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手之患
28
“你问的这些, 我无法回答你。”
师明佑淡淡说道。
只是无法,而非不知。
白术想。
花玉倾小声道:“真人这些年怕是早就越过先天境界了吧。”
师明佑笑,“那你怕是猜错了。”
花玉倾:???
“昔年, 我从明心寺下山时就已入了先天。我并非不能忍受山上的清苦, 只是何必留在山上做个心不静的和尚。”
师明佑平静道来。
凌不凡在一旁听得有些痴傻, 关注点简直全放在了这位先天时的年龄上,这不要太离谱。
花玉倾倒不意外。
她当年也是见过世面的,这位当初震惊于世靠的不就是能打且年轻。
“真要说武道境界,只能说我这些年差不多是荒废了。我离开南疆时就已突破, 只想多找几个厉害的人试试手。”
“可转眼二十年已过, 我竟离那一步还有一步之遥。”
师明佑遗憾叹了句。
门外, 红衫男子小声道:“那还不是哥哥……为了救个……”
“其实不突破也好。”
师明佑轻声喃喃。
花玉倾:“……”只能说她个专攻毒术, 武功不算顶尖的人不懂这种轻描淡写的一语略过。
什么叫试试手!
那可是赤裸裸的约战天下!
她一直觉得当初这位假死脱身,不告而别很大关系怕是牵扯到她们。
那可是天下七宗,不是谁都能不放在眼底的。
也许, 远离的确是个好事情。
“我一直很想打败一个人,可惜总感觉就算突破了, 也依旧打不过呢。”
师明佑起身,轻轻笑道。
他伸出一只手, 坐在床榻边,低下头看了下闭目沉睡的人,叹了句, “所以武道修也好,不修也罢,顺其自然吧。”
这话说得是事实。
可怎么……这么招人恨呢?花玉倾不免腹诽。
“你去熬点药, 小凌去看看你师姐跑哪里去了。”
花玉倾指挥身旁的一对师徒。
凌不凡:!
对了, 他师姐呢?
可他真的……看了眼依旧沉睡的恩公, 心里只能给人默哀了,他恩公的情路未免过于坎坷。
刚刚出门。
身后跟上了个人,凌不凡看了眼跟随过来的红衫刀客,小声道,“前辈,您的元宝还在我师父的医馆里。”
“别叫我前辈。”
“???”
红衫刀客语重心长道:“这会把我叫老的。”
凌不凡尴尬。
“哥哥喜欢年轻人多些,还是喜欢……我是真的有些分辨不清了。”洛羿边走边喃喃道,忽得他转头直接问了句。
“你说,我同你那位恩公比,差在哪里!”
“……那个,前辈,不对,您问我这些我也,我也不清楚。”
凌不凡讷讷道。
想了下,他小声说:“这怕是要去问本人才好。”
洛羿有些失落道:“我又不是没问过,哥哥才不会告诉我,他只会觉得我年龄太小了,我才不小!”
凌不凡:!!!
这话尾是在……他突然觉得这位还健在实在是那位真对人不一般。
“真人,他是……”等其他人出去了,花玉倾终是忍不住问了句。
“一个不值一提的书生。”
师明佑平静道。
花玉倾:“……”
若非自己那位徒弟刚刚小声同她说了,她都不敢相信。
这位会甘愿……此事荒谬绝伦,恰如圣人动情。
“我亦非绝情人。”
师明佑出声说。
花玉倾默默想,这也让人大跌眼镜,说出去谁敢信。
“昔年,你同白术之事不说多少人纳闷,今日又何必惊讶。”
“……”
那怎么能一样?
花玉倾心里莫名有种不真实感,许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这位身上……让她觉得太不像真的,怎么会呢?很难说清心中的畏惧。并非仅仅武学,而是一种心气上的不自觉低下头。
有些人是需要仰望的,也不得不甘心听从。
“您对他……有情吗?”
