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颐即便再不懂, 也不会认为顾期年最后那句温柔到挤出水的“好喜欢”会是指那个面具。

  他虽然不习惯,可被人如此认真看着,如此温声哄着、耐心对待着, 心里还是涌起极大的满足感。

  论年龄, 他大顾期年整整四岁,论身份,楚家与顾家也一向不和,论性格……明明顾期年才是别别扭扭倔强又傲气的那个, 就算吃亏了也不肯服软开口, 却愿意放下身段一次次对他耐心解释。

  那是和从前周围人对他那种讨好、逢迎完全不同的真心相待。

  楚颐静静看着他, 想起当初一眼喜欢他时的样子,十年过去, 那个小小的绿衣身影始终没有变过。

  他看了眼顾期年手中的面具,道:“你也带上,我看看好不好看。”

  顾期年扫了他一眼,听话地将手中面具带到了脸上。

  那张面具也是同样的青色, 獠牙外露,面露凶光, 甚至比楚颐的那张还稍显温和一些,戴到脸上依旧让人看了不适。

  楚颐皱了皱眉, 道:“这也下得去嘴?”

  他转身离开, 见顾期年大步跟在身侧,想到方才街对面笑容灿烂的两人,依旧有些不舒服, 脚步微顿道:“你与方才那人是何关系?”

  顾期年垂眸看向他, 清冷的面上带了一丝笑意, 道:“他是我母亲表妹家的独子, 与我年纪相当,幼时还曾随他母亲在顾府小住过一段时间,如今跟随父亲一同经商。”

  “我不让他看到你,是因为他自幼就爱抢我喜欢的,越是喜欢就越爱抢。”

  他话音微顿,静静看着他,试探般道:“阿兄你身边已没了陆文渊和司琴,跟唐知衡又……又不确定,万一再喜欢他怎么办?”

  楚颐抬眸扫了他一眼,心知顾期年想听什么,可他都那么乖了,偶尔宠宠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会喜欢他的,”楚颐静静道,“跟你比差远了,我还是最喜欢你。”

  话音落下,周围的一切喧嚣仿佛都安静下来,顾期年目光灼灼,忍不住轻笑出声,表情温柔地都能化出水来。

  “真的吗?”他声音极轻道,“阿眠你真的喜欢我?”

  楚颐看他只顾高兴,虽然不想泼他冷水,却又不得不特意出声提醒道:“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也要注意言行举止,你已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动不动就亲和抱,即便你我同为男子,也一样不好。”

  顾期年笑意微凝,目光暗淡下来,嘲弄般道:“原来如此,果然……”

  他话音干涩,抬眸看向星火飞散的天空,不知想到了什么,嘴唇轻抿,很快脸上重新浮起笑意,淡淡道:“算了,反正你还在我身边,这样已经很好,只要你一直在,我不急的。”

  烟火足足放了小半个时辰才结束。

  两人回去时,夜已渐深,天河街上行人依旧拥堵,似乎要整夜畅游的架势。

  到了南风馆门前,楚颐浑身已经疲累不堪,根本无心再进去喝酒寻乐,只是他们离开和盛酒楼时并未带上江植和绫罗,若他没有回去,江植他们应该依旧等在原地。

  他只得和顾期年一同进了门,随意叫来个小二,令他帮忙去附近客栈定两间厢房。

  小二一听,立马无奈赔笑道:“两位公子可能不知道,近两日天河街市集前来的外地商户众多,整个绿柳镇的客房早已全被定完了。”

  顾期年表情微动,唇角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劝道:“这里的厢房一样可以休息,不然阿眠你将就下?”

  想到那间布置得像新房一样的厢房,楚颐就忍不住皱眉,淡淡道:“那……重为我们安排两间正常点的房间,顺便准备热水沐浴。”

  小二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对上顾期年冷然的目光,顿时闭了嘴。

  周老板刚好下了楼,看到他们立马客气迎上前道:“两位公子回了,实在抱歉,方才馆内其余厢房皆已被定下,如今只剩下两位今日预留的那间,近来客商众多,实在空不出多余的房间,两位不如稍微将就挤挤?”

