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太阳刚刚升起。床上窝着的叶思存，鼻子先醒了。
叶思存半眯着眼睛，循着味道来到厨房。平底锅里发出“滋啦滋啦”水油交战的声音，听声音, 应该再煮一会儿, 水分就能榨干了。
叶思存懒洋洋地挂在李月松身上, 勉强睁开一只眼睛。锅里有几个白白胖胖冒着热气的水煎包。
“还是你在好, 有家的味道。”叶思存把脸埋进李月松脖颈蹭了蹭。李月松不在的时候，叶思存早饭要么不吃，要么便利店里随便解决一点。一个人的时候, 吃饭是为了活，两个人一起的时候, 吃饭才是生活。
李月松神情专注在锅里，头也不抬地说：“我看法务把合同发过来了，你再去确认一下。电脑在茶几上。”
“不要。”叶思存搂得更紧，“我要先吃饭。”他还带着睡意,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沙沙的。见李月松没回应，叶思存活动着腰肢，让李月松感受了一下他清早的身体反应, 坏笑着说：“先吃你也行。”
李月松胳膊肘怼开叶思存，说：“别撒娇。一会儿包子糊了。”然后捏着叶思存的肩膀，把他转了个面, 推着出了厨房, “赶紧看看合同, 今天约了要跟孙乾工作室签约的。”
叶思存一边往电脑走, 一边不满地嚷嚷着：“你现在不是我的助理，是剧组的摄像。”
虽然李月松已经很久不做叶思存的助理了, 但看到相关工作，还是忍不住催着叶思存去做。
叶思存把合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规整又完备，没有任何问题。但问题就在于，没有任何问题。
这合同一旦签了，就是绑在叶思存和孙乾身上的一条绳，一个出问题，另一个是没办法全身而退的。可是如果要伤敌一百自损八十，叶思存也不会做。他得想一个方法，让所有风险都落在孙乾身上。
“合同里有什么问题吗？”李月松看到叶思存皱着眉，忍不住问。
“没有任何问题。”叶思存放下笔记本，来到餐桌前，“水煎包终于好了，饿死我了。”
李月松递给他筷子，问：“没问题怎么还拧着眉头？”李月松本就对叶思存再招惹孙乾不太赞成，现在要进一步有项目合作，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你之前说的要让孙乾还回来，不会是想在合同上面做手脚吧？”
叶思存大口吃着水煎包，汤汁在嘴里爆开来，烫的他一时说不出话，只是快速摆着手表示否定。
“那最好。合同上动手脚，就算成功了，后续也很容易被判合同无效。到时候吃亏的是你。”李月松叮嘱。
“我发现啊……两个人斗，都是那个耍无赖的最后赢的概率大。”叶思存有意瞟了李月松一眼，似乎对他这种公事公办的正直态度有点不满。在他构想里，要想让孙乾付出代价，像之前那样规规矩矩做事，是不可能成功的。
要想赢，得比孙乾更无赖，更不要脸，更狠辣。
“难道狗咬你，你还要咬回去吗？”李月松说，“当然是交给抓狗大队啊。”
“可当时狗咬我，我没能指望上抓狗大队啊。”
“那就想办法在不被狗咬的前提下，把他交给抓狗大队呗。”
联系不大的类比，却让叶思存突然有了灵感，惊喜道：“你说的有道理！”然后嘟着沾满油的嘴唇就去亲李月松。李月松嫌弃地塞给他一个包子，挡住了这个油腻的吻。
……
合同在签署之前，叶思存事先把电子版发到了孙乾工作室。孙乾拿到合同后，生怕叶思存在合同里给他做手脚，让法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反复确认没问题之后，心却还没放下来。
他总觉得叶思存这次主动找他合作的目的不单纯，可目前为止，叶思存除了见面的时候有意压他一头之外，其他事情都挺公事公办。孙乾检查着合同，心想，难道叶思存是小人得志之后，回来耀武扬威的，并没有其他心思？
不过想来，孙乾自认没有对叶思存做得太过分。一开始在剧组给他穿小鞋，也是因为叶思存故意谎报身高，有错在先。至于后来的抄袭，他还被叶思存反咬一口，这笔账还没找叶思存算呢……孙乾越想越觉得其实叶思存更对不起他。这次叶思存找他做男主角，也是应该的。
于是便放下心来，跟经纪人一起去叶思存工作室签合同。
孙乾一行人到的时候，因为周末，叶思存工作室空空如也。似乎叶思存经常在非工作时间工作，前台桌上立了一个立牌，上面写“叶导办公室往里走右拐最里面一间”。
