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和泽在除夕当日等到了田慎归来。

  先说了一句辛苦了。他上下打量田慎,厚重的棉衣里看不出究竟有没有装东西,他又朝田慎身后望,后面什么都没有。

  白和泽双手揣入袖中,拢在腹前,转身带着田慎进屋:“先进屋吧,屋里有炭火,暖和些。”

  田慎跟在白和泽身后,白和泽边走边问:“路上还算顺利吗?”

  心却早就飘到今日的夕食大概也是难以下咽,一会儿多吃点米饼的事上。

  “顺利的。冯二同我说了不少矿场的事情。”

  冯二便是当初被旗县三家卖到矿场的人之一。

  “他问别人的?”

  田慎明白白和泽的意思:“是他家小子打听的,他家小子年纪轻,矿上安排在老人多的组。”

  白和泽提醒道:“那些晓得信息的‘老人’都精明着,让他们小心些。”

  两人回到房间,待白和泽在炭盆旁坐好后田慎才开始讲他这次探听到的消息。

  “老爷,这样就可以吗?”将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讲述完毕后,田慎疑惑问道。

  白和泽看了看天,已经到申时,该吃饭了,刚刚分析消息忘记让管家上米饼了。

  想到夕食,管家恰好端着食盘敲门。

  “你以为老爷我还能拿着宝剑为民除害?我现在只是个县令可没那大的权利。这样就足够了。”白和泽一边说话一边尝了口菜,双眼一亮。

  “亏你还记得带些盐巴回来。”

  田慎被夸得不好意思的笑道:“当时想不能让其他人觉得我是去矿场了,想了大半天才想起来还可以买些盐巴。就是贵了些,钱花了不少但却没能多带些回来。”

  “下次出去便多带些钱。”白和泽叮嘱。

  管家心疼极了:“老爷,我们哪里有那么银子哦。”他可是知道的,老爷出来府里可没给银子。

  他可以用那些盐巴多腌制些菜,能坚持得更久一些。

  “钱的事你们不必操心,老爷会弄来的。”

  管家以为,老爷终于是妥协了。老爷年纪不小了,府里让老爷早些成婚,也是为了老爷好。

  白和泽想的却是沈乐成,沈侯爷可是家大业大,沈侯爷在京都的好几个铺子都是他在打理的,他可是知道沈侯爷的小金库究竟有多少。

  况且人还在军中,听说吃住都用的公主的俸禄。

  怪让人的羡慕呢。白和泽酸酸想到。

  “啊切!”沈乐成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幸好没有流鼻涕,不然可得冻住不可。

  “也不知道是谁在念叨。”他小声嘟囔一句。

  “肯定是公主在府中等你过年。”有将士起哄道。

  沈乐成:“只是冷了一下,你们这嘴可比姑婆们都还能造谣。”

  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对面的人就不过年的吗?我都好几年没有在屋里守岁了。帐篷里都没那个感觉。”

  “角门那儿有个小房间,你可以去那里待着。”

  角门的房间除了是力士休息的房间外,在打仗的时候,便是从三品及以上的将士才能暂作休整的地方。

  “我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每年都与你们一起过,可真是吊胃口。”

  “哈哈,我还不想每年睁眼第一眼就看见你这张糙脸呢。”

  “你以为你脸能好到什么地步?”

  “别把我算进去,我可是每年睁开眼的第一眼看见是沈小侯爷的小俊脸。”

  “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因为沈乐成这张看起来白净的斯文小脸,那些同他交好的将士在说话时都有注意。特别是沈乐成小脸认真听他们说腥段子的时候,让他们逐渐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了。这时,沈乐成还会疑惑来一句“怎么不说了?”。

  这感觉太怪了。

  渐渐也就没人在沈乐成面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成人话题。

  沈乐成还奇怪过,怎么大家越来越幼稚了。就像今天,说着说着又说到他头上了。

  新年第一眼睁开最先看见谁的脸?

  这是怎么偏到这个上面的?