  顾期年深深看了周老板一眼,立刻转头对楚颐道:“阿眠你说呢?若你实在住不惯,不如我们立刻备马车回京,大概到天亮时,也刚好赶上城门打开。”

  楚颐目光微沉,淡淡道:“算了,眼下进京又要再去找了江植,不知道要折腾到何时,那间就那间吧,反正只是休息一晚。”

  顾期年唇角含笑,点头道:“好。”

  南风馆内琴乐声声,一楼大堂摆放的桌子旁早已坐满了客人,身着轻衫的清秀少年游走其中,不时忙着添茶倒水,有性子急的客人,等不及入厢房,大堂内便抱着小倌们上下其手起来。

  两人一同上了楼,顾期年摸出一锭金子丢给周老板,表情冷淡,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去准备些吃的来。”

  周老板眉开眼笑接过,低声道:“那两位好好休息,酒菜热水稍后便会送上。”

  房间内之前满桌的酒菜皆已被撤下,只有那包点心包得好好地放在桌上。

  楚颐倒了杯茶慢慢喝了一口,放眼看去,发现窗下长几上的那对龙凤烛,不知何时已经点上了。

  “还真像那么回事。”楚颐冷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的洞房花烛夜。”

  顾期年轻轻“嗯”了一声,挨着桌子坐了下来。

  楚颐自顾自走到窗边,透过半掩的窗户朝外面看了一眼,此时天色已经浓黑,主街渐渐安静下来,相隔一条街的天河街辉煌的灯火并未照到此处半分,周围只有南风馆内说笑声谈情声依旧清晰。

  他回到桌前也坐了下来,看顾期年自顾自拿了块红枣糕在吃,不自觉就想到今日喂他时的场景。

  温润的唇轻贴在指尖的感觉仿佛犹在,楚颐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似笑非笑道:“没想到你最喜欢吃的还真的是红枣糕。”

  “红枣糕是很好。”顾期年抬眸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但是阿眠喂得尤其好吃。”

  原来是这样。

  楚颐随意拿了块小小的糕点,轻咬了一小口尝了尝,果然太甜了。

  他撑着脸侧懒懒道:“从前年少时,我曾捡到过一只野猫,它通体纯白,瞳色碧绿,就像尺玉一样。”

  “只是太凶了,无人敢接近他。”

  楚颐只是突然想到,那只猫刚去国公府时也不太爱吃东西,经常要楚颐将食物亲自喂到嘴边才肯张口,吃的时候又不专心,粉嫩的鼻子总是在指尖蹭呀蹭的,有一次不知怎么心情不好,还咬了楚颐一口。

  想到脖子曾两次被顾期年咬过,楚颐目光微抬,道:“你跟它还挺像。”

  顾期年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道:“可是阿兄最后还是不要他了。”

  也是,原本那只猫脾气大,动不动就炸毛冲他亮爪子,楚颐一边嫌弃一边又觉得可爱,反而等到真的完全驯服,心里眼里只有他时,却不在意了。

  楚颐静静坐着,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中,突然指间一轻,他咬过的那个红枣糕被顾期年接在了手里。

  “马上该用膳了,阿兄不要吃这个了,”顾期年帮他的杯子里添了些茶,目光淡淡问:“阿兄还想着那只猫吗?”

  楚颐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没有做声。

  等到饭菜和热水送上来时,楚颐已困得有些撑不起力气,他垂头低低咳着,因心口闷痛,眉心紧蹙,勉强用了碗粥后,走至屏风后随意沐浴完便率先躺到了床上。

  弗一挨枕头,楚颐便浅浅睡了过去,虽是睡着,却依稀听到顾期年独自安静地用膳,然后令下人们撤下饭菜重新抬来热水,再然后便是屏风后轻微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大床外侧微微一陷,顾期年在他的身旁躺了下来。

  眼下九月下旬,白天倒是不觉得,到了夜间空气骤然冷了下来,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即便拢了被子在身上,楚颐依旧感觉通体冰冷。

  手背微微一暖,顾期年伸手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尖在手腕处轻轻摩挲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圈圈,也没有后续动作,却磨人得厉害。

  楚颐睁开眼看他,感觉整条胳膊连带着都酥麻起来,刚想开口,原本安静的隔壁房间骤然传来一阵连续不断极有节奏的暧昧声响。

  “不要……嗯……好痛……”

  这是……

  楚颐手指骤然僵住。

  顾期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没有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扬了扬唇,静静问:“没睡着?还是声音太大将你吵醒了?”

  他的声音清冷,混在无休无止的呻\吟轻喘声中,语调都低了几分,仿佛蛊惑一般,手指微顿,沿着手腕徐徐攀向小臂。

  “你做什么?”楚颐眉头皱了起来。

  顾期年对周遭的声音仿佛充耳不闻,耐心解释道:“手好凉,是不是很冷?反正我也睡不着,要不然我抱抱你好不好?”

  耳旁是让人尴尬窒息的声响,而顾期年竟还有闲情逸致抱他,不等楚颐再开口,那道黑衣身影已微微起身,在连绵不断的抽噎声中,将他抱在了怀中,轻轻压在床榻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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