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席府的路上,游花节已渐近尾声,不过街上的人依旧不见少,人挤着人,踮脚去追那花车的尾巴。

  怕再给人围住乱投花,惟康买了张遮面的面具,面具青面獠牙,丑陋可怖,覆在脸上,一路走过去果然没人再来打扰。

  自上次糖葫芦的事情,他长了记性,也知道要在身上揣些钱,便没再发生让人追着他要钱的事情。

  而席玉就窝在他怀里,时而探出个头,瞧瞧花车的影儿,又瞄一眼周围的人都在做些什么。

  一路慢慢,花灯笼里头散出的焦褐色光芒尽往眼睛里钻,生出些暖意。席玉觉得无比满足,整颗心都被柔软的东西给装满了,再没有什么遗憾的了,只觉眼下就是这一生最好的时候。

  喜欢的人在,心挨着心,好像一切的困难都只不过是芝麻点儿大的小事,同他一起,万事都可以找到解决之法,包括娶妻。

  回到席府时,已经晚了,不过或许因为今日席玉是为了父亲所看重的正事才出去的,意外的,府门前无人来堵,也就没有受罚,安安稳稳地回了自己的小院。

  彼时竹青和山月正在稍间外头的门廊下,并排坐着吃花饼,他们坐的位置也恰好,对着院门口,进来什么人立刻便能瞧见。

  故而一眼就瞅见了进院来的惟康,忙捏着还未吃完的花饼迎上去。

  主仆间寒暄了几句话,惟康注意到他们手中拿着的饼子,“这是什么?”

  散发出独特浓郁的花香,让人侧目。

  惟康背着手,在背后把玩那买来的面具,竹青和山月两人倒是都没注意到。

  “少爷,这是花饼,里头掺了花瓣。”山月回着。

  惟康沉吟不语,眸光扫过二人的手,“只有这两块?”

  竹青:“不止,我从外头买了一包回来,还有个三四块呢!”

  山月扯了下他的袖子,给他一个责怪的眼神,这种外头买来的东西,少爷吃不得,若被老爷知晓了,肯定要责罚少爷,更要责罚他们。

  “竹青他糊涂了,这是—”

  “把剩下的花饼给我一块。”惟康忽略了说话的山月,把脑袋转向竹青,对他要求着。

  竹青诧了诧,在山月警告的注视下踟躇不已,最后对上少爷那张脸,瞬间一咬牙,把山月的手甩开,跑回去取了包饼的油纸包,递给惟康。

  “给!少爷,全给你!千万别叫旁人发现了!”

  惟康没立刻接,盯着那浸满油的纸包似在思索,而山月眼瞧着这一幕,又无奈又好气地剜了竹青一眼,掏出张干净的帕子,捡了其中一个递给惟康。

  “少爷,一定偷偷的吃,莫要被人发现了。”

  惟康这才接了,在山月和竹青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的屋中。

  把灯点起来,惟康将面具随手抛在榻上,接着往床上一坐,怀里的黑蛇便顺着胸膛爬了出来,落在他腿上,两只灯笼眼盯着他手里的饼子,“你怎么还跟竹青他们抢东西吃?”

  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席玉自己对那飘香的饼子也是嘴馋不已。毕竟他从未吃过,就跟那糖葫芦似的,很是好奇它的味道。

  “闻着味道不错。”惟康捏着花饼移到黑蛇的嘴边,用花饼轻撞他的嘴巴,“咬一口?”

  席玉张开嘴,咬下一口,花香在口中四溢,他由衷赞叹道:“嗯!好吃!”

