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下身的时候,高大的军雌能将整只雄虫裹入怀中。
那双翅翼本能地紧紧卷着怀里的虫,明明是那么粗蛮的姿势,却半分不见被霸占的那个害怕颤抖。
他从裹得密不透风的翅膀下钻出脑袋,仰起脖颈,闭着眼睛,任由雌虫舔舐他的侧颈,锋利的齿厮磨他的耳骨。
他并不恐惧,只狠狠咬回对方肩膀。猫儿一样,叼着他生出翅膀那一截柔软的地方,含混出声。
“……轻轻的,知道吗?”
“知道了。”
很奇怪。
他们好像并不属于臣服与主宰的关系,更接近于寄生与被寄生。
他依附在宁柚身上,依靠宁柚施舍他一种混沌,模糊的东西,只有汲取这个东西,他才不会死掉。没有宁柚,他根本无法活。
他说不上来,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看了我的电影预告,那么,你知道他为什么对他好?”宁柚在他耳边轻道。
前一个他指雄虫。
后一个他指雌虫。
“他爱他。”
“不是的。
宁柚声音很轻,叹息一样。
他颈间多了几个咬痕,吮印,凌乱的红交杂在白皙皮肤上面,一双瞳孔湿漉漉。只是被黏糊糊地吻了一会儿,还没要他接吻,他就已经颤抖着哭出来。
他突然变得话很多,貌似是想借此掩盖被亲哭的事情。军雌握着他的腰,注视他的眼神是难得纯粹的温柔。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能力爱上雌虫,他分不清爱和依赖。”怀里的小雄虫,像个恶作剧的小孩一样哼笑着,“安格塞斯,你要知道。雄虫是生性吝啬的物种,他们的爱很少,要用来照顾自己,所以一生也不会爱上任何的虫。除非那个虫死掉。”
他闭上双眼,“你还记得吗?[辛西亚说,我埋下一颗白玫瑰的心脏。如果没有得到充足的爱,它便立即死亡]。”
是那本诗集。
“在雌虫死后,辛西亚才开始爱他,然后就爱了一生。他再也得不到爱,所以他也死了。玫瑰花枯萎了,变成一堆腐烂的泥。”
宁柚笑嘻嘻地,“这就是全部的故事,你喜欢吗?”
安格塞斯把他抱在怀里,听他的雄虫分享那些极其具有个虫特色的奇思妙想——一些并不温柔的浪漫。
他说:“喜欢。”
然后,他定定注视雄虫,说:“我也可以为你死去。”
“别那样说,”宁柚眯着眼眸,“你是为了你的贪婪而死去,并不是我。安格塞斯,你真的很想要我的爱吗?”
“是。”
他深深凝视着那双美丽的红瞳,坦诚地向雄虫阁下承认他的卑劣。
“我愿意为它死去。”
“……你想错了。”宁柚顿了一下,再次哼笑道,“我不是辛西亚——那种清澈愚蠢的白玫瑰花。如果你死了,我会立即向圣地申请十八个雌侍,然后与他们玩个痛快。”
安格塞斯:“……”
出乎意料地,他只是被小雄虫的话惊得愣了片刻,却并没有太多攻击性的情绪出现。
他平静地望着宁柚,眼眸深蓝。
“如果我死了,”他说,“你就把我的身体剖开。扎根在我的血管,然后从心脏里长出来。这样,你就永远不会腐烂。”
“……”
宁柚惊悚地看他,被他的情话吓个半死。
“如果你需要的话,”对方认真地注视他,“就摘下我的虫翼,把它做成一件斗篷吧。寒冷的时候,你就穿上它。它比市面上大多数的丝料要……”
“停下。”宁柚目光诡异,“我没有那种癖好,你的话令我害怕,我要报警了。”
“为什么要报警?”安格塞斯一头雾水,“我听说,弗里兰斯许多雄虫都会这样。他们摘下军雌的翅膀,装进玻璃框里,放在橱窗上面供虫欣赏。因为过不久他们就会长出新的翅膀。”
说到这,他声音忽然含上些傲慢,“……但那些翅膀,无论是攻击力还是观赏性都不及我的十分之一。如果变成斗篷,也不会比它柔软。”
宁柚:“:)”
不要在没必要的话题上面突然开始攀比行吗!!