“我不知道。”
出乎意料,师明佑只摇摇头,这般回道。
花玉倾默然。
她起身,走出这个房间时,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声轻语,“红尘苦厄,谁能自渡。这是曾经某个人同我说的,他说我活在这世间若无人陪伴,何其孤寂,何其无趣。”
“我……虽不以为然,可人沉浮于世,怎能不被牵扯其中,怎能不有……几丝牵挂。”
“我错了。”
“命本天定,我信这些。可我不忍。”
殷景山醒来时,是在午后的盛夏。
似乎由于眼睛失去作用缘故,他的听力、嗅觉越发敏锐,这会儿他就听到了那屋外的捣药声,以及窗外隐隐的花香。
屋外似有男子在同人说些用药的方子,该如何去对症下药。
他手指微动,只似是触动到另一只手。
“他还在。”
殷景山心口微动,莫名有些欣喜。
他轻轻靠近了几分,有些悄悄触碰着指尖。忽得,一只手紧紧反握住了他,似是在他额间悄悄触碰。
“醒了。”
殷景山听见那声近乎呢喃的轻问,遂点了点头。
“你睡了许久了。”
“……幼卿,你是不是……有点难过。”
殷景山勉强爬起,伸出手轻轻拂在他的脸颊处,轻声道:“不要难过,我没事的。”
“我不会难过。”
师明佑轻语。
殷景山眉目温和,竟是笑了笑。
似在说,不难过就好。
那一刻,师明佑望着他,忽得就想到了曾在道宗藏书阁里看到的旧书里的那笔闲语:年少失亲,独涉武道。
他怎能就这般狠。
连对自己都能这么的狠。
一想到这里。
心里隐隐就有些恨恨。
师明佑干脆埋在他的怀里,抬头在他脖颈间利落的咬了一口,有些气呼呼道:“我难过些什么?你怕是死在我眼前,我都不会流一分眼泪的。”
“你是个狠心人。”
“我也一样,还不知道谁更厉害……”
话到最后,竟是只剩下轻轻的环抱。这无疑是温暖的,也有些淡淡的怅然。
《武掌乾坤》第九话:情深几许是从清醒的殷景山的梦中视角展开的,他的确病的不轻,病的没有缘由。
他握着一把刀。
黑暗里没有伸手的人,只有互相厮杀的人。
太黑。
殷景山想。
忽得,天亮了,他睁眼向下看,手中的刀是血,怀里的女童只剩下少许微弱的气息,只留下一声轻的要消失的呼喊。
“哥哥,好痛。”
不知为何,殷景山已无力站起,接近
颓然地跪在地上。
他想捧起,后却放下手。
他的手里是血,除了血还是血,怎能去触碰那个失去气息的身躯,他只是轻轻搂紧了这个孩子,绝望闭上了眼。
然后,他就醒了。
那是个近乎仰角的视线,白衣人轻轻伏身,往他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殷景山微怔,一时间心中只剩“他还在。”的想法。
无疑这段两人相处私语,引发了不少轰动,某个论坛里关于这一话的楼高到无敌。
“武道三千,新开,懂者自入,真聊天流,真崩溃流 (第8楼) [3][4]……[8]”
—这话真离谱啊。
—师兄好惨。
—明明就很甜,甜到心化了。
—前面的,不许欺诈!把笨人直接骗进去杀杀杀,流泪猫猫jpg
—理性思考,这是摊牌了吗?
—那边再喷作者错别词!不是,说真的真错别字了审稿人早就提醒老师了,那肯定把“他”改了。
—男读者没被创吗?可怕。
—没事,真读者不怕被创,直接把老师送上热搜出道。
—???
—不会吧。
—报报报,骂也没用,你们都知道的,作者任性到离谱。之前前几卷签售会都不出现,签名屁都没有,
—一字不吭,直接惊炸全场。
—其实骂的是极端读者吧,毕竟角色卡配角里介绍邪僧人气最高,自带标签“女主”。
—这是何等牛逼的大数据!!
