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慢点。”

  “疼,疼疼。”

  “嘶——”

  “呼。”

  沈乐成长舒一口气,小心摸着刚换完药的伤口,残存的疼痛让沈乐成不敢乱动。

  “你伤口康复的不错,已经在结痂了。”沈安成一边净手一边道,“等回去时,可能就好的差不多了。”

  沈乐成想到自家娘在他每次受伤后的过度关心的举动,他全身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绝对绝对要在到家前完全好!”

  沈乐成“深情”抱着沈安成的手:“哥,咱就靠你了。”

  沈安成把手抽出来,又重新洗了一遍:“那你就给我乖点。”

  院外陡然吵杂起来,各种的声音以及不常在避暑宫听到的马蹄声、明显训练过的脚步声一并传了进来。

  沈乐成抬头朝窗外看过去,就连他们的小院子都显出几分慌忙的感觉。

  沈安成也看过去,他神色没多少惊讶:“大概是太子与大皇子来了。”

  沈安成话音刚落,管家走进房间,恭敬道:“世子,太子与大皇子到了。”

  沈安成颔首,沈乐成悄悄竖起来大拇指。

  沈乐成与沈安成站在人群之中,因为在前排,沈乐成视线极佳能够清楚看见太子与大皇子脸上的表情。

  沈安成垂头平静脸看过去,沈乐成立刻乖巧恭敬的低下头。

  当晚,从皇上所住的圣德宫中传出消息,朝中一切事务均由太子处理,等同监国;大皇子协助太子处理朝中各事,以及调查林中刺客一事。

  同时,皇上同意了各郡王赴京面圣的表书。

  沈乐成看向沈安成:“皇上这是?”

  沈安成做出噤声的手势:“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不能说,你还不懂吗?”

  沈乐成连连点头:“嵘王也会入京,我们倒是可以提前看见大姐了。”

  “你姐肯定忧心忡忡,你倒是一点也不心疼你姐。”

  沈乐成摊手,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皇上这般的用意,先是将郡王世子召来,然后是郡王本人,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这次的遇刺会不会是皇上设下的套子,自编自演。

  “担心又不能改变,还不如往好的方向想呢。”沈乐成凑到沈安成的耳边,“就算皇上想对郡王下手,也不会挑在现在。”

  废除郡王,改变分封制,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

  就算皇上想,也不能明面上动大刀子。

  “大哥,大姐怀孕几月了?你说我们能看到小侄儿诞生吗?”

  说起沈嘉,沈安成的面色柔和:“阿嘉是在今年离京后查出来的,四月时查出已经将近三个月,现在算来已经六个月了。”

  “岂不是我们也有可能瞧不见大姐了?”

  让六个月的孕妇赶路,还是算了吧。

  兄弟俩又聊了一些小时的事情才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沈乐成还在睡梦中就被沈安成用冷毛巾给浇醒了。

  沈乐成一脸疑惑,起床气还没发出来,便听沈安成道:“大皇子马上就要到了,你快点准备一下。”

  “大皇子?”沈乐成还有些迷糊,脑袋转了大弯才反应过来。

  皇上让大皇子调查刺客一事,此时大皇子过来见他,慰问伤者是假,查事情才是真。

  在沈乐成的回忆中,对大皇子的印象总是带了丝畏惧,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忐忑问沈安成:“大哥,我和大皇子,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小辈中他总是爱教训我,看不惯我的做派,他不会对我动手吧?”

  “大皇子为人公正,你照实说,别耍滑头,大皇子不会对你做什么。”

  可能是天生气场不合,大皇子一见沈乐成都要挑他身上的毛病。

  沈乐成想到最近一次遇到大皇子,是在两年前,他与周文砚好奇去了赌场,发现赌场有人出老千,最后和赌场的人打起来了,正好遇见了路过的大皇子。

  大皇子确实公正,不苟言笑,板起脸来可以吓唬六岁以下的小孩子。

  在场子里出老千的赌场被停业整顿,他与周文砚不仅挨了板子,还关了紧闭、抄了书。惩罚力度杠杠的。

  后面几年的的除夕宫宴席上,沈乐成和周文砚一直都是绕着大皇子走的。

  对了,之前的大皇子二十岁生日宴上他还见过大皇子,因为有太子在,再加上五皇子的事情,大皇子没说什么就放他走了,这次说不得还会算旧账。

  比如,来给我庆生竟然还迟到;比如,你竟然会带着五皇子去五华街;再比如,你竟然将五皇子一人放在高树上……

  只是一件事,大皇子都给他找出无数的“破绽”来;再加上皇上遇刺的事情,沈乐成可以想象一会儿他对面大皇子的场景。

  真的是太惨了。

  沈安成轻敲沈乐成额头,反问道:“面见大皇子,倒是让你受苦了?”

