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客的是陈厂长和厂长夫人,看见顾涟带的两个孩子后,陈厂长懊悔地一摇头:“哎哟,早上就听说小冬篱和顾老板的妹妹是同学了,我家那小子要知道小冬篱一起来吃饭了,不得后悔死!”

  陈厂长的儿子叫陈寒,和冬篱一个年纪,现在在县城里读职高。一起陈厂长一家住冬篱楼上的时候,他们经常和别的小孩一块儿约着出去玩,勉强算是儿时的朋友。

  厂长夫人笑着补充道:“那孩子叛逆,今天叫他和我们一块儿来,他硬是不肯。”

  大人吃饭聊天,尤其是带着孩子时,话题一般都是围绕着孩子的。

  陈家二人和顾涟寒暄一阵,果然拐到了顾流火身上。

  陈厂长看不出一丝假意地夸道:“听说明华中学特别难考,我们县里就只有小冬篱考上了,小流火这么年轻就能考进去,前途不可估量啊。”

  说着,就要给顾流火敬酒。

  顾流火抬起手中的果汁,和陈厂长碰杯,声音清脆:“冬篱是我们班班长,她才厉害呢。”

  那边立马将酒杯转向冬篱:“小冬篱初中就一直是班长吧?来,我也敬你一杯。”

  “谢谢陈叔叔。”冬篱规矩地和他碰杯。

  期间顾涟一直没怎么说话,往往是陈氏夫妇问一句,她答一句。当然陈家二人是生意人,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一场饭局下来,冬篱也没听出个什么。

  只知道,顾涟和顾流火的关系,是真的很好很好。

  每次提到流火,顾涟的嘴角都会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吃完饭回家,冬篱略带敷衍地回答完父亲的问题,就躲进厕所洗澡。

  冬篱头发太长,洗澡洗头往往要洗很久才洗得干净。

  哗哗水流下,她默默打算着接下来在老家的两天时间内都干些什么。

  明天可以约初中的一些同学出去逛街,她从生活费里攒了五十几块,去看电影也可以。后天如果没人约她的话,就在家里看书,好好休息一天,顺便挑几本书带去学校那边。

  洗完澡,再吹干头发,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以后了。

  然而一走出厕所,冬篱就听见冬援国抱怨的声音:“你怎么每次都这么慢?人家流火等了好久你还没出来,现在人都已经回去了。”

  冬篱愣住:“流火?她刚才来找我了?”

  “对,你说你,就不能洗快点?”冬援国烦躁地摆摆手,“算了,明天跟她们回去的时候,记得给人家道歉。”

  冬篱越听越不明白。

  冬援国这才解释:“顾老板她们明天就回城里去了,刚才小流火来问,你要不要和她们一块儿回去,结果等了你半天你都没从厕所出来,我就帮你答应了。”

  “我……”冬篱本来想说自己还不准备回去,话到嘴边,改成了“为什么?”

  “为什么?小冬篱啊,你这方面真该跟我好好学学。第一,跟着同学回去不好吗?路上你们还能多熟悉熟悉。第二,还能节约五十块钱车票。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虽然能供你正常上学的开销,但能省的还是得省。”

  “我知道。”冬篱转身,快步走回房里。

  关门前,又听到冬援国补充道:“小冬篱,这些话你可不要说给外人听。我们自家的情况,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

  冬篱只得又补一句:“爸爸,您放心,我知道的。”

  房间内,奶奶已经躺床上睡着了。

  冬篱躺在她身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想,总有一天,一定要带着家人走出这座封闭的小县城,要和家人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

  如果不堵车,从巴县开车回明华镇,大概只用三个小时。

  然而很不幸的是,高速路上,她们遇到了一例又一例车祸,一直堵到了天黑,才终于抵达城区附近。

  冬篱不太习惯真皮座椅的味道,一路上在服务站休息了好几次,对此她心里很是愧疚,如果不是因为她总是晕车,说不定不会遇到那么多车祸。

  但顾涟一直很温柔地帮忙接热水、照顾她,顾流火更是一开始就坐到后排陪着冬篱。

  在车上虽然难受,但一直听着顾流火充满活力的声音,冬篱心情反倒并不低落。

  下高速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车速一点点放缓,微风从车窗缝中析来。

  冬篱半靠在窗边,脸色好了许多,迷迷糊糊地差点睡着。车子行进速度不快,但路过减速杠时,还是不可避免地颠簸一下。冬篱的脑袋也随之摇晃,然后冬篱感觉到额边温软的触感。

  她醒过来,看见顾流火伸长手臂,挡住她即将撞上玻璃窗的额头。

  “谢、谢谢……”被这小孩照顾了一天,冬篱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儿。”顾流火笑着松开手,身子却没有退回去,依然离冬篱很近。