“师姐,你跑的也太快了。”凌不凡好不容易找到人,追问道。
花仙凤脸色苍白。
半响,她才小声说:“小凌子,你不想跑吗?我看我还是出门游历一段时间吧,这里是真的没法呆了。”
“师姐,你离家已有……”
“我每隔两月回来一次的,不像你出了门就不回来了。”
花仙凤冷哼道。
凌不凡低头:“这不是出去行医吗?不走的远点,我也没法给需要的人治病。”
“你不怕吗?”
不等他回答,花仙凤心中想起某事,啧了句,“也对,你怕才怪。这可是你多年崇拜的人,上赶着多见几次也正常。”
“师姐。”
“……怎么了?”
“会被听到的。”凌不凡语重心长。
花仙凤:“……”不早说,她差点忘了。
白术把两人都叫了过来,只细细讲起了之前遇到的一个病症,问两人该如何应对。
随后,三人去山上远些的药田采了药。
等回来后,已是夕阳落下,白术便道:“小凤,我同你师弟先回医馆,明天再过来,你晚上看着点你师父。”
“知道。”
“不过,能不能让小凌留下来。师公让我同你一起回医馆吧,好不好啊。”花仙凤苦巴巴道。
凌不凡沉重喊:“师姐。”
“行行好,你这里看着,我先回去医馆帮忙看着些。”
不等回答,花仙凤利落地轻功直接跑路。
“师父。”
白术咳了下,道:“你师姐是女子,就照料下吧。”
“等等,师父你留这吧,我还有朋友在医馆等我,师姐不认识人我怕她把我朋友赶走了,你就在这里陪师娘吧。”
凌不凡飞速开溜。
白术默然。
花玉倾恰好出来,直接骂了句,“收的什么徒弟,一点志气都没。”
白术干咳了句,道:“小辈见到长辈都会有些局促。”
“狗屁。”
“你看这追过来的这位小辈就差没八百个脸皮,贴着那位了。”
花玉倾无语道。
这会儿那位正熬药,那红衫刀客跟前跟后帮忙,几近寸步不离。
前嘴哥哥,后脚哥哥,嘴巴和抹了蜜一样。
白术道:“少年人心思坦诚,容不得隐藏。”
“他算什么少年,不过是个批了个年轻脸皮……倒是屋里那位是真的年轻,也不知道……”
花玉倾说了几句,收声了。
“你不走。”
“哥哥,你赶我做什么?我多少也算个战力,勉强能用用。”
红衫刀客倚墙而立。
他换了件衣衫,眉目深邃,英俊凌厉,血色的红衣穿出了张扬,肆意,让人一见难忘,很难忽视。
“用哪?”
“怕是大材小用。”师明佑掀开药炉,看了眼颜色,淡淡道。
“哪儿都能用。”
洛羿小声道。
师明佑微无语,“你也知道要小声啊,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江湖里哪里有你这种的刀客。”
“天上地下,唯我一个。”
洛羿抱臂,扬眉。
随即又小声道:“不过,哥哥想我改的话,我也可以改的。”
师明佑不语。
忽得,他眼神微动,抬头道:“有人来了。”
的确有人来了。
师明佑起身,指尖微合,倒了一碗汤药,随后去了屋内,只留下一句话。
“你既然说自己有用,那就暂且先帮我看下。”
洛羿剑眉挑起。
“好啊,哥哥。”
《武掌乾坤》第九话很长,其中最细细勾勒的是殷景山不知何起的病症,彩页是一张令人惊叹的扣手图。
笔触异常的温柔,虚幻的阳光,能把人融化。
白衣人柔软地看着他。
殷景山神色空茫,可也是安心的。
“喝药。”
“嗯。”
这小小陋室,白衣人坐在床前,云鬓散乱,清丽素雅,耳边坠着个小小玉珠,发间则插着一枝玉簪。
【啊啊,师兄买的簪子quq】
【好痛啊,为什么前面这么甜,后边那么虐,无名老师能不能少发刀。】
【师兄那句“不要难过”简直杀人。】
【莫名乖巧的殷师兄,失忆师兄真的好乖好萌,一点都没有之前的冷硬呢?连安慰人都很温柔的感觉。】
可漫画将这段喂药情节画完后,直接转换视角。
白衣人等人睡下后,随后出门。
他步履不缓不慢,衣袖微扬,眉目稍收敛,竟有些肃然,有些冰冷冷的姿态。
途中,遇到一人。
他只留下句,“花小姐,帮我照看下人。”
花玉倾看着飘然离去的身影,呐住,那句“你怎么不自己看”怎么也没曾说出口,只得打了下身旁冷静的丈夫。
“怎么就不叫你!”
