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神出鬼没【完结】>第6章 Who are you?5.

  “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老伴走得早,病床前后都是我伺候他的,连最后咽气也是在我眼前走的,这么留我一人孤苦无依就算了,可怜我那两个儿诶~小的才刚讨了老婆没几天,大的生得孙子才上小学~呜呜这下子可谁来照顾他们哟~呜呜呜~”徐爱梅趴在床底一阵痛哭流涕。

  桑槐京听着听着也跟着坐下,见徐爱梅伤心欲绝那模样,本想安慰两句,不料她还没完呢,接着又稀里哗啦发泄起来。

  “你说我这一辈子,前半辈子嫁给他们老李家,起早贪黑忙忙碌碌照顾老人照顾孩子照顾这个家,后来送走老人养大小孩伺候完老伴,好不容易盼到现在两个儿子成家立业,我也如愿抱上了大孙子,怎么就这个节骨眼,我、我这不争气的老骨头啊……”徐爱梅絮絮叨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

  徐爱梅吸着鼻子,伴着哭意道:“谁能想到啊,就因为这房子,房客延了两礼拜没给房租,上个月水电费也没缴,催款单都贴上门好几回了,打那租客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只好今天下午亲自跑来,想堵租客交房租的,结果没人在,我当时站在门口吧这心老不安,就琢磨着还是进去看一眼放心,于是我就开门进去了。

  一进去我闻着这里这味道就不对,结果刚到卧室,这面墙就突然塌了,一个血人就这么一道滚了出来。我本来心脏就不好,被吓了一大跳,这一受刺激,心口绞痛,一口气没缓上来,就倒地不起了。再后来一睁眼,发现自己飘了起来,还、还能看见自己倒在地上的身体。一开始还以为是梦,我就想逼自己醒过来,不明情况的还对地上的自己又推又喊,但怎么都弄不醒,我就这么在这房子里飘啊转的,没多久天就黑了,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死了。”

  桑槐京认同地点头道:“嗯,人死后魂魄出窍差不多就是这感觉。”

  徐爱梅听桑槐京说到“死”字,一时激动,自己手脚并用从床底爬了出来,露出半个身子,将苦闷老脸凑到霍文和桑槐京面前,大呼道:“鬼差大人,我不能死啊!呜呜呜我真的不能死啊!我还要照顾儿子们照顾孙子啊!这房子死了人,以后还有谁敢租啊!我不能死啊呜呜呜呜……”

  瞧着徐爱梅自个儿出来了,霍文也不马虎,眼疾手快凭空一拽,拽出一条锁魂链,麻利拷到了徐爱梅的脖子上。

  许是一眨眼的动作,徐爱梅着急地扯住脖子上的锁链,惊呼:“鬼差大人我还不能死!你不能带我走!”

  两人起身,霍文俯视道:“冤有头债有主,阎王殿里说清楚。时辰一到生死由命,容不得你讨价还价,跟我们走吧。”

  徐爱梅自知已毫无商量余地,心中顿生憋屈,立即涌起一股含恨怨艾之气,刹那间房中阴风大作,徐爱梅魂魄飘起死脸煞白散发乱飞,欲要和霍文反抗争斗。

  桑槐京见势,从怀中取出一支通透林润夹杂零星黄点的翡翠毫锥,一挥手便化成了一根四尺来长纹路繁复的铜棍,只身挡在霍文面前,持棍与徐爱梅对峙。

  霍文攥着锁魂链,毫不把这种类似鬼片五毛特效的操作放在眼里,只淡淡问了一句:“徐爱梅,你累不累?”

  徐爱梅略显愕然,“你、什么意思?”

  霍文稍稍与桑槐京错开,直视她道:“生前哪怕一次,你为自己活过吗?”

  徐爱梅微张嘴,陷入沉思的表情彻底在满是怨恨的脸上扩充开来,她很诧异,惊讶无比。

  十八九岁的时候家里人就急不可耐催她结婚,告诉她要找个男人才能有依靠有未来,那时候她在厂里上班没什么概念,况且她还得供弟弟读书,自是没多在意。一直到二十岁出头,弟弟考上了大学,家里人从催促变成了臭骂,骂她没出息比不上隔壁已经生了好几个的谁女儿,她连对象都没有,让家里蒙羞被别人指手画脚。还骂她忘恩负义,不结婚没彩礼连弟弟的生活费都没着落。那段时间家里天天对她没有好脸色,渐渐的她自己都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家里面。后来没多久经亲戚介绍,认识了一个男的,比她大好多岁,谈了没两个月,双方家长见面合计好彩礼嫁妆,就找人算了个吉日让她出嫁了。

  结婚以后的日子并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有依靠有未来。她怀了孕却依然要上班还得操持家务照顾公婆、丈夫,即使生产那天,自己痛得半死从死亡边缘回来生了一个儿子,丈夫、公婆也只顾着去看孩子,把她一个人丢在产床上无人料理。

  或许是因为自己生了儿子,坐月子的时候公婆、丈夫对她稍微好了一点,她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就感到无比幸福,觉得自己真正的有了个完整的家庭,以至于后来有了第二个儿子以后,丈夫背着她在外面找小姐赌钱欠债也能原谅他,甚至替他还钱遮丑收拾烂摊子。

  再后来,随着两个儿子慢慢长大毕业工作,给父母公婆送终,自己的丈夫得病住院,去世出殡,再到两个儿子结婚,有了孙子,所有事情她都能处理的有条不紊得心应手。

  可一晃眼,看着镜中逐步衰老的自己,才发觉自己已是花甲之年。

  仔细想来,她这大半辈子照顾这个照顾那个,好像占据了她的全部人生,让她没有时间去认真思考自己。

  不,她思考过的,她一直想和老姐妹出去玩,出去看看走走,只是,只是没有时间,她还要照顾儿子,照顾孙子,照顾这个,家……?

