不拉屎的元喜寺,就像一座安逸的世外桃源,让她身在其中逐渐忘却了时间的流逝、俗世的纷扰,甚至模糊了她来珑城执行任务的初衷。
即便最后这几天过得心烦意乱,但也不可否认她在这里留下了更多快乐的回忆。
无论是元喜主持、元圆大师兄,还是寺里的其他僧人,都待她极好;与双子、辛澜每天的相处也充满了乐趣;至于邵允,她只要闭上眼,便会想起他注视着自己时脸上那抹温柔至极的笑容。
只是她很清楚,这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仅止于今天。只要明天下了山,她还是那个身负使命、心无旁骛的雅典娜,而邵允还是那个要拼尽全力与家族抗争的邵家三少爷。
他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不可能在山上无忧无虑地躲一辈子。
她必须要将她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小心思,永远地藏在元喜寺里。
……
在元喜寺的最后一晚,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叶舒唯本就没打算合眼,在榻上躺到差不多快要清晨时,她直接换好衣服,走出了禅房。
在后院的小桥上站了一会儿,她忽然对着墙边的几株参天大树蹙起了眉。
于是,她一边抬步朝那个方向走去,一边悄悄地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后腰。
就在她走到树前站定,即将要拔出枪的那一刻,两张她无比熟悉的脸一左一右地出现在了树干后。
叶舒唯一怔,惊讶地收回手:“……你们俩怎么来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本该待在珑城的言锡和郁瑞。
“再不来还能得了?”
平时一向没个正型的言锡,此刻却一脸的风雨欲来,“再晚来几天,我估计我该直接给蒲斯沅打报告说你要脱离Shadow了。”
她一听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就知道言锡是彻底被她惹毛了,立刻求救般地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郁瑞。
郁瑞朝她吐了吐舌头,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好自为之”这五个大字。
叶舒唯知道自己也怪不得郁瑞,毕竟她在山上杳无音讯地待了那么久,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言锡又不是真傻,就算最开始能被郁瑞唬住、等时间一长肯定也猜得到她在搞什么猫腻,谎言被揭穿确实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性子倔、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死心,试图用眼神继续和郁瑞打哑谜,问他言锡究竟知道了多少。
郁瑞用一个差点翻出天际的白眼回应了她。
完蛋了。
显然,言锡知道了所有的事……包括她和邵允复杂难言的关系。
“你俩是当我不存在吗?”言锡沉着脸,“有什么话别用眼睛说,用嘴说。”
叶舒唯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想挣扎着打打感情牌:“爷爷,你听我解释……”
“听你解释什么?”言锡完全不为所动,语气里充满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解释你为什么在山上待那么久、玩得如此乐不思蜀?还是解释你不经过上级的准允,私自和任务关系人约定结盟合作,甚至产生对对方不应该有的情、感、纠、葛?”
那最后四个字言锡咬得格外地重,落得掷地有声。
此时连清晨都未至,整个后院只有因为风卷动树枝传来的零星“吱呀”声,静得让人有些心悸。
叶舒唯站在自己朝夕相处的队友跟前,此生从未有过一刻感到如此难堪窘迫。
她耷拉着眼皮,垂在身边的手不自觉地蜷了蜷,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无力感。
谁曾想过,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藏起来的小心思,那么轻而易举地便被翻找了出来。
那本该不为人知的秘密,正大喇喇地躺在白日之下,变得昭昭皆知。
郁瑞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用目光来来回回地观察着他们,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帮叶舒唯说句什么:“言锡,你别对她那么苛刻,她……”
言锡抬了抬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让她自己说。”
郁瑞张了张嘴,最后只能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叶舒唯轻轻松开了刚才还蜷着的手指。
她抬起眼,看着言锡,一字一句地说:“我没什么可说的。”
“因为你说的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