【哈哈,小剧场里的:他叫我花小姐,我总不好拒绝吧。笑死人了。】
【不是,绝对是害怕的。】
【毒蛊圣手的心思真百转啊,一下子“我真傻,我怎么就不拒绝!”,一下子又是“我怎么就替人干活干习惯了。”。】
【被指挥惯了xs】
【就我觉得,殷师兄的恋爱对象也太多变了吗?呜呜呜。】
【这不正常!】
【那可是马甲何其多,酷爱戏弄人的邪僧啊!】
【师兄被骗的好惨。】
花玉倾来到房外守着时,没多久却听到屋内传来一声轻问:“您是他的旧时朋友吗?”
原来没睡。
她心想,这位看来心思也不是什么浅显的,比那位刀客倒更深些。
“你随意就好。”
花玉倾道。
沉默许久,男子才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有少许喑哑,可依旧有种谦谦君子的文雅,质朴。
“我知道,幼卿……他很担心我。”
花玉倾心想,那可不见得。
那位俗世混迹多年,见了太多风雨,哪里就那么容易发愁。
“他从未告诉我他真正是谁,我……知道他骗了我,可我也一直未曾同他说过,我已经记起了不少从前的事情。”
“我不敢说,他骗我也好。”
男子喃喃道。
花玉倾心想,可不是骗吗?她是不信那位真坠入红尘了,怕是这位身上有什么东西是那位所必须要得到的。
她是见过那位求武道之心的。
试问,若无锋芒,若无进取,那位如何年纪轻轻晋升先天。
“你既知道,何必如此。于他而言,很多东西都是可以抛下的,包括情爱。”
不知为何,花玉倾开口道。
那段江湖里传的神乎其神的轶事,那段同魔门般若教圣女的恩怨纠葛。
为情爱叛出山门,听起来可笑,可未必是假。
那位是做的出的。
花玉倾偶尔会想,那位真的爱过人吗?还是说那段情缘只是他用以进阶的船筏。
正道讲究循序渐进,魔门偏向剑走偏锋。
那位被公认为如今的邪道之首,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其修炼的太快,太恐怖,让许多人觉得他的武道路子不正。
花玉倾作为曾朝夕相处的下属,自然不会这般认为。
可有一点,她很清楚,那位的修炼路子的确不同常人,颇有些尽情放纵姿态。
“情爱本就由心而发,何来的能收住。”
殷景山静静道。
花玉倾不意外,这世上爱.欲恰如火炬,不被灼烧不罢休。
“你可知……也许他心里……”
“我知道。”
“他这般……好,怎会只有我一人喜他,爱他。”
殷景山摇摇头,说道。
“……”
她本只是想说人心里未必有你。
花玉倾觉得自己老了,她是真不懂年轻人想法了,最终只嘴了句,“你心里念得他的好,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的有你。”
漫画只画出了树下的一段相见。
“你来的倒快。”
青袍人俯首跪下,竟是一片的坦然,“教主既现身南疆,下属怎能不出现。”
来人只落下一个背影,白衣猎猎,如冰似雪。
他并未出声。
师明佑望着树枝上的装死的白鸟,有些冷冷道:“你的教主都死了二十年了。”
【教主已死,有事烧纸。】
【艹,为什么邪僧的心里话吐槽每次都这么逗。】
【被缠怕了,谢谢。】