孙乾和经纪人走在最前面，于钦和其他助理跟在后面，五六个人一起往叶思存办公室走去。
刚靠近办公室，就听到里面有叶思存和一个女生的笑声。
孙乾停下脚步，问经纪人：“今天还有别人？”
“说是约了几个艺人都是今天签约，听声音应该是罗雨琛。”经纪人继续往前走。
孙乾拉住经纪人，说：“等等再进。”说着悄悄凑到叶思存办公室门前。办公室的门是木门，虚掩着，靠墙站在门口，从里面看不到。贴耳上去还能清晰听到里面的声音。
“我们听听他跟别人签的和跟我们签的，有没有什么不同。”孙乾做了个“嘘”的手势，贴耳上去偷听。其他人跟在后面，也贴墙站着，避开门缝位置。
“签好了。”叶思存的声音传出来，“这份是片酬三百万的，这份是片酬一千万的。两份合同你收好。”
“那就多谢叶导啦。省下的钱，到时候请你吃饭。”罗雨琛的声音。
门外人听到这对话，马上明白，叶思存跟罗雨琛签的是阴阳合同。因为明星收入高，税收也高。圈内不少明星会通过各种方法来“合理避税”。而阴阳合同，指的是演员和片方签两份合同，一份合同片酬低，作为对外和对公合同。一份合同片酬高，是实际片酬合同 。会通过一些其他名义把片酬打给艺人，避免缴税。
“怪不得说好多演员降片酬跟叶思存合作，原来只是降到合同里了 。”孙乾压着声音冷嘲热讽，“我还以为他有多抢手呢。还不是耍些小手段来拉拢明星。”
“不过能省钱也是好事。”经纪人说。他也帮孙乾签过阴阳合同，其中利益他自然清楚。
于钦听到这个，还是有点谨慎，他凑到孙乾和经纪人中间，小声说：“我们打过叶思存的，跟他签这种合同，会不会有风险啊？”
“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儿？”孙乾皱眉，“当初是他自己来我们工作室先打人的。我们打他那属于正当防卫。”
“而且他肯定不止跟一个艺人签了阴阳合同。有风险也是大家共担。”经纪人说，“他不会那么傻。”
“就是。”孙乾斜了于钦一眼，“这种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于钦马上赔着笑脸，说：“那是我多想了。叶思存以前自己也是艺人，估计是理解艺人赚钱不易，所以才会在这种事上这么通情达理。”
听到里面聊得差不多了，孙乾敲了门。
罗雨琛见到孙乾，识趣地跟叶思存道别，收起合同离开了。
孙乾和经纪人做到叶思存办公桌对面，叶思存浅浅一笑，说：“咱们也不多废话。”说着拿出合同，递到孙乾面前，“这是前面已经发了电子版给你的合同，你们看下没问题的话，请在首页、尾页、骑缝签字盖章。”
孙乾打开合同看了看，跟仔细检查过的电子版无异，片酬也是正常数额。他合上合同，倚在座椅靠背上，不冷不热地一笑，说：“合同是没什么问题……”
叶思存看孙乾没有签字的打算，抬眼问：“但是？”
“也没什么。”经纪人打着哈哈，“只是觉得做艺人有点不容易，这个片酬交完税，也不剩多少了。”
“这个金额是咱们一开始说好的。临签合约了，又来谈片酬的事，耽误进度啊。”叶思存脸上笑容消失，一副现在要高片酬不可能的样子。
“我们没有要临时谈片酬的意思。”经纪人尽量用眼神去暗示叶思存。可叶思存似乎对他们签合约之前聊片酬有点不高兴，完全不看经纪人的脸，低头轻轻吹着茶杯上的热气。
“我们跟片方签合同，很少直接这么签的。”孙乾说。
叶思存表情变了变，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问：“那你们都是怎么签的？”
经纪人马上察觉到孙乾话说多了，如果被叶思存知道他们签过什么阴阳合同，去税务局举报，孙乾得吃不了兜着走。便马上转移重点，说：“我们一般会约在外面茶馆什么的地方签，很少会在导演的办公室签。”
“合同签好就行了，地方没所谓的。”叶思存毫不在意。
“我们来之前，也听说，好多艺人宁愿降低片酬，也要跟叶导合作。”经纪人故意指了指合同上的片酬，“我们阿乾这个片酬如果传出去，不是显得叶导偏心嘛。”
“那这意思是，你们也想降片酬？”叶思存挑眉看向孙乾，“这感情好啊！我也愿意少出点钱。”
听到要降低片酬，孙乾急了，怎么说着说着要把钱给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