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浅看到商晔下颌线紧绷起来,她双手被缚住,只能扭动身子用脑袋蹭了蹭她的颈窝。

  “干嘛生气啦,你个小醋包。”

  商晔也用力回蹭她:“你个受气包糊涂包还敢问我?”

  她眼前浮现出陈浅十五六岁的模样,脸颊上还有点婴儿肥显得稚气未脱,但五官已出落得明艳大方。

  那么张扬那么爱笑的一个女孩子,却因为他人的恶意失去了光彩,她变得沉默寡言,走路时永远低着头,用宽大的校服将自己包裹起来,戴着耳机用狂躁的摇滚乐将自己与污言秽语隔绝开。

  还是个小可怜包。

  商晔心软了些,她能理解俞晩奚的出现对陈浅来说是多么大的救赎,但她不能原谅俞晩奚仗着自己的特别引导陈浅走上歧路。

  那个吻是俞晩奚主动的,她们之间是她先心动的。

  商晔捏着陈浅的下巴,主动地送上自己的吻。

  交换的呼吸灼热,陈浅渐入佳境。

  日头偏西,带着最后一丝余热的橘色日光落在她瓷白的肌肤之上。

  商晔挑起一根红绳,像放风筝那样在手中一松一紧地拉扯,陈浅随着她的动作蹙起眉。

  “喜欢吗?”商晔问。

  她手上的力道猛地加重,陈浅回答的尾音转化成一道惊呼。

  “喜,欢——”

  “这次是想好了说的吗?”别又是稀里糊涂的回答。

  “是的。”

  陈浅眼尾红红的,眼睛里也似乎闪着泪花。

  “疼吗?”

  商晔松开了手中的红绳,用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的拇指温柔地推辗着她的脖颈,安抚她。

  陈浅舒服地引长了颈,“不疼。”

  商晔笑了笑,她觉得陈浅的动作真像小猫,被人挠挠下巴就一脸惬意。

  她挑起红绳捻了捻,中间一段已经湿了。

  还真不是疼出的眼泪。

  给小猫喂食喂了许久,直至太阳沉入地平线。

  商晔披了一件衬衫到陈浅身上,扶着她坐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然后呢?”她问,“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

  *

  后来陈浅并没有和俞晩奚交往。

  一个老师和学生交往?终究不成体统。

  但她们暧昧着。

  陈浅开始了她懵懵懂懂的初恋。

  直到十二月份美术联考结束前,她都要待在另一个城市的画室进行美术集训。

  陈浅每天能用来想俞晩奚的时间很少,但俞晩奚对陈浅的思念却如八月十五的潮水一般汹涌。

  俞晩奚带的高三毕业班,时间紧任务重,她不可能来来回回地在两个城市间飞来飞去,她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只剩下电话。

  “喂,有事吗?”

  陈浅熄灯后从寝室出来,偷偷摸摸地蹲在厕所隔间接俞晩奚的电话。

  俞晩奚一听她的语气就有点儿不高兴,她心心念念地拨通电话,对面的人却似乎对她不太耐烦。

  “没有事就不能跟你联系了吗?”

  那个时候的陈浅还既不善解人意,也不懂得怎么体贴女朋友。她有点儿一根筋地想,既然没有事,那打电话说什么呢?

  她的学习压力现在越来越重,眼睛里只剩下静物写生,每天的生活就是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无聊且枯燥,她没有什么好和俞晩奚分享的,连倒苦水的气力都没有,她只想早一点爬上床睡觉,明天五点半又要起床。

  “不是,你说吧。”陈浅蹲得腿麻,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腕。

  俞晩奚沉默半晌,直到把所有的负面情绪消化干净后才温和地开口:“浅浅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陈浅一怔,她推开隔间门,看见窗外清浅的银色月光落满树梢,不禁想到了俞晩奚神色温柔地对她说出“老师一定会保护好你”的那个时候。

  “想了。”陈浅说。

  她出了洗手间下楼,去花园找了处长椅坐下。

  俞晩奚轻轻笑了两声,问:“你现在在干吗呢?”

  在和你打电话啊俞老师,陈浅心想。

  “在想你啊俞老师。”她已经悟到了嘴一定要甜。

  俞晩奚果然又开心了一点。

  “太晚了你早点休息,熄灯后就不要玩手机了。”

  陈浅叹了口气:“哎呀,俞老师你明明想我想得不得了,就不要说这种话了,你舍得我挂电话吗?”

  俞晩奚扭扭捏捏地承认:“舍不得。那你们寝室熄灯了吗,我会不会打扰你休息了?”

  陈浅扯了个谎:“我陪我舍友出来吃烧烤,菜刚点完还没烤上呢,估计还有好久才回去,她们吃她们的,我刚好坐旁边陪你聊聊天。”

  俞晩奚声音里透着笑:“你不是最贪吃了吗小馋猫,陪我聊天耽误你吃烧烤要不要紧?”

  陈浅独自坐在萧瑟的晚风里拢紧了衣裳,“不要紧,陪你说话最要紧。”

  一直聊到将近凌晨一点,俞晩奚才恋恋不舍地问:“你舍友再快吃完了吧?”