  风止怨消,徐爱梅的魂魄如羽毛轻飘落地,她的脸上泪痕交错,无奈而悲凉。

  “鬼差大人。”徐爱梅忽然叫住霍文。

  “何事?”

  “我,还能再投胎吗?”

  霍文看了她一眼,回想了一下,道:“你此生阳寿已尽,也不必入冥城耗未尽阴寿,可以再投胎。”

  徐爱梅抹了抹眼泪,露出了一个遂意的笑容。

  桑槐京收起幻化成铜棍的毫锥,他十分意外地目睹霍文三言两语就搞定了怨灵,甚至还注意到了最为出人意表的一点,霍文的耳朵里竟然根本没有塞上他给的耳塞,这令他更为加深了老大很反常的这个念头。

  霍文将徐爱梅的锁魂链交到桑槐京手中,掏出裤兜里卷成轴的本子,他抖开那本薄薄的本子,松手一顶,本子轻盈浮上了空中,霍文小幅度动了动食指,章页神奇地跟随指头摇摆的频率自动翻页,最终止于标注着昨日日期的那一面。

  霍文认真阅读了两遍本子上的笔墨文字,托腮瞥向塌墙下方的那具腐尸,面露疑色道:“嗯?还真有两个人的魂魄要收,一个是收租吓死,一个是谋杀致死,可……”

  桑槐京伸长脖子也大致看了一通,指着腐尸问道:“老大,生死簿不会出错了吧?这尸体看上去最起码像死了有一个多月了吧?而且我一点都感应不到这里除了徐爱梅还有其他魂魄在呀?”

  “鬼差大人,这就是生死簿啊?怎么上面写的字我都看不懂?”徐爱梅挤到两人中间,稀奇地打量悬浮空中的生死簿。

  霍文眼皮随即抽了抽,“哗”地合本收书,当着徐爱梅的面卷好塞进裤兜道:“废话,人人都能看懂还不得坏事。”

  桑槐京把徐爱梅重新拱到身后,科普道:“拜某位大圣多年前地府一日游惹的祸,生死簿早八百年就进行加密处理了,非冥官者皆不得见。”

  “噢是这样啊。”满足了她老年八卦之心的徐爱梅点了点头。

  “诶我说这位大妈,您已经死了,能没事别瞎掺和问东问西嘛?”桑槐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貌似说多了。

  徐爱梅讨好笑道:“鬼差大人,我这不是年纪大了忍不住嘴碎吗,其实我也没瞎掺和。”徐爱梅朝塌墙那示意,“你们应该是想找她的魂魄吧,我知道在哪。”

  霍文和桑槐京一听齐刷刷望向徐爱梅,霍文问:“你知道?”

  徐爱梅应道:“嗯对,我死了以后一直在房子里转悠,她的魂魄就在阳台,只不过她不爱理人,光坐那发呆。”

  卧室与阳台相连,中间隔着堵带门和窗的墙,独家更新文在要务尔耳起舞二爸已两人急忙走向阳台,霍文推开老式的铁制单门,便见一抹比徐爱梅还要淡薄的白影蜷缩在阳台另一头的角落,白影长发及腰,虽然浑身上下都扎着不计其数的刀眼,脸上也伤痕累累,但仍能看得出她生前是一位十分年轻漂亮的姑娘。

  “陈瑾?”霍文试探性地问。

  姑娘对霍文的话置若罔闻,只一味抱腿低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霍文走上前,俯身左右观察陈瑾,她除了表情麻木呆滞,单纯盯着地上看,不理人,其他再多的信息霍文也感应不出来,这倒是奇了怪了头回碰见。

  “老大,那个,她要怎么处理?”陈瑾的怪异桑槐京看在眼里,但也无计可施,心中更是忽生出一种随波逐流感,便不确定地询问霍文意见。

  霍文困扰地瞄了眼手机时间,他好像是觉得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不知为何心中朦胧只莫名驱使他尽快带走,就道:“先按流程带回去再说吧。”

  于是霍文拽出锁魂链,套上陈瑾的脖子,期间陈瑾既不反抗也没反应。

  生而为人固有七情六欲,死后成魂这些情感更易被放大,所以才会有怨灵。可这陈瑾的表现却空白一片,活像个没什么感情的叠纸。

  桑槐京帮着把陈瑾拉了起来,霍文牵了牵链子要离开,没想到陈瑾自己跟着挪脚动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瞧不出是何缘故。

  最后,霍文臂肘一挥,开了道暗光裂口,两人带着徐爱梅和陈瑾跨入裂口,前往冥界。

  王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房内白炽灯掺杂窗外初阳很是晃眼,因为趴在地上的睡姿太差,他捏着酸疼的脖子爬了起来。

  他有些迷茫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刚六点,但他怎么会倒在自家地上睡觉的?他明明记得……

  王映抬眼看向客厅冰箱上方栽种假花的花盆,原本是考虑到老小区人多杂乱,他特意在塑料花叶间藏了一架防贼用的伪装监控。

  王映拿出手机打开APP,调出缓存的视频,将进度条徐徐推向了凌晨时分,他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屏幕,心如鼓擂惶惶不安。

  随着进度条的缓移,王映专注的双眼渐渐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