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阴晴不定啊?”叶思存不满地嚷嚷,“说翻脸就翻脸。”

  李月松收起怒意,平静地说:“我家有太多事你不知道,就不要试着来改变我了……”

  听着这即将要把他推远的话,叶思存语气缓和了一些,说:“我今天匆匆从横店跑过来的。横店那边的戏很快就结束了,我接下来又要去北京,下次见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想……”

  “你去吧。”李月松冷冷道,“把我的号码删掉,不要再联系我了。”

  李月松说罢就往外走。

  叶思存就不明白了,明明自己是好心,刚刚一开始李月松也没有反对,可是现在突然又翻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思存抓住李月松说:“你至少说清楚吧?总是自己想走就走,有什么话都留在肚子里,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说的还不明白?”李月松把叶思存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推下去,“你现在做的这些自以为聪明的事情,只会让我在家里更难堪。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有不同的想法和追求,不要试图来改变我。”

  叶思存抓着李月松的手,不想放开。

  李月松环顾周围,说:“你现在穿成这样拉着我,我很难堪。”

  叶思存无奈地松开了手,看着李月松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思存搞砸了,他低估了李月松跟家里人的关系。

  也是,他一个外人,不应该自以为是的,李月松跟父母相处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自己的父母呢?现在走到这一步,不过是李月松自己的选择罢了。

  是他叶思存逾越了。

  叶思存又乖乖回到横店拍戏,跟李月松的交集,似乎就这么结束了。这些天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似乎只是一场意外。李月松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彼此没有联系,要想知道他的消息,只能去问共同的朋友。

  不甘心。叶思存越想越不甘心。当初不敢跟他有进一步接触,是以为他喜欢女生,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他喜欢男生了,却因为家庭原因而止步不前。

  实在是不甘心。

  叶思存甚至想直接去李月松家里绑人,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把他绑到北京。

  可是想到李月松当时坚定地把叶思存归为外人,那双眼中明确的冷漠,又让叶思存打消了念头。

  也许是两个人之间真的没有缘分吧。

  横店这边的戏拍完之后,又要回北京,一切都会恢复如常。

  叶思存一边退房,一边给容宣打电话,让他晚上请吃火锅。天气越来越热,人身体一时适应不了,大夏天的,在冻人的空调房里吃一顿酣畅淋漓的火锅,别提有多惬意了。

  “我现在去机场,晚饭前应该能到家,晚上一起吃火锅吧。”叶思存推着行李往外走。

  “行啊,你回来之后直接回家,我买了材料去你家。”容宣挺开心,“外面吃着不如在家里吃着爽。上次我买的火锅底料还有吧?”

  “有。都给你留着呢。”叶思存叮嘱,“一定要有羊肉片和娃娃菜,剩下的你自己挑。”

  “我知道。白千层也给你买上。”容宣很期待,“你几点回来?还回苏桥一趟吗?”

  “明天回北京还有工作,就不回去了。”叶思存说,“回去也没什么事。”

  “你跟你的小白呢?掰了?”

  “我俩就没好过,谈什么掰不掰?”叶思存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把行李箱塞进出租车后备箱里。

  “你不会上次离开苏桥之后,就没跟他联系吧?”容宣问。

  “联系什么?”叶思存不满,“他让我把他号码直接删掉呢。”

  “那你不会……连他被家里送他去仁爱医院治病都不知道吧?”容宣以为叶思存跟李月松的关系这么近,压根不用自己去通知这件事。

  “仁爱医院?”叶思存想了想,“那家医院不是早就不干了吗?”

  仁爱医院在叶思存小时候是一家专门治疗发烧感冒的医院,可是后来莫名其妙就倒闭了,不过医院的建筑一直在,也没被拿来做别的什么。

  “到底还干不干我不清楚。信然说李月松离开心理诊所之后,家里给送到仁爱医院去了。”容宣说。

  “去了就去了呗。”叶思存不在乎。反正只要李月松还在家里一天,他的性向就会被当成病一天,总是要接受治疗的。

  叶思存一边聊着电话,一边上了车。

  “你知道仁爱医院是个什么医院吗?”容宣正色道,“现在是一个专门做强制心理矫正的地方,用的方法很极端。”

  “极端?”叶思存紧张,“什么意思?”