元青负低头不语。
白衣人叹道:“小青啊,你是个喜欢搞事的,我无所谓。可何必要牵扯到我……你是把我害惨了。”
元青负无疑有些惊吓,结结巴巴道:“教主,我……我怎么可能会害到你,我这些年都是在传教。”
白衣人语重心长:“邪.教害人匪浅。”
元青负:“……”他们混得本来就是邪魔外道。
【救命,哪有明明在邪道,说邪道害人的hhh】
【前一话,嘴毒且傲;这一话,你就直接结巴吗?该死的男人,反差竟是如此之大。】
【表面谁期待你来了,实际找过来的比谁都快!】
【好有欺骗性quq】
【莫名懂了,我宣布元青负就是演技帝,装的好一手清清白白。】
【他是来负荆请罪?】
“你创的那什么鬼往生门,找的什么圣女……那简直就是个神经病,让她给我做件事,她寻死就算了,还直接给我玩失忆。”
白衣人伸手抚摸了下瑟瑟发抖的白鸟,叹道。
“怕什么?”
“喳喳。”
白鸟冒汗。
白衣人冷笑,“我还没找你的错处。”
教训了鸟还不够,他更狠狠瞪了眼树上挂着的红衫刀客,“你在树上安家了,不是。”
那眼神太过惹火。
洛羿跳下来,摸了摸鼻子,可躲在了树后。
白衣人:“……”
元青负想,那往生门怎么就成了什么鬼,这明明都是他很小心吸纳的人才。
“您是指妙音?”
元青负知道自己瞒不住,可他本也没想瞒,他自认为这事情本就是没错的。
白衣人冷哼了句,“那还能有谁。”
“她本就是一介被弃孤女,得我眷顾才活了下来。若不是教中培养,她怎会有那般修为,能力。教主若不喜她,直接换一任圣女便好。”
元青负道。
“……”
再来一个同我长得像的吗?
白衣人失语。
【好生艹,难不成是古代版追星,还是说信教入了魔。】
【邪僧的吐槽好离谱。】
【在不正常的人里恍惚之中,觉得邪僧居然是个正常人了。】
【元青负喊冤,我是在招有用的人才!!!邪僧:行行好,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白衣人负手而立。
这山间坡上,散漫着野花,似传来一阵阵幽香。
可他转身看来,端然而立,白袍不染尘埃,鬓发依旧如常,唯独系在发间的一缕红绳似是散落几分。
他凤眼幽沉,隐隐有些难得的忧郁。
可这几丝忧愁并非减去他的风采,而是增添了几分静谧,衣衫间夹着略苦涩的药香,不像曾经的傲然遗世,多了几丝人世间的柔软,情意,像是弯下了腰浮沉人间,能够触手可及的真实、而非幻梦。
元青负抬头,后不敢再看。
许久之后,他才听到那句无奈的叹息,“元青负,你可以把我当引路人,可真正走出这条路的是你自己。”
漫画却画起了这位右副使的回忆,关于许多年前让他转变想法的一幕。
他是个很傲气的人。
他很慕强。
他不怕被打倒,他觉得强者合该拥有所有。
可他……发现自己武道上的天赋竟是比不过一个年纪比他大,没得过什么机会练武,甚至言辞上阿谀奉承之辈。
元青负觉得耻辱。
他可以趁他未曾成长时去亲手杀了他,去扼断他的武道之途,这在魔道中太过常见,没有人会在意。
可他依旧有种骄傲,尽管他不太表露出来。
所以,元青负因这种耻辱,很长一段时间近乎是沉默,直到他那一句话,那句将所有都抛给他做时的话。
“你难道做不好吗?”
