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玄幻奇幻>春寰赴雪>第13章 静情思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平静,翁齐焱没有再害她的打算,周晚棠渐渐放下心来。她没事就打扫打扫屋子,给自己和翁齐焱做做饭,倒比在山下颠沛流离要好过。

  “喂,”周晚棠喊住翁齐焱,“你有没有什么衣服的,我抱去洗了。”

  翁齐焱渐渐习惯了周晚棠的存在,他从角落里抱起一堆灰色的道袍,扔给了周晚棠。

  周晚棠被衣服给蒙住了,她扒拉几下,才重新恢复光明:“你这些衣服多久没洗了?”

  可以说是多久没洗了,也可以说是洗了多少回了。这些衣服既有破洞、洗的发白,又沾着污渍、脏兮兮的,其中还有很多道袍,款式可以说大同小异。这些天周晚棠见翁齐焱永远是那一身长袍,还以为他从不换衣服,谁想得到他的衣服全都一模一样。

  收完了翁齐焱的衣服,周晚棠又开口:“那你还有没有别的衣服,我可以穿的那种?”

  翁齐焱听到这句话,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周晚棠立即道:“我也要换衣服的呀,这些天我都是一套衣服拆成两件,换着穿的。”

  周晚棠本来一身粉蓝色交领襦裙,后来被那群人抓去献祭,又被强迫套上一件大红喜服。她这些天要么穿那件红衣,要么穿自己的襦裙,已经很久没换过衣服了。

  翁齐焱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姑娘还有这种烦恼。他翻箱倒柜半天,终于从柜子里翻出一团亮色绸缎。

  这是之前误入啼竹愁的商人的货物,那商人被毒虫咬死了,翁齐焱就把他的料子给拿了回来。

  “怎么皱巴巴的?”周晚棠颇为嫌弃,“这不是你铺床的被褥毯子吗?”

  翁齐焱铺床的布料就是这里边的,他当时挑了两批灰色的缝起来,其他的都塞进柜子了。纵然颜色不同,周晚棠还是看得出这些绸缎的织工是一样的。

  “算了。”周晚棠认命道,“我将就吧。”

  然而不一会儿,周晚棠又哭着跑回来找翁齐焱。

  她把手伸到翁齐焱面前:“我的手怎么成这样了!”

  翁齐焱一看,原来的纤纤玉指如今变得十分红肿:“你没用缸里的水?”

  周晚棠哭道:“都这么多天了,缸里哪还有水嘛!我去门前那条小溪里洗的衣服!”

  翁齐焱后知后觉:“那些溪水都有毒,只有再往上一点儿的泉眼是干净的。”

  “你怎么不早说!”周晚棠大叫,“那我怎么办?”

  翁齐焱拿出一个白瓷瓶给周晚棠,周晚棠知道这肯定是解药,她伸伸手:“你叫我自己上药啊?”

  两个人坐到床边,翁齐焱挑出一点白色乳膏给周晚棠抹上。她刚搅了水,手还是凉的,翁齐焱仿佛摸上一截玉如意。可玉如意却嫌乳膏冰凉,缩了缩:“好凉啊。”

  这话不知道惊着翁齐焱什么了,他把白瓷瓶一丢:“自己涂吧。”

  “喂!”周晚棠叫他,“我只是说说。”

  可不管周晚棠怎么喊,翁齐焱只顾自己走。

  “什么人啊。”周晚棠嘀咕,“我可是给你洗衣服才中毒的。”

  初到啼竹愁时,周晚棠因着心里害怕,也不怎么走动。这些日子跟翁齐焱相处惯了,便时常往外边跑。往外跑的结果就是频繁中毒,搞得翁齐焱无语,周晚棠无奈。

  “你快救救我!”周晚棠抱着一束花,“我要死了!”

  翁齐焱从房里出来:“你又怎么了?”

  周晚棠把鲜艳的花放到桌上,翁齐焱这才发现她一张脸又红又肿。

  “这些花有毒的,你摘它们干什么?”

  “它们好看嘛!”周晚棠道,“我现在觉得我的脖子也动不了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翁齐焱揽过花就往外扔,周晚棠急忙拦住:“我好不容易才摘齐这么多颜色的!你把它们扔了,我不就白中毒了吗?”

  接着,她哀嚎道:“我的娘啊,你这倒底过的什么日子!我天天都中毒,我要死了!”

  “闭嘴!”翁齐焱斥她。他从屋里拿出一枚青色的药丸:“吃了。”

  这些日子翁齐焱给她喂的药不是黑的就是白的,周晚棠直觉这颗药跟那些都不一样:“这是做什么的?解毒的?”

  翁齐焱道:“吃了它,随便你在啼竹愁怎么晃。”

  周晚棠恭恭敬敬地捧过药丸,末了又急道:“有这种一劳永逸的解药,你之前怎么不给我?”

