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深情把戏>第39章 你最好别爱我

  周青先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面上还是平静的,游刃有余地应付周淮的威胁,可心中却一团乱麻,思绪不受控的顺着周淮的话想了过去。

  五年前的那场车祸,是他、周淮、徐以凡人生的分叉点,从那以后周淮被关进疗养院,徐以凡接管她的股份成为董事,而周青先终于得到相对的自由。

  他很难说这是解脱还是另一种层面的煎熬,车祸发生时他发着高烧,混混沌沌的视野里被套了红色的滤镜,隔了雾的耳朵里是鸣笛和尖叫,他倒在十字路口,不清楚那昏暗肮脏的到底是流不完的血,还是本就不堪入目的世界。

  于是周青先在很多时候都不敢想,不敢回望。

  周淮的目的达到了,点到为止地提了这件事情,故意让周青先费心猜忌之后,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接受他方才的邀请,说她要出去逛逛。

  这是每次必经的过程,周淮不会轻易和这院里的其他人接触,但唯独周青先来的时候会趾高气昂地出门。

  她起身去检查自己的妆容是否服帖,调整了耳坠的位置,又补了口红,最后挂上笑挽起周青先的手。

  这位宝贝儿子是她最能炫耀的武器,她要求周青先这一天一定要盛装出行,不只是要周青先重视与自己的会面,更是要让医院的其他人都敬仰他们。

  精神病院里长长的走廊,被她踩得好似红毯,并不敞亮的灯光是为她而亮的镁光灯,她高傲地仰起头,蔑视所有人投来的目光,在这时候也认为自己是高人一等的。

  周青先会在配合地在一旁笑,完美得像周淮按自己标准定下的人偶。

  最后这一场虚伪的母子会面以共进午餐结束,周淮向一些根本根本不重要的人展示了一出母慈子孝的戏码之后,亲自叫刘叔来将周青先接走了。

  周青先求之不得,这一上午让双方都疲惫不堪,两人都只想回去休息。

  雨到正午时越下越大,落在车顶时咚咚锵锵,好像在敲鼓。

  周青先在车上转着手机,因这样湿闷的天气提不起劲,脑子里也还在不自觉地想周淮最后暗示的那番话。

  如果当时的车祸并不是因为周淮精神失常所致,那徐以凡到底在其中掺了什么手脚,还与其他人有关吗。

  倘若真的要查,又该从哪里查起呢,徐以凡当初以维护公司名声把这件是藏得这么好,看来并不是这么简单……如果要查,需要和另一个当事人联系吗。

  他捏着手机,下意识地翻着与林北生的对话框,两人的聊天记录也很简单,就是一方说“来”,另一方回个“好”。

  正对着单薄的聊天界面出神呢,忽地刘叔踩了一脚急刹,周青先手一抖,竟然给林北生拨了个电话过去。

  他几乎是立马反应过来按断,语气有些责怪:“刘叔!”

  刘叔歉意的笑脸在后视镜中露出来:“不好意思啊少爷,这雨太大了都要看不清路,差点追尾。”

  周青先隐约感受到一些既视感,霎时间冷汗爬满后背。

  彷徨心悸的感觉弥散开,周青先略微松开了一点领带透气,一低头,林北生给他回了电话。

  他心中一跳,想也不想地挂断了。

  林北生便没打了,换成发消息问:睡醒了?

  周青先还没来得及回,他又突突发了几条过来:早上出门的时候顺便给你挂了份早餐在门把手上,饿的话可以先吃点垫垫肚子。

  林北生:看着天好像要下雨,也留了把伞在那儿,省得你出门又不带。

  林北生:是要见面吗?

  他话实在是太多又太亲密,周青先几乎是应接不暇,皱着眉一条都还没来得及回,根本就分不出心再去想刚才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他皱着眉,就针对最后一条慢吞吞地打字:不见。

  林北生给他回了一个特别忧郁的雨中小狗表情包。

  周青先就把手机掐灭了,非常情绪外露地撅着嘴,转头看了看黏在窗玻璃上的雨,看了看晃来晃去雨刮器,看了看刘叔圆润的侧脸,又看了看自己修剪的十分完美的指甲,然后十分不情愿地掏出手机,慢吞吞地回他:半小时后。

  林北生回复敬礼小狗。

  周青先望着这只小狗,在心中构想了一系列完美的借口。

  他想,昨天林北生晚上等了这么久也没做成,心中肯定是觉得受亏欠了才想要见面,那今天进行一些补偿是于情于理;加上今天去见了周淮心情不是很好,急需找个方式发泄;另外他也正好需要试探一下林北生对那场车祸的知情度……并且,这只雨中小狗看起来确实有点惨。