  惟康低眸瞧着他摇头摆脑的样子,抬起手就着他咬过的地方,重重咬下一口,碎屑掉了席玉一脑袋,昂头看见他下口的地方,瞬间羞得席玉蜷了蜷身子,浑身都给烧得热热的,就听他夸道:“确实不错。”

  “你、你不知羞耻!”他胡乱数落着人,逃跑似地游进了床内,惟康追过去,轻而易举地逮到他的尾巴,便将他拉回来抓到身侧,环着他趴在床上悠悠道:“哦,原来这就叫不知羞耻……”

  他侧着脸靠近黑蛇,亲昵地吐息,“那以后这四个字你就要常挂嘴边了,从白天喊到晚上,夜里也叫。”声音渐沉,眼神晦暗,“叫给我听。”

  那夜暧昧的低喘声流连回来,席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而惟康忽然提唇笑开,又把已经咬了两口的花饼堵在他嘴边,“吃吧,晚上还未吃,想着你会饿。”

  原来是专门为我要的,席玉心里暖洋洋的同时,张嘴咬下一口花饼,惟康撑着下颌,看他小口小口地咬,眼神都缱绻许多。

  “明日我去找于灵玉。”

  席玉正咬了口饼子,嘴里鼓鼓囊囊,“找他做什么?”

  惟康飞来不太高兴地一瞟,压低了眉头,“难不成你还想娶他妹妹?”

  席玉噎了口饼,咳嗽道:“你在胡说什么!”

  “最好只是我胡说。”惟康旋即起身,倒了杯水让席玉喝,看着他喝水时,又道:“不过若你真有那种想法,我不介意先杀了她,再带你走。”

  席玉:“……”

  自己到底喜欢上了个什么样的妖魔鬼怪!

  席玉好笑地叹了口气,“我答应你了,不会娶她。”用尾巴缠住他的手,带有点哄人的意味,“只是……父亲那边,我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应对。”

  现实的问题永远存在,即便席玉已经很刻意地忽略了它,但它还是会时不时的就冒出来打扰自己。

  “继续吃。”

  惟康忽然不再继续谈论那事,哄着席玉吃下了最后一口饼,便收拾收拾,跟他一同躺在了床上。

  二人的睡意都不大,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及此事,气氛也就十分融洽。

  到第二天,惟康还没去找于灵玉,后者的请帖便已经送来了府上,正好惟康本来也就是想找他,便没拒绝,略收拾了番就赴约去了。

  留下席玉一个人待在屋里,他吃完最后一口早食,觉得腹中涨得难受。

  晨起时给惟康威逼利诱着吃下了整整一屉包子,着实太多了,但那时席玉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只能忍着全给吃了。

  眼下积食,席玉不好一直瘫着不动,就在屋里到处转悠,反正也没人会进来,就任他在里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滑到外间,瞧见木窗边阳光明媚,投下点光斑照在桌子上,席玉粗粗一看就觉得那处定是舒服极了,身子一动,很快攀上了桌子。

  正往那光点处爬,忽见桌上摆着封已经拆了封头的信,再一细瞧,席玉顿时把自己骂了好几个来回。

  不为别的,就因为那封信是席灵所写,上次她来信,自己刚刚拆开,却恰好遇上于灵玉的邀约,便耽搁下来。后来惟康苏醒,种种事端碰在一起,他心累身疲,就把这最重要的事给忘到了脑后。

  席灵不经常写信,一方面因为她不爱写,另一方面是她的字写得实在不堪入目,席玉说了她好几回,却始终扳不回来,索性放弃了,好在席灵不经常展示她那“墨宝”,也让席玉得以免去些烦忧。

  但这次不同,席灵去了战场,如今仍是生死未卜,好不容易来的信,说不定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再多想,席玉勉强用牙咬住信封里装着的信纸,随着一点点抽出,另有一物比它先掉了出来。

  是朵已经干了的花。

  但席玉一看到它,登时惊讶地松了口,信纸啪嗒坠下,惊起欲碎的花瓣。

  这是席玉第二次看到这朵花,第一次是在惟康的画上。

  ----

  蛇蛇:我要去宰了一切可能会喜欢我老婆的人!

  席玉:问,现在撤回表白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