  沈乐成尴尬笑道:“没有,没有。大皇子对我严厉是对我好,我知道的。”

  沈安成笑了笑没有拆穿沈乐成略显低劣的谎话。

  传消息的内侍来后半个时辰后大皇子才抵达,沈乐成也恰好洗漱完毕恭敬等候在宫院大门处。

  大皇子面容冷峻,沈乐成就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人的笑容,这次,他的脸板得更严重了,严肃的气质让人忽略他的年龄与年轻俊美的脸。

  沈乐成不敢偷偷打量,只是悄悄在心中想着太子与大皇子站在一起的模样,如果大皇子也笑起来的话,可能会比太子看起来更加“如沐春风”。

  沈乐成突然抖了一下,模样上确实温和,但是莫名有丝丝恐怖。

  大皇子会笑,还朝我笑,这会是晋朝百年来最大的恐怖!沈乐成在心中暗暗想着。

  “你在想些什么?”

  原本大皇子是准备开口询问沈乐成的伤势,见人突然抖了一下,熟知沈乐成秉性的他立刻就知道身前的人可能在想一些会让他恼怒的事情。

  沈乐成连忙摇头,又瞬间正经严肃恭敬回答:“禀大皇子,我没有。”

  大皇子摆手,只当这则事情没有发生,问道:“这次五弟多亏有你保护,我今日来一是关心你的伤势,代五弟感谢你;二是想知道皇上遇刺当时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乐成拱手:“我定当知无不言,不敢有所隐瞒。”

  大皇子颔首,在捧着各种草药补品的内侍退出后,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沈安成也准备出去,大皇子开口道:“长安你留下来。”

  长安是沈安成的字。

  听见大皇子的吩咐,沈安成留了下来。

  沈乐成反倒是舒了口气,他这种世家纨绔子弟是最怕与大皇子独处一室的。

  大皇子颔首示意,沈乐成会意,将他与五皇子赵睿从遇上皇上的队伍前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出来。

  大皇子一直沉默聆听不发一言,给人十足的压迫感,好在沈乐成早已习惯,除了稍有些忐忑外情绪还算平静。

  “没有了?”大皇子等沈乐成说完后一会儿才问道。

  沈乐成眼珠转动,刚刚的讲述中他隐藏了自己带着五皇子跳上树,差点捅了刺客埋伏老巢的事。这要是说出来,他铁定会被惩罚的。

  沈乐成道:“有关皇上的事情我全部说完了。”

  “那有关刺客的事情呢?”

  “我与刺客并无任何瓜葛。”沈乐成不明所以,并极力撇清干系。

  大皇子问道:“向你与五弟袭击来的刺客有多少?”

  沈乐成想想,不确定道:“二十几?”

  “嗯?”大皇子的眼神变得凌厉,鼻中发出的声音听在沈乐成的耳中仿佛阎王爷点名。

  “当时那么乱,我也不清楚究竟有多少。”

  大皇子冷哼:“沈乐成,你迟早是要死在你自己手中的。”

  沈乐成乖巧立正站好,等待大皇子训话。

  沈安成也深以为然的点头,并对大皇子保证道:“都是臣教导不利,臣定会好好管教他的。”

  大皇子锐利目光扫视沈乐成,对这幅模样的沈乐成早就见怪不怪了,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伤,一周后上交千字检讨。”

  沈乐成开心了,只是千字检讨而已,这个他熟,在回复时他的语气带着几分雀跃:“谢大皇子教导。”

  该做的事情已经完成,大皇子动身离开,沈安成将大皇子送出院子。

  大皇子手背在身后,轻声道:“有这样的弟弟,我又为你感到高兴又为你感觉忧伤。”

  高兴他的平庸,不会威胁到你世子的位子;忧伤他的惹事能力,总得有人去为他兜底。

  沈安成避而不答,反而道:“当初父母为我们取名时便想着平安喜乐。”

  等完全不见大皇子身影后,沈安成才回到院子内。

  沈乐成小心挪到沈安成身边,用肩膀撞了撞他,小声撒娇道:“哥,你在生气吗?”

  “我也是一下子蒙了嘛,糊涂才跳到树上,而且我就只是一点小伤,五皇子一点伤都没有。所以你就别生我气了呗。”

  沈安成只当没听见这些话,任由沈乐成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说些撒娇求饶的话。

  他算好了沈乐成能够坚持的时间,在沈乐成泄气前开了口,问道:“你想问什么?”

  沈乐成连忙问道:“大皇子可有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出院子吗?”

  其实他更想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回京,受了伤,沈乐成更想快点回去见白和泽了,抱着他,躺在他怀里。那才是治疗他伤口的最好的良药。

  沈安成也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只能凭自己所分析的道:“大概要肃清刺客,查清刺客背后的势力。”

  末了沈安成严肃道:“正好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在院子里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