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变化的很快,也结束的很快。

  沈乐成没有刻意去收集京都的消息,但一旦京都传来消息,他也一定会被告知。

  这次传回来的消息更加离谱了。

  皇上驾崩了,九月初三,大吉,豫王将登基为皇。

  现在六月十八,距离新皇的继位大典还有二个月多月。

  这个消息传来,沈乐成便明白是回去的时候了。

  从齐郡回来的路上,沈乐成归心似箭,可能那些曾经想要劫囚的人想到新皇继位一定会大赦天下,所以连劫囚的事情也不上心了。回去的时间比去齐郡的时间甚至还短了一日。

  交完差事,沈乐成连侯府都还未回便被宣入宫中。

  这次龙椅上的人换了一个他更加熟悉的人。虽然在归京途中已经收到不少消息,走入宫殿前也做过心理建设,但真得看见这一幕还是让他恍惚。

  “本王坐在上面是不是很惊讶?”新皇声音虚弱,似乎大病初愈。

  “臣不敢。”

  “本王自己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新皇屏退所有的人,慢慢走到沈乐成身前,“本王根本就没想过继承皇位。从始至终都是的。”

  “父皇将我丢到军中历练,封我为豫王,便是从未想让我继承大统,他想让我辅助太子掌握兵权;他宠六弟,便是将他当个普通王爷宠着。只有太子,才是他中意的,是按着储君的方式培养的。父皇从来都没有想过换人,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太子太患得患失了。当然也可能是父皇想要削弱王爷、郡王权利的想法影响到太子。北疆时候我就想过,等太子真的做到那一步了,我就将王位交给世子。但他忘了他不是父皇,他才继位不足五年。”

  沈乐成张口想问,身体先一步反应过来,他面前是新的皇上,是他不能过问的对象。

  “我了解你,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

  沈乐成感觉现在的豫王精神状态不太对。

  “皇上,您需要休息了。”

  “本王还未继位,还不是皇上。”新皇轻笑,“说不定连继位大典都撑不到了。”

  说完,新皇开始咳嗽,止不住的咳。

  沈乐成想叫人唤太医来,被新皇拦住。

  沈乐成无奈,他不想继续听下去了,他怀疑听完这些,他可能走不出这座皇宫。

  “皇上,您别说了,这是我能听的吗?”沈乐成最终还是问出来了。

  “整个皇宫,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知道你们沈家的忠心,也知道你并没有野心,却有能力、有天赋、在军中有威信。我看着你长大,在北疆的时候我是真的将你当弟弟对待的。”

  这夸得,每一个词吐出,沈乐成的心就是一颤。

  “这次回京都得路上遇袭,我被从京都归来的定南郡王所救,后在丽王府邸治疗。我伤的很重,也是幸好被发现的早,捡回一条命。”

  “昏迷醒来,我不信所有人,除了救了我的人。”

  “我的部下查出遇袭与当今有关。我深信不疑,我很愤怒,怒火支撑我一定要回京,所以我隐瞒了自己的行踪,不让自己的任何消息传出去。我想知道当看见我活着回到京都,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在快要抵达京都的时候,我的怒火已经没有柴薪支撑,我开始冷静分析这件事情。”

  “我想停下,阻止事情的发生。可是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受我的控制,已经不是我能够掌控了。”

  “很可笑不是?”新皇轻笑,笑着便又咳嗽起来,“人人都说豫王智勇双全,就连东南小国都说他是晋国勇士,可是他连阻止自己手下不要进京、不贸然闯入皇宫都做不到。”

  新皇的话解开了沈乐成一直萦绕在心中的疑问。

  谋权篡位,他一直都不认为豫王会做这么傻的事情。

  “我都已经做好人头落地的准备了,谁想到最后我竟然坐上了这把椅子,黄袍加身。”新皇闭眼,“我想除了你,所有人听到我说这话肯定会想,成王败寇,这个说法正好可以糊弄世人清清白白登基。”

  沈乐成无奈,他是真的不想做这个知心人。赵家人是想把他这个沈家独苗苗也霍霍没吗。

  “这次登基大典,我将六弟召回了。”新皇目光如炬盯着沈乐成,直看得沈乐成头皮发麻,他半跪在地。

  “沈乐成,一旦我出现任何意外,属于我的暗卫以及属下将由你调度,由你拥立舒王赵睿登基为皇!”

