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叶思存耐心地回应着,在停车找找李月松的车。

  叶思存把李月松放到车子副驾,扶着安全带,帮他扣好。

  李月松靠在座椅上,含糊不清地又说了什么,叶思存没听清。不过他现在也没耐心听了,他认认真真盯着李月松,问:“我带你走,好不好?”

  李月松还不是很清醒,对于疑问句,只会含含糊糊地说:“好……”

  “这是你答应我的,这次我可不会再让你跑了。”叶思存说着关上车门。

  正准备发动车子,李月松的姐姐出来了,指着叶思存喊道:“你谁啊?要干嘛?”

  叶思存咬牙把心中的恨意吞下,换上礼貌的笑脸,说:“姐姐你好,我是李月松的同学,我们在卓石婚礼上见过的。”

  姐姐上下打量了叶思存一下,虽然在邹信然的诊所见过叶思存,但是叶思存当时戴着口罩,也没有跟她正面接触。她对叶思存的印象,还停留在卓石的婚礼上,那个在舞台上跳热舞的男人。她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李月松叫我来的,说是他没法开车,让我来接他,一起送你回去。”叶思存说得理所当然,像是真的一样。

  “没想到我弟弟还有你这么好的朋友。”李月松的姐姐带着疑惑上了车。

  姐姐已经出嫁,没有住在李月松家里。先把姐姐送回家之后,就成了李月松和叶思存单独相处的时间。

  叶思存把车开到加油站,李月松身体太疲惫,已经在车上睡着了。叶思存把油加满,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直接把车开上了高速。

  李月松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李月松看了看外面荒凉一片,分不清自己在哪里。看到开车的是叶思存,这才想起来,刚刚好像梦到叶思存来医院了。

  “叶思存?”李月松还有点不太确认。

  “醒了?”叶思存看了一眼李月松道,“想不想吃东西?很快就到滨州了。”

  “滨州是哪里?”李月松以为自己听错了。

  “滨州是山东的一个市。初中地理有没有学好?咱俩不是一个初中的吗?你初中地理哪个老师教的?”叶思存看到李月松已经恢复了不少,便放心开起了玩笑。

  李月松拿手机定了下位,确定叶思存说的是真话,忙喊:“你他妈怎么把我弄滨州来了?”

  “不是把你弄到滨州,而是要带你出去玩玩。”叶思存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服务站的灯光了。

  “我明天还要上班。”李月松有点不满。

  叶思存一边往服务站开,一边叹气。终于在停车场把车停下,视线可以落在李月松脸上,才认认真真地说:“喂……你能不能稍微任性一点?高中的时候,我就嫌弃你的理智。怎么玩都不忘要学习,怎么疯都不忘要注意形象。整天跟个闷葫芦似的,就知道憋着。现在人都用你导电了,你还想着明天要上班。是不是哪天把你逼上绝路了,你也要先把工作交接好?”

  “我跟你不一样。”李月松伸手去解安全带。叶思存一下按住李月松的手,把安全带的扣又卡回去。

  “既然你理智,那我也跟你理智一点。”叶思存说,“你我都知道你生的不是病。你只是需要一个跟父母沟通的方式……”

  “我试过,没用的。”李月松说。

  “不要打断我。”叶思存难得正经,“无论你的父母接不接受,电击就不是一个正确的方法,只会让你和家人痛苦。我带你到北京,不为别的,只想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世界不只有一家几口那么大,也不只有苏桥那么大。你就当是休假,跟公司请几天假,什么时候你想回家了。”叶思存拍拍方向盘说,“你车我都给你开来了,你随时可以开走。”

  李月松大学都是在苏桥上的,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乡。在跟父母对抗的日子里,李月松想过离开,但是缺乏勇气。在李月松看来,一叶知秋,苏桥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苏桥是什么样子,外面的世界也差不了多少。

  再者就是李月松一旦离开,家里给的压力会更大。在被逼婚最紧的时候,李月松躲到朋友家住了几天,家里打电话过来,李月松只说自己去了上海。

  一家人就跑到上海去找李月松,他妈妈高家美就是在那时候把腰给弄伤了,现在逢阴天下雨还难受。李月松虽然家教严格,但是他比任何人都在意家里人的感受,他明白父母折腾不起,自己也不敢折腾。

  可是家人的变本加厉,也确实让李月松快到极限了。当家人把他送到仁爱医院的病房的时候,李月松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世界,不想再受这样的痛苦了。

  原来和睦的一家,因为李月松的“病”,家里人几乎不见笑容。父母祈祷的次数越来越多,唉声叹气越来越多。

  如果可以,他其实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或许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不再因为他而难过。

  可是看着眼前的叶思存,李月松这样的念头,又消散了。叶思存总是能笑着化解所有所有苦楚,在他身边,就像是站在春日的暖阳下,即便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也想说一句:“或许,还有希望呢?”

