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文修在温泉待的时间不短,等他回来,就见左观棋半张着嘴,正襟危坐的坐在饭桌旁边发愣……

  “怎么魂不守舍的?”代文修故作轻松敲了敲他的脑袋,面上没有异常。

  左观棋突然被敲了一下,一时被吓了一跳,半张着的嘴里,口水险些落下,他急忙吸溜了两口。

  还没想出借口,身体就先离开了座位,把代文修推到桌边。

  “怎的都饿成了这样?下次饿了,可莫要等我,饿坏了胃怎么办?”

  代文修见他宁愿对着一桌子菜流口水,也要等自己吃饭,不由心软了几分。

  “没、没有……”左观棋知他误会,却无动于衷,只是假装自己全程待在这里,既温顺又听话。

  “快吃吧……”

  代文修心里别扭,但见左观棋喉结微动,又咽下口水,不自然抿着嘴唇,以为他真是饿到了极致,也顾不得心里的别扭,照常给他夹菜吃饭。

  左观棋控制不住,时不时往代文修身上瞟,他瞟一眼,一筷子菜就被送到了碗里,两人维持着这微妙的关系,一顿饭吃的谁也心不在焉。

  ——

  袁泽歇了一夜,看着精神好了不少,代文修刚到书房,就看见他在桌案整理着文书。

  “奴才拜见王爷王妃!”袁泽几步上前,跪在地上。

  “起身吧,一路受苦了。”代文修摆了摆手,默许身后的袁恩将袁泽扶起身。

  这段时日下来,袁泽的手比袁恩糙的多,仔细看去,上面还有细密的小伤口,指甲旁的肉都干裂崩纹了。

  “你要往哪儿坐?”代文修道。

  左观棋对袁泽不感兴趣,他进屋就奔着自己的话本架子走去,“深思熟虑”了好一番后,才勉强拿了两本。

  随后,便开始上蹿下跳,试图寻一个舒适的位置看……

  “王妃坐哪里?”左观棋转身从桌子上跳下来,反问道。

  “你慢点!”代文修心里一跳,随后见他笑嘻嘻的朝自己走来,“去那儿……”

  他指着桌案后方的椅子,那是他平时处理公务坐的地方。

  “哦……”左观棋抱着自己的话本,占据了代文修的位置。

  桌案上摊着文书,代文修坐到左观棋对面,随手拿起一份观看。

  “你查的可有线索?”代文修询问袁泽道。

  代文修说的是赈灾之事,而他手中正是份名单,上面罗列着不少富商大户。

  “查到了,据我了解,那些大户人家与平民之间发生过冲突,当初死了不少人,最后官府将这些事压制下去,这些地方距离皇城远,又无人上奏,朝廷自然不知。”袁泽道。

  宁州在名单上排着第一位,除此之外,还有剩下五座城都记录在名单上。

  “死了不少人?那百姓就这样忍下了气?无人上京鸣冤?”代文修放下名单,震惊道。

  “死的百姓…大多一死就是一家人……”袁泽顿了顿,想起自己走访的场景,心里苦涩,继续道。

  “而且他们也需依靠大户人家提供的工作维持生计,所以…很多便不了了之了……”

  无论在那座城,很少会有百姓与大户起冲突的,尤其是依附权贵之家生存的百姓,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怎会与权贵交手。

  “出于何事?才有那么大的冲突?”代文修思索道。

  “……是盐价。”袁泽道:“有人贩卖私盐,将价格炒了上去,普通百姓根本吃不起,而低价的盐都是未经处理的,根本不能下口。”

  “什么?!”代文修惊讶道。

  贩卖私盐可是死罪,朝廷一向管理严苛,各地官府都会涉及,怎会有这么多人同时提升盐价……

  “大户能吃的起盐,还将大量盐秘密储存,用做海外交易,这是他们贸易的来往的信件。”

  袁泽在桌案上翻出几封皱巴巴的信件,看着不似那么好看,解释道:“当时躲在草垛里,这些东西揣在胸前保管,变成了这般皱巴……”

  代文修摆了摆手,没有介意。

  这些信件言语简洁,有些信全篇甚至不是大璟的文字,代文修虽看不懂写了什么内容,但能看懂低下落款的名字。

  “这些地方的官员定是有联络的,或者有人指使,但这背后之人…我还没有头绪……”袁泽小声道。

  那些大户做的很隐蔽,不少百姓面黄肌瘦,以他的身形出现在那处,定是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自己饿的瘦削,以方便打探消息。

  不曾想,即便这样,他也引起了官府怀疑,只因他的身形高,未曾有普通百姓那样憔悴,差点被衙门捉去。

  所以他停留的第一城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反而心中怀疑更甚,往更南方逃去。

  “不用了,这些足矣,剩下的不是我们要管的了。”代文修冷声道。

  大璟的盐引之事,一向有固定官员探查,能控制的了如此多的官员,定是直接与这些地方官员接触,而上级官员接触不到的,这样一看范围就缩小了很多。

  代文修思索着,这些东西先交于左峥手上,他尚且不能上朝堂,有些话还是左峥替他说的好。

  “你下去吧,给靖王府递贴。”代文修说完,随后又想起自己救济灾民之事被泄露。

  “等等!”代文修转头看向袁泽,后者毕恭毕敬,弯着身躯。

  “救济灾民你是暗中进行的?”

  袁泽不明所以,老实答道:“是,奴才谨听王妃指令,暗自送了铜钱。”

  代文修转过头去,见左观棋瞪着两只眼看他,嘴里塞着话本的纸……

  “你走了不过几日,朝堂之上便有传言,说我睿王妃救济灾民拨下银两,实乃心善……”

  代文修伸手夺下左观棋口中的纸,淡淡道。

  闻言,袁泽瞳孔微缩,连忙下跪,“这……这不可能,奴才绝没有将此事告知他人,甚至奴才根本没有与救济的灾民见过面。”

  袁恩在一旁也面色紧张,但他没有立场替袁泽讨情。

  “那…有没有遇见其他不符合常理的事?”

  “好像…没……”袁泽突然顿住,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瘸腿身影。

  “怎么?”

  “应该不是…”袁泽抬头对方代文修的眼睛,进而转了话语。

  “那人身有残疾,非要抢我手中的包子,后来就一直跟着我,即便晚上也不放过,我发现后,就停止夜里救济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