  沈乐成嗓子有些痒,又咳嗽两声。

  “真是着凉了?”沈乐成身边的刘将军关心问道,“小心伤口感染。”

  这次的北戎来袭,是沈乐成小队最先发现的,虽然及时与其他小队汇合,但伤亡依旧惨重。这次也是沈乐成来此后伤得最重的一次。

  沈乐成点头,知道古代的医疗环境以及军中药材的缺少,他对待自己的伤口非常上心。他可是不能倒在这里的。

  长命百岁,是这一世的目标之一。和白和泽在一起长命百岁,是终极目标。

  “话说豫王去了东南,东南那边的战事如何了?”刘将军递过去盛放热水的水杯,问道。

  沈乐成接过水杯,整个人都暖和不少,喝了一小口热水才回答:“听说是稳住了。”

  “稳住就好。”

  “以豫王的能力,只要稳住了,不消半年必是会将蛮子们都打得屁滚尿流。”

  沈乐成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之前敌军连胜,气势足,只要将这股气焰压制住,以晋国的实力,只会赢不会输。

  他端着水杯,想着想着想到了白和泽。

  白和泽也在北边,旗县距离临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同样是在北方,他那里也应该落满了雪吧,也该和这里一样,寒冷,白茫茫。

  马上就要过年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正在想自己呢?

  会放炮仗吗?是不是会十分热闹?

  过完年,北疆已经抵达最冷的时刻,战事已经接近尾声,谁也没能占到谁的便宜。

  沈乐成也得了假,得以回去修养。

  赵茹找到沈乐成时,沈乐成正在上药。跟随沈乐成的小兵将她拦在外头,她也就等待沈乐成处理妥当。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跟我报个信。”赵茹已经闻到浓浓的药味,想来伤得挺重的,不似他人口中的轻伤。

  “府上还有不少药,你今日不如随我回府。”

  “不用了。”沈乐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赵茹应了一声道:“药材我一会儿差人送过来。”

  “是有急事?”沈乐成还是头一次在自己这个小院里看见赵茹,她会在大冷天找过来不会只是来看他的伤。

  “五皇弟被封舒郡王。”

  沈乐成挑眉,之前在战场上,倒是没有听说这个消息。

  “只是个郡王?”

  王爷和郡王这之间的差别可大了。若是先皇尚在,以赵睿受宠的程度,王爷的位置是绝对能要到的。

  赵茹没有回答,接着说道:“东南战事稳定,皇上已经宣定南郡王进京,舒郡王与定南郡王嫡长女的亲事定在今年五月十六,皇上欲宣我们回京。”

  “宣我们回京?”沈乐成看不懂了,他有点怕回去就出不来了,面上神色不显,“正好回去好好养伤。”

  “什么时候回去?”沈乐成问道。

  赵茹回答:“待圣旨下来才知。”

  主要得看这圣旨能否下下来了。

  圣旨就放在皇上的手边,已经放了一个月了。

  将赵茹宣回来很容易,可是要将沈乐成一同宣回来,还差一个时机。

  舒郡王大婚,他原本是想将婚礼办得隆重些以弥补,老五原本可以封王爷却被封郡王的落差。

  但却被告知国库没钱了。

  哪里是用钱的大头?自然是军队。缩减军队开支,这明显不明智。

  那就只有停战。

  东南战局稳住,朝上已经有大臣听闻东南小国已经派出使团,便提出劝和。另有一批人特别是兵部的人,认为不应该和,好不容易稳定了,被夺下的三座城池是一定要抢回来的。

  皇上私心是,战。登上皇位,他也想做出一番伟业。

  但战便能胜?通过豫王吗?岂不是给豫王更多的功绩和名声。

  皇上犹豫不决,不能表态,便也不好召沈乐成回京。

  但沈乐成重伤,那便好说了。

  他不想将沈家人放到军中去。

  至于战,还是不战。一切等使团进京后给出的筹码来看了。

  拿定主意后,皇上神清气爽。现在能困扰他的就只有子嗣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