“够了,安格塞斯。”小雄虫冷着脸道,“我不会摘下你的翅膀。你也没必要和别虫较量,因为我不想听。”
“这样吗。”
军雌垂下目光。
“……我以为,说不定你会因为它而考虑我。”他说,“蝶族的虫翼,在黑市也很受欢迎。”
宁柚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会因为它而考虑你?那是你的东西。”
“如果结婚,就是……”
“拜托,安格塞斯。”宁柚头疼道,“同样都是虫,为什么你的脑回路这样清奇?我还没答应你谈恋爱的事情,你就和我说结婚?结婚之前还有订婚,订婚之前……”
——他又在用人类少年的思路抨击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虫族,暂时忘却了那些虫族眼中约定俗成的事情。
显而易见,在一个温热和舒适的怀抱里,安全感开始对他催眠,再敏锐的猫咪也会变得迟钝。
他絮絮叨叨地说,越说越急,“你完全没想过认认真真和我恋爱!”
安格塞斯纵容他的一切,连忙顺毛:“对不起。那……”
“我生气了!”小雄虫开始喋喋不休,“你居然觉得我会因为卖掉你的翅膀而考虑你。在你眼中,我跟弗里兰斯那些蠢虫没有区别?”
他说着说着就委屈起来,眼泪汪汪,“我不喜欢被这样揣测!你太过分了,安格塞斯。”
军雌慌慌忙忙又去给他擦眼泪,不知该怎么哄了。
“对不起,我说错了。柚柚,我再也不会了。柚柚,你惩罚我吧……”
“惩罚?”宁柚哭得抽抽,吸着鼻子,“为什么要惩罚?!”
“因为弗里兰斯那些雄虫,对军雌就……对不起,柚柚,我不说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安格塞斯。”
宁柚趴在他怀里大哭!
“你一点都不在意我的感受,就你这样,还想和我谈恋爱?你走开吧!”
安格塞斯根本不知怎么做,只好把他搂在怀里轻哄,车上备好的纸巾顺手拿来,给他爱哭的雄虫阁下擦掉眼泪,避免他哭成一只眼睛红红的小花猫,又要对着镜子发脾气了。
“对不起,对不起柚柚……”
“呜呜呜呜呜呜……”
【……】
【笨蛋情侣,真是够了QAQ】
宁柚哭声一停。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冷酷地从军雌手里一把夺过纸巾,完全无视军雌迷惑的眼神,仿佛从刚刚开始就在演戏。
“你是谁?”他声音冰冷,询问脑海里的那个东西。
【宿主QAQ宿主哇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是你的宝贝统子啊!】
【你听不出系统的声音了呜呜呜QWQ】
“不认识。”宁柚漠然道。
【系统,系统可是花了好多能量才找回宿主嘟QUQ】
【宿主你太娇气辣,系统真的好担心别统欺负你呜。担心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嗑瓜子都不香了QAQ宿主……诶?!宿主怎么换任务了?诶??!!宿主怎么马上就要通关了??!】
宁柚:“……”
他冷笑道,“别一副跟我很熟的模样,滚出去。真丢虫。”
啥比系统,现在才找到回家的路?!
他是真的有点想哭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宿主不认识系统了QAQ】
【没关系QWQ系统,系统看到宿主这么幸福就满足啦】
【诶,可是】
【这这这这这,(睁眼)(闭眼)(睁眼),这是谁啊!这不是咱们任务对象吗QUQ】
【花生什么树(发生什么事)了嗷……】
【系统离开的时候,明明宿主还恨他恨得要死那什么的(对手指)(目移)肿么系统回来的时候,宿主就被抱在怀里乖乖挨亲啦?】
宁柚:“……”
这个蠢货!
它不提还好,这样一提,宁柚莫名其妙有些脸热。
他现在只想把安格塞斯和旧系统一起打包丢出去,自己一个虫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