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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离淮南城并不算远,对于人而言确实如此,但对于只能依靠身体爬行的蛇来说却是个极远且难以抵达的地方。

  费了好大的周折,头顶灿烂的阳光给霞光渐渐取代,腹下被沙砾磨得发痛,席玉才终于到了那每每乘马车路过时的南山。

  傍晚的山间遥遥望去,像是镀上了层泥金色,看起来靡丽又危险,偶尔传来阵异响,黑影浮出,才知是飞鸟扑起,振翅脱离林中。

  以往经过南山时都是白日,峰连着峰,山壁翠绿,风过时满山的叶子抖动,像极了海浪在翻滚,静心慰人。

  然今日此情此景,说上恐怖都不为过。

  席玉紧张地吞咽几下,借此安抚自己那颗狂跳的心,害怕是有的。但到了这里,又冒出丝丝缕缕的熟悉感,把害怕的情绪裹缠住,逐渐分解。

  进入南山里,仅剩的阳光便被茂密的树冠给遮住了,慢慢识不清物,席玉在树丛间穿梭,身体辗过枯叶,发出的扑簌声听在耳里,让他莫名又有种惊弓之鸟的错觉。

  蛇的眼睛在昏暗的此刻起了很大的作用,把周围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虽偶尔有所遮挡,但也不会影响太多。

  玉江花的形状牢牢定格在脑海中,席玉比着它,对照路上见过的每一朵花。

  其实来的路上便想好了,除了要确定心中的疑虑,还要给惟康带一朵完完整整的玉江花回去,比起席灵书信中那朵已经干了的花,这样或许更能让他想起来。

  当山中最后一丝光线都消失不见的时候,席玉望着前头丝毫未变的景象,受挫之心大涨。

  终于明白为何惟康出去那么多次,却始终找不到玉江花的踪迹,实在是每座山都太大了,非一时半会就能找到的。

  这时旁边的林子里突然有几只飞鸟扑腾着飞了出去,好似受到了惊吓,一个劲儿地奔袭离开,紧接着几声不知是犬还是狼的吠声迅速响彻林间。

  心脏猛地缩紧,对于未知的危险,席玉本能地逃跑,尽量快的远离这危险的地方。蒙着脑袋跑了好一会儿,前头忽地亮起,白亮亮的,跟这漆黑怖人的环境完全不同。

  席玉赶忙朝着光亮处滑,冲出去的瞬间,清辉洒下,眼前也跟着亮了。耳边没再传来唬人的叫声,他才慢慢转过神,自嘲一笑,自己现在又不是人,一条毒蛇罢了。

  先不说那些虎狼能不能发现自己,就算发现了,也可以趁势咬上一口,毕竟惟康不是说了,他这蛇毒一滴就能要了人的命。

  那冷冷的语调在脑海中蓦然浮现,席玉却忍不住笑起来。

  在这种危险重重的情形下,初见时惟康说下的那句威胁人的话反而让席玉觉得安心,好似他就陪在自己身边,有危险时他就会立刻出现。

  席玉定了定心,往前看去。

  眼前这块是片空地,平坦无物,仿佛天然开凿出来的池子,用来盛这布满天际的月华。而远处群山肩并着肩,他瞧着瞧着,忽然觉得这一幕在哪里瞧见过。

  席玉细细思索,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他迅速捕捉回来,惊觉这地方与那时梦里所见的惟康的渡劫之地很像。

  席玉往前滑,还欲仔细察看,身后树林突然阵阵异响,树叶抖动,频频落下,掺杂着纷乱的脚步声。

  不及反应,一柄窄小的银钩从林中破空射出,“呜”一声尖啸着直冲席玉而来。

  闪着寒光的锐利钩子在眼中一点点放大,席玉全身却都如同僵住了,动弹不得半分。千钧一发之际,他强行调起身体,试图逃离。

  扑哧一声,紧接着一种近乎噬骨的痛意从身体穿过,抵达灵魂深处,在那里恶意地叫嚣着,寸寸吞噬掉席玉的精神。

  “啊!!!”

  身体一轻,瞬间腾空,尾巴处的痛意更深,传遍整具身体。席玉疯狂的叫喊着,但在寂静的夜色中,听得到的,看得见的只是一条黑色长蛇被勾起身体后,在空中剧烈扭动挣扎。

  “抓到了!”有人惊喜地叫着。

  席玉痛得发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袋垂在下面,一晃一晃间,身体缠动不休,如垂死挣扎的蝼蚁般争取着最后一丝活路。

  蓦然一只粗粝的手掐来,捏起黑蛇的脑袋,席玉强忍着精神看去,视线却模糊了,只听一道阴冷冷的粗哑嗓音在头顶处响起。

  “这果然就是十五年前从我们手里跑掉的那条黑蛇,这眼睛我永远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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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玉:好痛,快来救我。

  蛇蛇:我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