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孟茹下意识惊呼, 即使很快反应过来,可那抹慌张恐惧的神情被车内二人看得清清楚楚。

  孟茹恐惧的神情突然且不作假,让人很是奇怪。

  于谦手肘搭在转盘上, 看看后面又看向窗外,迟疑道:“小茹你是认识沈哥吗?”

  孟茹狠狠掐住手心, 盯着那人随意望来的视线,不断告诉自己沈问还不认识她, 沈问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就是个陌生人, 她不能慌。

  孟茹抬手扫了扫落在脸颊一侧的碎发, 抿了抿唇,

  先不管孟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于乾暂时还不想在沈问面前露马脚,他便顺着孟茹的话说:“是吗?那可真是太巧了。不过啊, 沈哥可不是什么学生,他可是我们胜利工厂好不容易拉来的大老板。”

  于乾拿捏着分寸没有点破沈问的身份,在观察沈问不在意后他立即介绍两人认识。

  “她是你对象吗?”男人拨了拨手上的串珠,漫不经心的问。

  于乾的声音戛然而止, 顿了好一会,讪笑解释:“沈哥你误会了,小茹她有男朋友,我们俩是好朋友关系。”

  “嗯。”说罢沈问推门出去,他身高腿长,不一会人就迈入大厅。

  于乾愣愣看着他身影,心里琢磨哪一点惹到了沈问, 再一抬头看时孟茹已经站在院中阴凉处等他。

  外面太阳本就大,孟茹在车外站了会早就受不住, 她整了整衣服回到过道里,来回经过的都是不同车间的工人,孟茹挺直腰背神态自若等着于乾来找她。

  刚在车上于乾急忙撇清关系的话语孟茹一点都不意外,她早就看清于乾是个怎样的人,唯利是图,心高气傲。

  不过孟茹怎么也没想到于乾与沈问竟然是早就认识的,甚至还出现在了胜利工厂,越往深处想孟茹越觉得事态不可控制,她习惯性来回走动。

  “怎么了这是?”于乾拎着钥匙小跑上了阶梯来到孟茹身前,拦住她的步伐。

  孟茹左右探看发现四周冷冷清清,这会下早班的人早就回家了,晚班还没到时间,孟茹拉住于乾的胳膊把人往楼梯口带。

  “那个,我是想问我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于乾与孟茹对视,低头沉吟片刻道:“应该能成,不过我不敢完全保证。你也知道的,能竞争助理这个职位的基本上都是高中学历。”

  孟茹双手握拳紧了紧,目光期盼诚恳地盯着于乾,“我相信你一定会办妥的。”

  “我尽力。”于乾笑了。

  孟茹正要走,被于乾叫住。

  “你真不认识沈哥吗?”不知为何,于乾忽然这样问了句。

  孟茹眼光一闪,摇头说:“不认识,不过我现在知道他是大老板了。”

  “行,下次见着人要机灵点,沈哥脾气不怎么好,能躲就躲。”

  目视孟茹的身影消失,于乾低头在台阶处蹭了蹭脚底的泥,直至干净后才转身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大办公室边上新隔断出了个小办公室,空间虽不大,但视线开阔,采光极好,浅白色窗帘被人收束于一侧,柔和的阳光洒落进来,中间一张办公桌占了将近一半的位置,办公桌上整齐摆放着书籍与杂志,外人从门口路口堪堪能看见些许身影。

  “长安,还没走啊?”提着两个大礼袋的人走了进来,四处找了下发现竟然没有多余的置物架,“国庆节的礼品给你放哪?”

  听见声音孟长安停下笔抬头,长时间对着杂志看,甫一抬头还有些不适应,稍迟钝的回答:“嗯,改完最后一段就好了。”

  孟长安站起身接过赵朝手中的袋子,“谢谢,我都忘记这回事了。”

  赵朝这会已经自己寻到了个位子,他斜着身子靠在柜子边,看着孟长安手中的礼品袋挑眉,“据说每个人到手的都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挺沉的。”顿了顿他又说:“这次国庆放假你有什么打算?”