  李月松沉默了一会儿,妥协说:“那就陪你玩几天吧。”

  叶思存开开心心地下车,摸着肚子说:“开了这么久的车要饿死了,走,去吃饭!”

  李月松把脖子上的十字架摘下来,放进手套箱,解开安全带,跟上叶思存。

  这个十字架是从小就跟着李月松的。家里信奉基督教,李月松的妈妈把十字架挂在李月松的脖子上,希望主能保护他。这个十字架有没有保护李月松,李月松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十字架给了他太多束缚。

  夜晚的天气也不凉快了,两个人在服务区吃了两大桶超辣泡面,辣得汗流浃背。吃完后撅着香肠嘴,吐着火气回到车上。

  到了车上之后,叶思存赶紧把空调打开,车子跑起来,冷气吹着两个人,身上的汗水被缓缓吹干的感觉很舒服。

  “你可以先想想去哪里玩,我来北京这么久,还没有出去玩过呢。”叶思存边开车边说。

  “当然是□□了。”李月松说,“不到长……哎?哦,长城也是要去的。”

  “别的地方呢?”

  “别的……”作为一个没有出过远门的人,李月松想到的也只有这两个地方了。

  “行吧。”叶思存无奈,“还是我带着你游帝都吧。”

  李月松点点头,会心笑起来。

  这种安全感,好久好久没有过了。

  到叶思存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叶思存把车停好,迫不及待地拉起李月松的手,说:“欢迎来我家!”

  李月松紧张得抽回自己的手,看了看周围,说:“不要动手动脚的。”

  “是是是……”叶思存失落地走在前面。

  两人上了楼,叶思存刚打开门,一只金毛就扑了上来。叶思存一把抱起金毛。

  金毛个头很大,叶思存抱着虽然吃力,但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所以一回家就先给金毛一个拥抱。

  叶思存把金毛放在地上,揉揉金毛的脑袋,说:“天霸,叫爸爸。”

  天霸冲着叶思存“汪汪”两声。

  “乖。”叶思存指着李月松对天霸说:“叫妈妈。”

  天霸又冲着李月松“汪汪”两声。

  “真乖。”叶思存揉着天霸的脖子笑,天霸也笑。

  叶思存冲着李月松笑道:“看,天霸都认你了。”

  李月松翻了个白眼说:“神经病。”

  叶思存不在意,先去厨房给天霸倒了点狗粮吃。打开冰箱,看到厨房的菜都挺新鲜。叶思存有个优点是细心。人心细了,考虑的就周全。在来的路上,叶思存就先叫了新鲜蔬菜,为的是到家后,两人一狗能吃上新鲜的饭菜。

  叶思存做饭,李月松逗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时间过得平稳又温馨。

  “你不在家这么久,你的狗就这么待在家里啊?”李月松问。

  “怎么可能?楼上有个学生,喜欢狗但是家里不让养,我不在家的时候就帮我照顾着。”叶思存一边做饭一边喊话,“今晚的菜,也是他帮忙拿进来的。”

  “怎么起名叫天霸啊?”

  “全名叶天霸,当儿子养的。”叶思存看了看一旁的香菜,“你不吃香菜的哦。”

  “也不吃葱。”李月松说。

  “麻烦。”叶思存说着把葱和香菜放回了塑料袋。

  “你之前跟卓石同居那么久,是住这里吗?”天霸带着李月松参观屋子。

  “都说了不是同居了。”叶思存强调。

  “住在一起还不算同居啊?”语气中别扭分明。

  闻着这明显的醋味,叶思存窃笑,说:“早就换了,这房子是我重新租的。”

  “那我住这间。”李月松已经选好了自己的房间。

  叶思存收入稳定之后,租了这套屋子,两室一厅,为的是如果有朋友过来,可以有个自己的房间。可是现在有点后悔了,就应该租个一室一厅的,如果朋友来了,就让他住宾馆。可是转念一想,就算只有一间,李月松也会睡在沙发上。

  不过不着急,有的是时间。不管是来硬的还是来软的,总能把想吃的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