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娘。
听兰叶这么叫,秦原兰乍一听还有些陌生感。
“你看你这闺女,还怕你饿着啊。”兰叶笑了。
笑着把秦原兰上上下下一通打量,“看不出来,你们俩个这路上乞讨遇到的缘分,这情分还蛮深的嘞。”
兰叶往院子在去,一面回头交代秦原兰,“婶子先过去,你快去啊。”
待兰叶离开,秦原兰推开正屋门。
面对秦原兰回来,姬观善是诧异的,“恩人?”
方才她在屋子里面,外面兰叶和秦原兰说话她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秦原兰站在了门口,身形高大又比直,光是看着就让人心中一阵安心。
暮色降落最后一点光彩,擦着她的肩膀头一点点滑下去。
“你饿不饿?”
秦原兰往前走过来,在人的身前蹲下来。
仿佛并不是商量。
又一字一句的说,“我背你过去。”
望着女猎户那宽阔的背,姬观善掀唇,“我不饿,恩人你快去吧。”
她又解释,“一来,我的脚不便,动动便疼。”
“更要紧的是,追杀我的那些人……不得不提防,就不在更多人前露面更好。”
秦原兰站了起来,“好,我给你带回来。”
又道,“我很快回来。”
得到自然而然的回应,是观姑娘温柔的声音,“我等你,恩人。”
她,总是这般。
秦原兰扭身往外走,门口停下来,鬼使神差的她又开口,“禾娘,是谷子的意思吗?”
姬观善看着那个夜幕下高大的背影,定了下,“对啊。”
很快反应过来,秦原兰大概是不识字的。
她想了下,温声,“你回来,我写给你这个名字。”
落到秦原兰尴尬了,“我……不会写字。”
不止如此,她都不识字。
走都不会,谈何去飞。
身后沉默了,秦原兰便莫名的烦躁,急促道,“你不用写给我,我记着音,人前不会搞错。”
说罢大步离开。
圆月高升,屋子里有了光亮。
姬观善坐在床榻,抬头望着头顶那轮……
低头间,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足,被包成有些奇怪的模样,鼓鼓囊囊的,是秦原兰包的。
目光下移,那双不起眼的布鞋,也是秦原兰为自己做的。
一直都是她在顾自己。
自己顾她何了?
有母后,有大魏,有皇弟,有万千兆民时,自己是尊贵的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被奸人算计流落山野,什么也不是了。
身边什么人也没有了,什么权什么势都没了。
只有秦原兰这个山间猎户。
姬观善在被子上,用手写下王禾娘三个字。
王禾娘。
一个编造的假名字。
哪怕未来她有幸回宫,重新做回尊贵的长公主,她也永远会记得,她是王禾娘的时候,身边只有秦原兰。
假名字不代表什么,假名字的背后,是一段真实的过往。
姬观善觉得有些困了,倒在床榻不知不觉的睡去。
兰叶家的家门大开,带刀的武将冲进来。
天雷滚滚,那些刀把她框住,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嘈杂的声音叫喊,“王禾娘就是长公主!长公主就是王禾娘!”
仓惶间,她回头想要寻找一个身影。
整个人被压出去,她怎么也找不到那个人,绝望的要死。
“秦原兰……”
“秦原兰……”
她泄气般的叫她的名字。
每一次,她都在她的身边。
怎么,这一次就不见了。
眼看着要出去兰叶的院子,她的泪弄湿了脸庞,风一吹荡出去。
忽然间,手腕被一道温暖的力道握住,不是很用力,很是小心翼翼握着。
“观音奴,观音奴……!”
观音奴?!
姬观善猛的睁开眼。
是梦。
枕头是一片湿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弥漫的夜又深又浓,咫尺之间她还是大概辨别出那张,梦里让自己伤心的脸。
是秦原兰。
姬观善细声点抽噎着,用力把人的脖子抱住,整个人扑到秦原兰的怀里去。
去汲取熟悉那让人安心的气息,努力的安抚刚刚噩梦的惊魂。
“观姑娘,怎么了?”秦原兰手无处安放,最后只有轻拍拍人的背。
“是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她一回来就听到屋子里声音不对,急跑回来就发现人似乎做噩梦了,不敢用力推,叫了又叫叫不醒,观姑娘叫了,禾娘也叫了都不顶用,最后秦原兰想到了观姑娘的另外一个名字。
观音奴。
观姑娘曾经说过,这是她的乳名,只有亲近人可唤。陷诸夫
曾说,她也可唤。
她习惯了叫她观姑娘,也一直不大好意思唤那个小名。
或许,还有另外的缘由。
等观姑娘的友人救走了观姑娘,这些日子的相处都会成为过往云烟。
叫的那么亲近,亲密。
再也见不到观姑娘了,分开了。
到时候,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会难过吧,难以接受吧。
这是自己的私心。
不愿意承认的私心。
人,总是有自私的一面。
为了不以后那个时刻真的来临,不那么难过去。
这之前,尽量的克制自己。
所以,叫观姑娘,叫禾娘都好。
不要叫的那么亲。
叫的那么亲,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