“何必自责?你或许有过错处,有过过失,可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便够了。”
元青负从回忆里出来,抬头,“教主。”
“唉。”
“你们都是一群任性自我的人。”
这本是结语。
可一只伶俐鸟儿飞下,停在了元青负肩臂。
白衣人伸出手,解下那鸟足间的小细筒,抽出一张写了字的纸卷,展开看了起来。
他忽得轻轻皱眉。
“南疆要乱了。”
“天心派的掌门徐星阳来了,你们可真都不是什么省心的玩意。”
【不省心,真不省心。】
【这里真有点外传里最早的温柔了,好个大美人呜呜呜。】
【狂刀:偷看三连!】
【然后被揍了。】
【严重怀疑邪僧只是想偷懒,不干活,可元青负真就吃这一套。】
【天心派上来了,打打打,要看打架。】
【这个不省心一语双关啊,总觉得邪僧还自动瞪了眼躲在树旁偷看的狂刀。】
入夜,月色如水。
这小房间里,除却躺在床上沉睡的男人外,只留在浅显的翻页声。
点了一盏油灯。
师明佑手执医案,细细翻看,只道:“这些年,你同白术是真的救了不少人。”
“那怎得比得上真人昔日救的人多。”
花仙凤道。
师明佑摇头,道:“你这话说的未免泄气,救一人是救,救万人也是救人,哪有什么高下之分。”
“真论医道虔诚,我比不过你们。”
花仙凤本想反驳,可紧接着来的一句话让她不得不泄气,暗中懊恼。
师明佑轻笑:“可其他的,我定是高出你不少的,好比这为人处世,多你些年岁总是长进不少的。
“还同白术置气?”
花仙凤语塞。
一时无言,独屋外几声鸟鸣声。
忽得,师明佑放下医案,猛然向前抓住沉睡人的手,直接渡过几段内息。
花玉倾微震,“怎么了?”
她不禁凑近,眉目亦有些焦急望着,只见这沉睡的男子面色苍白,露出的腕间脉象怪异,她习惯性伸手一探,差点吓了一跳。
心脉断了。
师明佑神色不变,只渡内息而去,缓缓地心脉似是续上,男子气息稍稍回转了些。
花仙凤松了口气。
师明佑也不收手,坐在床边。
“这些天,你就这样……救他。”
花玉倾忍不住开口问,这以内力渡心脉,实在是太费心气神了。
“……也不算些什么。”
“我内力多。”
师明佑不以为然道。
这本就是事实,可再高的修为也会抵不住这种消耗。花玉倾怔住,只看着病床上的男子有些出神。
“真人。”
花玉倾低声喊了句,抬头时只见他已悄悄阖上眼,有些疲惫模样,可那只手并且脱离收回来。
她沉默了。
她转而认真去看这突如其来的病症。
“何事?”
过了少许时间,清淡声音道。
花玉倾沉声道:“他此刻的脉象……太奇怪了,如果是时常这般,不是能活下去的样子。真人您不可能时时刻刻这样来救他,那也只是拖延时间,只是徒劳无功。”
师明佑少见没有反驳。
他竟是笑了下,说:“是啊,那又怎样。”
无疑,这个笑容颇有些风轻云淡姿态,让人着实捉摸不透。
花玉倾面露焦急,那简直只会害了他自己,损耗内力岂是那么轻松的事。
师明佑轻轻道:“我知道,可我想救。”
“玉倾,你不必劝我,人活在世上莫不是求得顺心,不然你怎会同白术隐居起来真的做了一对俗世夫妻。”
花玉倾无言。
师明佑笑了,有些怅然道:“昔年,我曾问过一人,武道巅峰滋味如何?”