  如此一来小周总便对自己的行为作出了充分且合理的解释,坚定认为并不是自己想要见林北生,十分坦然地关了手机。

  结果一见到在门口笑着罚站的林北生,他便莫名的有些心乱了。

  这时的雨还很大,林北生撑的那把黑色的、能把弟弟妹妹都容纳进去的伞,本来还在看手机,一抬眼见他来了便眉宇都向上扬了,先一步走过来接他。

  明明外面的雨还很大,可是周青先就是莫名地能听清对方将水洼踩碎的声音。

  啪嗒、啪嗒、啪嗒。

  那把黑伞隔绝雨幕,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后座上方。

  于是周青先一下车便涌进了名为林北生的庇护之下,一侧身就能撞入林北生的怀里。

  林北生在雨中笑着,眉眼都舒展开来,舒适的声音掺和着滴滴答答的雨,似乎很期待他的到来:“回来啦。”

  周青先注视着他的笑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出个二三来,便很是骄纵地皱眉,看了一眼时间,只提醒他:“你到早了。”

  “没什么事就先过来呗,我还以为你在家呢。”林北生很自然地寒暄,“去哪了呀?”

  周青先不习惯他这种熟稔的语气,也不喜欢他这种随意的态度,便板着脸大步走在前面,强硬告诉他:“以后别早到。”

  林北生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像一个保镖,状似无意地又问:“早上给你挂门把手上的早餐你有吃吗,那家卤肉包很好吃。”

  周青先正在开门,不太耐烦地回:“以后也别做这种无谓的事情,我找你来只是为了做爱……”

  林北生不孚他望,没等他话说完,在门刚被打开时便将周青先推进去按倒在墙上。

  门被咚一声又被阖上,周青先的背触不及防地撞上墙,还在头晕目眩之时,滚烫的唇也贴了上来。

  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敲在窗上是和谐的白噪音,伴随着时轻时重的呼吸,朦胧传来一阵轮胎划破雨地的声音。

  林北生的吻来得比昨天更猛,粗暴且不留情,但周青先今天很清醒,所以他能很快地适应并反击,不甘示弱地与他抢夺氧气,强硬地宣誓主权。

  他意外地被激发了斗志,暗中与林北生较劲儿,即使身体被他压着,手掌却绕到了对方颈后,不轻不重地压着,像在安抚……或者说是驯制一头野兽。

  最后分别时两人都有些气喘,周青先的嘴唇被咬破了,腥味在双方唇齿间扩散开,又顺着吁出滚烫的气融化在空中。

  视线是含混的,胸口是热的,林北生淋了雨,可奇怪的是他抱起来还是和往常一样,舒适且温暖。

  他目光昏昏,垂眸望着周青先唇上这点绯红,凑过去为他舔掉。

  他又换回了温柔的吻法,似是眷恋地替他舔舐伤口,血腥味在双方口腔蔓延开,周青先空出手去想解扣子,被林北生拉住了。

  “就这样。”林北生说,“很好看。”

  于是周青先那套名贵的高定西装,被人如此轻易地糟蹋了。

  “今天去哪儿了?”林北生隔着衣服摸他,问完重复的事情又不忘表扬,“今天好漂亮,特别帅。”

  周青先受不了他这样的形容,让他觉得又别扭又难为情,再加上林北生这种隔靴搔痒的抚摸让他也有些着急,便眼看着要炸毛,压着喘息断断续续地问:“你……到底……做不做……”

  林北生便将他抱上了沙发,周青先踢掉鞋子,正欲往他身上靠,结果刚一抬腿脚踝便被卡住了。

  并且林北生还很久都没有动作,周青先保持着有些尴尬的动作,终于忍不住了抬眼看他:“你干嘛啊?”