  沈乐成猛然抬头,不可思议。

  “沈侯爷,接旨罢。”

  沈乐成张嘴,感觉嗓子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心中情绪很复杂,他不想趟这个浑水,但是也不想辜负豫王的信任,这可相当于是遗言了。

  “臣,接旨。”

  “好。”新皇轻咳,“沈老夫人和你夫人一直都在皇寺,你一会儿可以去看看他们。”

  沈乐成知趣提出告辞。

  离开皇宫后,沈乐成直接去了皇家寺庙,他最先碰到的是胡太妃。

  胡太妃拦住沈乐成直接问道:“皇宫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妃在京都还能不知道吗?”沈乐成反问,对这个女人,他的态度完全好不起来。

  “赵……豫王,他怎么敢!”胡太妃人没站稳,朝后退了两步,“皇上呢?”

  “先皇发丧时你未去,现在倒是问起来了。”沈老夫人及时出现,反问道。

  现在的人都知道,豫王的这个皇上可是杀了自己亲弟弟得来的,先皇发丧都是一切从简,不少人为了避险,连去都未去。

  “皇上没死,你们怎能说他死了!”胡太妃仿佛疯魔。

  沈老夫人直接将沈乐成拉走,她对沈乐成轻声道:“自从先皇驾崩的消息传来,她便这般了,虽说她护着先皇长大,可要说真的疯魔,我却是不信的。你再遇上她,绕道走。”

  沈乐成点头:“母亲要回去吗?”

  沈老夫人看向沈乐成:“你认为我们现在该回去吗?”

  “我?”沈乐成想到皇宫里的新皇,以及新皇对他说的话,他小声道,“一切都尚未明朗,母亲你们还是不要回府。”

  沈老夫人点头:“你要万事小心。”

  “儿子省得。”

  “对赵茹,你可有心思?”沈老夫人给沈乐成递去一杯水,突然问道。

  沈乐成一脸疑问看向自己母亲:“您知道的,我对她没有心思,她怎么了?是胡太妃又让她做了什么事情?还是她自己自作主张做了什么?”

  “没什么。”沈老夫人再次问道,“那你是准备将她拘在府中一辈子忏悔吗?”

  “她做错了事情,是否忏悔是她的事情。我不是什么魔鬼,倘若她不想在府中待了,我自然不会拦她。”沈乐成反应过来,“她遇上心仪的人了?”

  “她现在怎么敢动心。我看她自己都不清楚。”沈老夫人摆手,“这事,你就别管了。”

  害过自己儿子的人还每日要在自己面前请安,沈老夫人其实早就想把人给打发走了。

  现下有个机会,既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自己,做个媒人又如何,就当是为儿子行善积德了。

  “那这事我可就不管了。”

  沈乐成从皇家寺庙出来已经是傍晚了,沈老夫人留他在庙中休息一夜后再回去,但沈乐成想见白和泽便婉拒了。

  沈乐成回到内城先回府,拿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再爬白和泽家的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沈乐成在白和泽府上简单冲洗换上干净的衣服。

  白和泽还在“加班”,见沈乐成出来,他放下手中笔搁在笔架上:“有所猜测。”

  “为什么我猜不出来呢。”沈乐成丧气。坐在白和泽身边将今日宫中新皇同他讲的话全部讲出。

  “两任皇帝都将王爷和郡王们逼得太急了。”

  沈乐成疑惑的眼神看向白和泽。

  白和泽点道:“丽王与定南郡王有从龙之功。而且你现在才回到京都并不是很清楚京都现在的情况,虽然新皇弑弟夺位,但朝中反对的声音并不多。”

  “真的很可怕。”沈乐成反应过来不由感慨。

  “所以,不如归隐。”白和泽目光灼灼看向沈乐成。

  沈乐成被看得心虚,含糊道:“等过段时间吧。”

  “等多久?”

  “我答应了新皇,一旦发生意外将拥立舒王继位。”

  “我明白。”

  “你明白?”沈乐成反问。

  白和泽笑道:“我和你一起这么多年,我还能不了解你吗?”

  “等皇位的事情结束,我再问你。”

  沈乐成重重点头:“好。”

  “明日我想去先皇的丧礼上上柱香,你觉得行吗?”沈乐成问道。

  白和泽:“行。不过我以为你不会去看他。”

  “虽然我有点开心,但死者为大。”沈乐成说道,“我跟你说,以前先皇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就同他不怎么对付。他嫌弃我哥同豫王走得近,还嫌弃我不学无术……”

  讲着讲着,沈乐成打了个呵欠,没了声音。

  白和泽低头见沈乐成睡着了,他起身将人抱起放在床上,手持扇子轻轻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