“他未曾回答我,我却明白了那并非我的道,人生天地之间必有所执,不然如何能活下去。”
“求的是空,太苦。”
“你先下去吧,我想独自待下。”
花玉倾开门,回头看了眼,补了句,“我不知道真人为何对他如此眷顾,可您也该看重自身才对。”
这话里竟是斥责了。
师明佑失笑,他对自己状态还是清楚的,哪有那么夸张。
这寂静夜里,渺无人烟的山林里,除却浅淡的呼吸声,就只剩燃烧着的油灯,瘦伶伶的倒出几抹影子。
师明佑叹了口气,“进来吧,躲着外头做什么?偷听了那么久,也该听够了。”
没有回应。
“难不成你也想学床榻上这人……”
话语未毕,身后忽得一个身影拦腰抱了过来,只低低哼了声,“哥哥不想见我时,我才不会自讨没趣。”
师明佑无言。
这简直乱讲,哪次不是他被烦的没办法,直接跑路了。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哥哥,你可不能学那负心人,独独忘了我啊。”
洛羿小声嘀咕道。
这话里竟还有些撒娇姿态。
师明佑一时语噎,良久才道:“你多大了。”
“三十有二,怎么也不算很大吧。当然,同这人比起来,我是大了不少。可哥哥,大点的人也有大的好处。”
“?”
“能疼人啊。”
洛羿眨了眨眼。
师明佑轻嗤了声,“胡言乱语。”
他目光向下,却撞见了对方望过来的专注眼神,有些湿漉漉的,心里莫名揪了一下,他转过头去看墙上的影子。
“哥哥。”
“你睡吧,我替你看着他吧。”
洛羿开口道。
师明佑不语,神色难辨。
微暖的灯火里只传来他有些小心眼的絮絮叨叨,还特别委屈的口气,“我承认我嫉妒他,可吧……哥哥你既然看中他,我怎么着也得给点面子。”
“我才没有那么小气。”
“哥哥。”
“不许小瞧我。”
师明佑看着墙上影子,稍稍晃起的卷毛,有些乐道:“我哪里会想些这个,真要打……”
指不定谁打不过谁。怕是,真哭的人是你喽。
这话自是收入腹中。
师明佑细细思索几分,也有些好笑,只觉得开挂的人真是欺负人呢!
《武掌乾坤》第九话下半却已这场似乎无法停止,无法阻止的发病为开端。怕是谁都没有想到,原本好了不少的人,突然急转而下。
“怎么治?”
“这压根没法治!”花玉倾近乎大声喊。
白术皱眉。
床榻上的人紧闭眉目,苍白如雪。
他气血衰败,全然一副颓然气态,竟是像是一夜之间全数崩溃一样。
花玉倾翻着医案,忽得一下子泄气了,抱怨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短短几天,他怎会如此,按理来说不可能会这样的。”
师明佑想了下,开口道:“那就不治吧。”
花玉倾怔住。
那怎么行……您能接受吗?
师明佑轻轻道:“我带他来本就是来试试看,会不会有别的方法……没有也好。”
花玉倾气到了,干脆出了门。
哪有最先要治的人最先选择放弃的!