  只见林北生提着他那条腿,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是觉得有趣又有点无奈,最终还是没憋住表情,低下头来莫名其妙地笑了:“……没什么。”

  “就是觉得你还怪可爱的。”他把周青先的另一只脚也捏起来瞧,心里气终于隐约散了大半,就留下藏不住的笑意,“你怎么会穿着这种袜子啊。”

  周青先仰躺在沙发上,很呆滞地眨了下眼。

  他今天将自己打理得很好,精心挑选了一套暗灰色的西装,从衣袖到裤腿都严丝合缝量身定做的,选择没有一丝褶皱的衬衫,搭配的胸针都是二十万。

  唯独那一双袜子是随处可见的劣质商品,在脚掌处有一团圆滚滚的熊掌图案。

  周青先反抗自己母亲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一些行为放在明面上,比如故意背离母亲的意愿和不入流的人鬼混,比如在母亲作势要惩罚他时转背就走,比如假装听不懂母亲的暗示,义正言辞地做傻子。

  有一些行为放在暗面里,比如在一身正气凛然、衣冠楚楚去见自己挑剔的母亲时,脚下踩了一双有小熊掌印的袜子。

  周青先对着努力憋着笑的林北生,根本无从解释,就硬邦邦地冲他说了一声:“哦。”

  他忽地就不耐烦了,想收回脚:“不做了,你回去——”

  林北生根本没给他挣脱的权利,拖着他的脚踝便将他拽到身边来了。

  他笑眯眯地告诉周青先:“你想得美。”

  然后事情便朝着周青先一开始设想的那样去了,不过今天磨蹭得要命,也折磨得要命。

  他那套西装还是被扒下了,最后就剩了凌乱的衬衫和那一双袜子还留在身上,林北生用领带绑住了他的手,且迟迟不给他一个了结。

  周青先本来在性事上是一贯强硬的,这次被他欺负得想要哭,眼里一片潋滟,连眼眶都跟着泛红,咬牙切齿地问他:“你有完没完。”

  “没完。”林北生面上还是平静的,很温和的跟他讲,“罚你呢。”

  他一边问,一边拿起周青先的外套:“为什么把我的伞丢了。”

  昂贵的西服外套贴在身上时微凉,周青先身上很烫,这样的触感让他感到战栗,隔着布料磨蹭时让他脑里一阵一阵的空白,即将到达顶端时林北生又猛地收手,留他直挺挺地立着。

  周青先迷茫地望着天花板,等着眼前的光晕散去,终于从这延绵不断的惩罚中找到一点神志,嘴角恶劣地勾起笑:“你看到了?”

  “嗯。”林北生很坦然地回答他,“下午扔垃圾的时候看见了。”

  周青先望着他一如既往沉稳的眼睛,忽地意识到,林北生这人说不定比他还能装。

  你看,他明明见面时还笑眯眯的,远远看去好像今天和昨天一样,可靠且体贴,一到接触了才知道他吻得有多用劲儿,动作有多粗鲁,惩罚的手段有多可恶。

  周青先心中骤地涌起一些很卑劣的想法,他甚至病态地在其中感觉到一丝兴奋,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一点平衡。

  原来林北生也不是多磊落、多伟大呀!他还是会生气、会装模作样的,他那夸张的控制欲得不到落脚,自己却还要这样暗戳戳地发脾气——那他们不就是一类人嘛!

  于是周青先便忽地松和了,荡了水儿的桃花眼里都是风情,主动拿自己的东西往他那边靠:“因为你管得太多了。”

  “你罚我呗。”他语气轻佻地这么说,“你忍得不也很辛苦吗。”

  林北生果然轻易地被他点着,很直接地进来了。

  周青先有些痛,不过心中得逞的快意占了上风。

  他本来憋着气咬着嘴想不发出声音,结果林北生撞得太狠,导致他抑制不住地溢出一些又软又低的哼叫,听起来好像在求饶。

  这样的人,和他一样自私又自大的人,有着最健康和最无私的外表,是雪一样洁白广袤的土地,没有人知道其下埋藏的是多么腐败发酸的一颗心。

  周青先暗自想着,心中却为此颤栗激动不已。

  他望着动摇的天花板,想起不久之前他与林北在着泳池的对视,细碎的水珠像珍珠一样散开,隔着喧闹人群和消毒水的气味,偶然撞进的那双冷淡深邃的眼睛。

  朦胧期间,他听到林北生说:“我怎么对你又爱又恨的。”

  周青先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缱绻视线频频落在林北生眉间,好似又在惶惶出神。

  到最后他就只是很轻地笑了一声,告诉林北生:“你最好别爱我。”

  多狠毒的咒语,那时的小周总哪里知道啊,他当时矜贵任性、肆意妄为,无心的指令却一语成谶,让唯一簇拥他的爱搁浅。

  现在的周青先脑中疼痛欲裂,拼拼凑凑地炸起这些事情,心脏好似被拧出酸涩的汁液,连舌根都嚼着延绵的苦。

  视线从手机换到窗外,对着荧白的月亮,周青先悲伤地意识到,这又将会是一个漫长又痛苦的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