  袋子放在桌上,孟长安正在寻找小刀,托了托眼镜回答说:“我可能要去医院复查一下,最近经常过敏。”

  见袋子打开,赵朝好奇地凑近去看,本以为林哥会对孟长安多有关照,分发给他的礼品应该贵重一些,谁能想到里面竟然是些用透明袋子粗糙装好的土药。赵朝不怎么认识药,但他觉得孟长安有些吃亏,像这种土药随便去个镇上村里都能挖一大把,也不知道林哥怎么想的。

  “你这亏了啊,我听说大部分人会都领到五块的小红包。”

  孟长安取了一小袋出来细细辨认,眼眸中闪过些许惊讶,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这里面的药材市面上的价格只高不低,之所以包装简陋恐怕还是会担心过度包装影响新鲜程度。

  转瞬间,孟长安就隐隐有了猜想,随之沉默起来,对某些人的手段感到吃惊。

  这些年孟长安一直都在间断的服用中药汤剂,但总会有那么几味药要么价格过高要么不对时候,如今他拿到手上的已是非常齐全。

  自父母去世,孟长安就断了熬药服药的习惯,他不懂而且觉得麻烦。

  正要开口解释,有人忽然从门外进入。

  “在聊什么?”

  林耿与沈问先是在门口站了会,眼见着沈问的脸越来越黑,林耿才开口打断两人,他笑吟吟走进来,哥俩好地抬手搭在赵朝身上,不动声色把人带离。

  “林哥你还没走呢,我正和长安说这次放假的事,不过你这做的有些不地道,会不会是看长安是新来的才这么亏待他?”

  林耿瞧见了桌上敞开的礼袋,心中了然,他就说沈问消失一段时间是去了哪,这里面的药可都不便宜,如果这都算是亏待的话那他林耿可就真是委屈了。

  “去去去,老板我可是一视同仁,别瞎说。”林耿说这话理直气壮,毫不心虚。

  孟长安的礼品本来就不是他准备的。

  孟长安误解了林耿的意思,顺势回身拾起桌上的纸稿整了整给他,“文章大体已经完成,内容参考了相关书籍资料,我给云姐看过了,她说没问题。”

  “嗯嗯,我相信你。”林耿接过稿子没有细看,他是相信孟长安与云姐的。

  “赵朝,来来来,我们聊聊。”林耿正愁如何给沈问与孟长安留出空间,转头见赵朝正在悄悄溜出去,于是他上前几步跟上赵朝,两人哥俩好地并肩走出去,出门时还顺手带上了门。

  在此之前孟长安是觉得这间小办公室对他来说空间是足够大的,即便是刚刚四个人在时都不觉拥挤,可在林耿与赵朝离开后,他反而感觉空间瞬间变得狭小逼仄起来。

  沈问素来都认为他的情绪很稳定,可在遇见孟长安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不受控。

  他盯着面前的人,视线并不凶狠,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克制。

  细细数来,他与孟长安已有十三天未见面。沈问写了很多信,可最后寄出去的只有最开始的那一封,他的目光一寸一寸描摹着面前的人的轮廓,想说的话思了又想,最后却只是轻轻问他会不会煎药。

  孟长安同样记着那封信,正欲要打破尴尬的局面,闻言摇头说:“不会。”

  青年站在身形矫健强壮的沈问面前,过于瘦削单薄,望过来的视线平静清澈,许多时候沈问都觉得孟长安取下眼镜定是会更好看些。

  两人相对无言,孟长安抿了抿干燥的唇,心中有些燥意,更确切的说是某种纠结。

  “需要我帮忙吗?”

  “你是在追求我吗——”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孟长安停顿片刻还不待回答就听见对方直接肯定的回复。

  “从见到你的时候就是在追求了。”

  孟长安后退了一步,稍下定的决心不再那么坚定,他推了推眼镜再次重新审视面前的人。

  他真的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而沈问的每一次出现都算不上打扰,孟长安很清楚自己的性向与社会大势的不同,能遇上个相同性取向的人机会很少。

  带着暮色灿烂的光线落在孟长安的眼中,美丽柔和,他稍稍垂帘,反复思考着这个决定是否明智。

  身材高大的沈问在孟长安面前微微低头与他平视,他的面容不是传统的剑眉星目,黑眸过于狭长,盯人的目光总会给人一种锐利凶狠,凑近看时更是如此。

  “安安,你可以慢慢想,不急。”男人压低的音量在他耳边响起,如同呢喃。

  晚风吹入室内,窗帘轻轻晃动,孟长安看着面前的人,听见自己的心在以不同寻常的频率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