留下的白术隔了会,道:“真人,这世上是否有同命相连之人。”
师明佑蹙眉。
许久,他轻轻叹了声,“你倒敢想。”
白术道:“行医就要大胆猜想,小心求证,这是真人昔年曾经说过的。”
师明佑不答。
白术道:“既有关联,那便切断如何。”
他也不问自己的判定是否为真,反倒直接给了个方法。
师明佑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
许是这个秘密只有在场二人知晓。
师明佑难得多说了几句,有些淡淡的怅然,“我若告诉你,他并非是想他死,他不过是想我离开他。”
“是不是很可笑。”
“红尘练心,可真动心了……反倒接受不了,做道士的人怕是都见不得别人好。”
白术也不知如何开口。
师明佑道:“我想了许久,这怕就是他的真正想法了。可我怎能就让他这般轻易得逞……我还想看着这个人输掉。”
话语到最后,竟有些冷酷意味。
等所有人都离去了,师明佑才踱步于房内,双手敛入袖中,指尖闪起几分轻芒,那是一道细长的丝弦缠在手指间。
一圈圈,一层层,绕起了几抹凄艳的味道。
那太漂亮。
偏偏丝弦的主人更美更艳,于这灯下增了几分不透露的魅,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更无法注意到这指尖的绝世神兵。
可它注定大放光彩。
于百年后的神兵榜上留下辉煌的一笔。
漫画交代了花玉倾同丈夫的医术探讨,最后只将这场夜里的深思画出,窗外树影摇乱,恰似人的心事起伏。
月下的屋顶,红衫刀客撑着头,胸口里站着一只白鸟。
“小白,你说……我该怎么抱得美人归。”
“喳喳。”
“哈哈,你说的对,我就该贴上去,哥哥心这般软,总有一天会化的。”
洛羿乐滋滋道。
白鸟:“……”它才没这么说,它说的不知。
【错怪狂刀,原来他就是个……孩子气的可爱狗狗。】
【心态好的不要不要的,值得学习。】
【元气少年,太有活力。】
【其实……狂刀长得挺年轻的(bu shi)他画的很有朝气。】
【后天返先天,可以变年轻的。】
【不用说了,估计狂刀直接美滋滋给自己扮嫩了些。】
【宝贝蛇不要,刀不要,只要美人xs】
漫画甚至插播了一段医馆里的对话。
叶凭拿着杆子,上面勾着一条金灿灿的蛇,正不断的单独绕圈。
吴霸天躲得远远的。
凌不凡正在回忆,还有些叹气。
前些天,他就回来了医馆,总不能把朋友丢在一边。
可他这几天是真的忘不了那几句话。
“你确定殷兄是真的被带去治病了?我那个便宜师傅也在?还同那位婆婆认识,不会吧,不会吧,我怎么觉得……我这个便宜师父是来同殷兄抢道侣的。”
“……”
“好惨,可怜。”
“别乱讲。”
“就是好吧,孔雀开屏,挡都挡不住。”
凌不凡也很愁。
他觉得这就是真相,他恩公怎么就这么惨。
漫画收尾只留下一个剪影。
纱布摆放一旁,床榻上的青年缓缓睁开眼,只望见了个妇人。
“你醒了。”
妇人眉目平静。
殷景山微怔,身体微颤,有些麻麻的作痛,他问道:“请问,在下为何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有些冷冽,硬度。
凌不凡从门外端出一碗姜汤,有些惊喜道:“恩公,你终于醒了。”
“师娘,我来,你先休息。”
妇人冷眉,直接离去。
殷景山微顿,低语:“凌兄,你……救了我吗?”
凌不凡:“?”
恩公这段时间从未这般称呼他,难道是……凌不凡惊喜问:“您……您记起来从前的事情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殷景山微皱眉。
他只记得自己是不小心着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的道。
忽得,他想起来什么,想要找到什么,却有些莫名的出神。
“恩公,这是你的武器。”
“你刚刚是在找它吗?你放心,我这段时间有好好帮你保管的。”
凌不凡将那只铁笔放置在他身旁。
他太清楚,对于很多江湖人来说,武器就是他们的半身,容不得半点损毁。
殷景山望着那只有着“点苍”的铁笔,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你看见我那块方巾吗?”
殷景山最终问。
凌不凡小声:“恩公,我没有看到,还得等您好些了,自己再找我。”
殷景山应了声“嗯”。
凌不凡:“……”
怪不好意思的,他是看到对方拿走的,可他也阻拦不住。
窗外,远处小道,白马踱步往前,马上却有两个人,一白衣一红衣。
那是一段简短对话。
“哥哥,你就这样走吗?”
“不走,留在那里做什么,他既然已经好了,合该我退场了。”
“你为他做了这么多……”
“不如何。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看开也好。”
“哥哥,你明明是不忍心不是吗?”
【师兄,你老婆跑了。】
【真跑了,呜呜。】
【杀,殷师兄还不赶紧想起来,你情缘就找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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