  翁齐焱不说话,又回屋炮制他的毒药了。进门前,他道:“一颗药只能管半月。”

  “那你半个月之后还会给我吧?”周晚棠喊。

  回应她的只有“砰”一下的关门声。

  周晚棠渐渐认得了一些无毒的花草,其中有些可以作为菜摘回去炒。

  她盘算着要不要撺掇翁齐焱下山,他们可以去买一些别的吃的,顺带自己还能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

  翁齐焱看上去穷,私下里肯定很有钱。自己花他一点点钱,就当是这些天洗衣做饭的酬劳了。

  她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林子里有动静。周晚棠好奇地走过去,却见一只大老虎在林子里窜。它看见了惊慌失措的周晚棠,一下便扑了上来。

  周晚棠吓得腿软,一下被树根绊倒。她以为自己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可下一刻,血溅到她身上,那老虎已经身首异处了。

  金色的鸳鸯钺旋了一圈,回到翁齐焱手上,化作手腕处的云雷纹宽链。

  劫后余生的周晚棠抱住翁齐焱,大哭道:“我要回去,我不待在这里了!我要找我哥!”

  周晚棠不敢再乱跑了,一天到晚都待在屋里。

  她问翁齐焱:“我之前从来没见过老虎,我以为你这里没有这些野兽。”

  翁齐焱道:“那不是普通的老虎,是一只灵兽。应该是从北边的仙门里跑出来的。”

  周晚棠比划道:“这座山不都是你的吗?北边还有人啊?”

  “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派。”翁齐焱道,“这边都是毒雾,他们过不来。”

  周晚棠点点头。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屋子,是翁齐焱新建起来的,就在后院。被褥什么都是新的,这个竹屋已经有了她生活的痕迹,不再像原来那样破败冷清。床头两束栀子并一支竹叶应该是翁齐焱放的,周晚棠看着这些花,还是决定要离开。

  周晚棠没什么好收拾的,竹篮子里只装了一些吃食。她哥送她的指环不见了,周晚棠猜想是洗衣服的时候弄丢了。她想了想,还是把用翁齐焱的料子做的那身衣裳给带上。

  她换上自己粉蓝色的交领襦裙,提上篮子:“我出去摘菜了。”

  周晚棠不敢说自己要走,翁齐焱这个人不大正常,她不能保证翁齐焱会做什么。

  翁齐焱还是在屋里,闷闷应了一声。周晚棠回头看了看竹屋,转身离开了。

  下山的路周晚棠根本不认得,只能凭着记忆走。

  离开了竹屋的范围,毒雾就浓郁起来,周晚棠觉得呼吸困难,才意识到翁齐焱给她的药到时候了。

  每月初一十五,翁齐焱会把青色的药丸放在桌上。周晚棠意识到今日应该是月末了。

  她头有些晕,脚步也虚浮起来,不留神便绊了一跤。篮子里的东西也都洒了。

  周晚棠这才发现,竹篮里多了些东西。一个小药瓶被周晚棠打开,里边有十多颗青色药丸。还有一张碎布,那些弯弯绕绕的墨色笔迹,应当是下山的线路。

  周晚棠把碎布攥在手心,从地上爬起来,往回跑去。

  周晚棠回来的时候,翁齐焱还没有发觉的。他坐在窗边,罕见得没有捣鼓他的毒药,而是拿着一枚指环出神。

  “你在做什么?”周晚棠忽然出声。

  翁齐焱以为自己听错了,蓦然转过身来,却见周晚棠站在门边,一身粉蓝色衣裙,恰如初见之时。

  周晚棠又问:“你在做什么?”

  翁齐焱愣道:“没做什么。”

  周晚棠走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要走了?”

  “什么?”

  药瓶和碎布被周晚棠扔到翁齐焱面前:“你不知道我要走了,那这些是什么意思?”

  翁齐焱嘴硬,不肯承认:“怕你半路上死了。死在啼竹愁,还得我去收尸。”

  “那你拿我的指环干嘛?”周晚棠道,“我死了,好拿这个缅怀我啊?”

  翁齐焱把指环还给周晚棠:“屋子里捡到的罢了。”

  “你捡到了不还我。”周晚棠接过指环,给自己戴上。

  翁齐焱看着明艳的少女,问:“走就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周晚棠道:“怕有人看不见我悄悄哭啊。”她在屋里走了一圈,端详着自己留下的杰作:“翁齐焱,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你胡说什么?”翁齐焱的脸上难得出现不一样的表情。

  周晚棠自顾自说道:“我不嫌弃你,你救过我那么多次,还收留我,虽然人有点潦草奇怪,但我也勉为其难接受了吧。”

  “你说什么?”翁齐焱还没有反应过来。

  周晚棠带着少女特有的明朗自在,大声道:“我说——我要留下,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