  陈浅把听筒拿远了,偷偷打完一个哈欠,才将手机靠近耳边,说:“放心,她们在喝酒,吃得慢,你有想说的话可以慢慢说。”

  俞晩奚说:“哦。高中生喝酒不太好,浅浅你别学她们。”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喝酒和早恋比起来,哪个危害更大?

  两人心照不宣地转移了话题。

  俞晩奚问:“你十一放几天假,能回昶城吗?”

  陈浅说:“三天。不过我不回来,我妈会过来看我。”

  来回折腾太累了,她想多补会儿觉。

  俞晩奚不语,再开口,语气明显又低落了下去。

  “我们也放三天,留校的住宿生可能随时有事要找班主任,所以我也走不开。”

  那样再见面就真的要到十二月以后了。

  又东拉西扯地聊了会儿别的,但俞晩奚的情绪始终不好,陈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这样无奈地挂了电话。

  十月一日。

  俞晩奚睡到中午还不想起,带毕业班实在太累了,再加上连续两晚熬夜批卷子,身体吃不消。

  但她又睡不着,生物钟到点就醒了,估计得等到这一届学生毕了业,在暑假好好调整几天她才能睡懒觉。

  那时候,陈浅也就毕业了。

  一想到这个,俞晩奚胸膛里就像有蝴蝶飞舞。

  虽然知道陈浅这会儿可能和她妈妈在一起,但她还是忍不住点进了消息列表。

  【浅浅,起床了吗?】

  聊天框顶端立刻便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俞老师,我回昶城了】

  俞晩奚盯着这短短的一行字反应了半天,忽地从床上弹起来,换衣服,洗漱打扮。

  她想仔细打扮穿得漂亮些去见陈浅,可又想快些见到陈浅。

  【我们在永清商场一楼的那家星巴克见面吧。】陈浅说。

  等俞晩奚赶到饮品店时,陈浅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俞晩奚心疼地看着她眼眶下的黑眼圈,默默坐到一边没有叫醒她。

  许久后,陈浅才悠悠转醒,她揉着眼睛坐起来:“俞老师,你什么时候到的?”

  俞晩奚说:“才到一会儿。你怎么又回来了?坐车是不是很累?”

  陈浅说:“还是想家,就回来了。”

  她把隔壁椅子上放着的两盒特产提起来推到俞晩奚面前,说:“俞老师,这是送给你的,你上次去我那里好像什么也没吃到。”

  小孩的心意,俞晩奚怎么可能看不懂。

  说是想家,但行李都没放下就来找她,带回来的唯一的特产也是送给她的,到底是为了谁特地回昶城,不言而喻。

  俞晩奚心头一暖,她没想到陈浅这么小,竟然还体贴地照顾着她的情绪。

  “和爸爸妈妈打电话了吗,你几点回家?”俞晩奚问。

  陈浅调皮地眨了眨眼:“我说是晚上的车到家。我可以陪你一整天。”

  如果不是在外面,俞晩奚真的忍不住想抱一抱她。

  “走,先吃去饭,”俞晩奚帮陈浅提起行李,“今天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想买什么统统告诉我,俞老师帮你安排!”

  陈浅站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笑着挽住她的胳膊,说:“俞老师,你今天真漂亮。”

  俞晩奚微红了脸,陈浅又说:“我中午想吃烤肉,其余的……没什么想要的,俞老师,你想要什么,我陪你就好了。”

  俞晩奚偏过头,目光深长地望着她,最后只是浅浅一笑,说:“我也没什么想要的,只想要你陪着我。”

  相聚后再分离的那段日子比之前一直不见面的时候更难捱。

  十一过后的那两个月,俞晩奚忙碌且焦虑,在电话里找陈浅哭诉过好几回。

  陈浅安慰她:“再等等,俞老师,再等等,我就回来了。”

  彼时的俞晩奚没有想到,如果陈浅回来后她们的关系会降至冰点,那么她宁可陈浅一直待在那边,直到毕业,直到她们的关系变得安全。

  *

  考完试的那个晚上,陈浅飞奔回学校。

  当她出现在教室后门的那一刻,俞晩奚强撑着让自己没有在讲台上哭出声来。

  俞晩奚快步走出教室,不由分说地拉着陈浅的手往楼梯间走去。

  “他们怎么办?”陈浅指着教室小声地问。

  “他们本来就是在自习不需要我管。”

  整栋高三教学楼从一排排方方正正的窗口透出莹白的灯光,当无数学子埋头于题海时,俞晩奚拉着陈浅躲在晦暗的楼梯转角接了一个吻。

  头顶的灯泡一直像苟延残喘般闪着微弱的光,滋啦一声响后骤然抖擞地大亮了起来。

  陈浅颤抖了一下,想要分开,可俞晩奚竟然伸手紧扣住了她的头。

  这是她们第二次接吻。

  和之前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不同,俞晩奚的双唇这次在她唇瓣上停留的时间更久了些。

  陈浅感受到俞晩奚的唇瓣微微张开,带着湿热触感的柔软物体撬开了她的唇,朝她的齿关继续深入。

  “!”

  陈浅用力推开了俞晩奚。

  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鼓膜回响着杂乱的心跳声。

  她惊惶地望着俞晩奚,漫长得仿佛一个世纪过去后才想起解释。

  “……这里……太亮了……还会有人来。”

  俞晩奚比她镇定些,但也不那么镇定,她也大口地呼吸着,局促地舔了舔唇,然后说:“那我们换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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