  “他们一直用电击疗法。”容宣一字一顿地强调。

  “我们晚点再约火锅。”叶思存匆忙挂了电话。然后对司机师傅说:“师傅,您可以开去别的城市吗?不远,就苏桥。”

  “你现在开车去苏桥,不如直接去高铁站坐高铁啊。”司机师傅说,“高铁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我开车过去,如果堵的话,得大半天……”

  “那就去高铁站。”叶思存说着掏出手机,买了最近一趟去苏桥的高铁票。

  李月松身上发生什么事,从来都是捂着,不跟别人讲。

  高中的时候,有次李月松没来上课,叶思存问卓石是怎么回事。卓石说是在家里挨打了,脸上有伤,不好意思来学校。

  叶思存趁下课给李月松打电话,本想关心一下。

  可电话那头,李月松却很开心的样子,说:“什么挨打啊,你听卓石胡说。我在网吧打游戏呢!你玩英雄联盟吗?最近新出了……”

  “我不玩。”叶思存打断李月松,他有点不相信李月松的话,认认真真又问:“你到底为什么没来上课?”

  李月松毫不在意地说:“因为想玩游戏,就翘课了,这也要跟你报备吗?”

  “你最好是因为玩游戏不来学校!”叶思存恨恨地挂了电话。

  后来李月松来学校的时候,脸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消掉,叶思存又气又心疼。

  幸好高铁站有马上就能出发的车,叶思存上了高铁就一直给李月松打电话,但一直没人接。

  叶思存便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仁爱医院,随便扯了个谎说自己是李月松的表弟,问:“今天李月松有没有乖乖来治疗啊?”

  对方非常热情,说:“来了,刚进诊室。你们作为他的家属,尽管放心。我们医院安全、高效。李先生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啊,效果非常好。”

  礼貌又热情地声音,却让叶思存恨得牙痒痒,如果人可以从电话穿过去,叶思存一定要脚先出来,狠狠踢在客服脸上。

  明明里面的人在受罪,他却轻松愉快地说着效果很好。

  叶思存马不停蹄地奔往医院,疯狂地奔跑在医院走廊里奔跑着,寻找着李月松。

  李月松已经治疗结束了,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目光呆滞涣散。

  李月松的姐姐坐在他的旁边,跟他说什么他都乖乖点头。

  医生从诊室里出来,在门口跟李月松的姐姐讲李月松的“病情”,得意地说:“这几天的治疗效果非常好,你们应该早点来的。这样可以提早帮他矫正过来。”

  “谢谢你啊大夫,多亏了你们,我爸妈是真的放心了。”李月松姐姐说,

  叶思存跑过几条走廊,终于看到坐在长椅上的李月松,长长的医院走廊上,惨白的光从远处照过来,打在李月松周身,像是打在一朵已经枯萎的花上。花瓣虽未腐烂,但也已经活不成了。

  叶思存快步跑过去,眼泪不自觉洒落,心里像是被刀刃狠狠划过,疼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李月松垂着头,全身无力地坐着,双眼连聚焦都困难。叶思存跪下来,轻轻摇了摇他的肩膀,像是摇着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一样。

  叶思存怕了,怕他的灵魂就这么死了,捧着他的脸,带着哭腔说:“小白,看看我,看看我,我是叶思存。”

  李月松的姐姐跟医生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叶思存。

  李月松双目涣散地看了叶思存一会儿,垂下眼帘。

  从他双眼中看不到任何希望,只能勉强能从里面看到一丝对生命的留恋。叶思存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炸了这家医院,掐死为李月松电击的医生。

  为什么这种残忍的治疗方法还存在?

  叶思存背过身,拉着李月松的手臂,让他伏在他背上,把李月松背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轻轻地安慰他,语调温柔:“没事的,没事的,我会站在你这边,一直陪着你。不要怕,有我呢。”

  直到出了医院大门,李月松眼中才勉强有了光,他有点不确定地问:“叶思存?”

  “是我。”叶思存温柔地应着,“我在呢。”

  温柔又熟悉的声音飘进李月松耳中,似乎是双温柔的大手,把他从绝望边缘拉了回来,他紧紧抓住叶思存的衣服,哽咽道:“我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