  因为害怕冬篱晕车的原因,车内没有开空调,此时冬篱才觉得有点冷,于是她主动揽住顾流火的肩膀。

  冬篱望向外边。

  路灯通明,往前不断延伸着,四周建筑也散着五彩灯光。

  冬篱问:“顾姐姐,我们要到了吗?”

  顾涟应到:“到蓉城这边了,回明华镇还要一个多小时。”

  “姐姐……”顾流火突然从冬篱怀中挣出,拿起一颗糖,整个身子都往前面的驾驶座倾去,将糖喂到顾涟嘴里。

  顾流火再坐回来后,顾涟对冬篱说道:“小班长,今晚在我们家住一晚,明天送你回明华镇,怎么样?”

  “不、不用了,谢谢顾姐姐。”冬篱下意识拒绝道。

  顾涟却直说:“这儿离我家只有十分钟车程,今天太晚了,你们应该也累了,小孩子熬夜不好。”

  顾涟都说得这么明白,冬篱立刻听出了顾涟的话外之音。

  她开了一天的车,现在当然想早些休息。

  一时间,冬篱又愧疚几分,“那……今晚麻烦顾姐姐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姐姐你说是不是嘛?”顾流火像丝毫没听出来她们话中别的意思,兴高采烈道。

  “嗯呢。”顾涟浅浅哼了一声,“不麻烦,小班长,你不要多想。”

  冬篱:“.…..”

  十分钟后,红色SUV缓缓驶入城郊的一处独栋别墅小区。

  看见地下车库里另一辆跑车后,冬篱再次被顾家有钱的程度所震惊。别墅共有三层楼,装修是冷淡的欧美风,整栋房子都透着股空旷孤寂的味道。家具和地上没有落灰,很干净,应该是有雇人打扫。

  顾涟进门就脱下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头也不回对顾流火说:“流火,我先去休息了,你照顾好你们小班长。”

  开了一天的车,顾涟的确是累了。

  冬篱才脱下鞋子,顾流火就拉着她往楼上跑:“冬篱冬篱,今晚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好。”

  这回冬篱没有拒绝。

  今天一天她都在麻烦顾家姐妹,现在她心里下意识不想多弄乱一个房间,给她们带来更多的麻烦,就算是专门雇人打扫,冬篱还是觉得不要添乱了。

  顾流火一进房间,就激动地跳到大床上打了个滚,又坐起来向冬篱招手。

  冬篱本以为顾流火的房间会是那种粉嫩嫩的装修,没想到同样是性冷淡风,她略微扫了一眼房间全貌,便坐到顾流火身边。

  顾流火的房间,几乎是冬篱家房间的两倍大,里边没有衣柜,应该是房间外连通了衣帽间,巨大的飘窗窗帘紧紧关着,旁边是一张书桌,上边放了些初高中补习课本,还有几支钢笔。

  冬篱不了解钢笔牌子,但她能猜出来,一定很贵很贵。

  顾流火还在床上打滚。

  冬篱无奈地瞥她一眼:“今天怎么这么兴奋。”

  顾流火嘿嘿傻笑了两声,这才坐起身子:“因为我第一次和同学一起睡觉嘛。以前在美国的时候我没有上过学,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去年跟着姐姐来中国,一整年都在学习学习,也没有认识多少同学。”

  顾流火来中国后,应该读的是那种初升高特化补习班?冬篱听得心酸,不自觉伸手揉揉顾流火的头。

  冬篱问道:“以前在美国的是请的家教吗?”

  “没有呢,是姐姐在家里教我的,有些时候我还会跟着姐姐去学校和实验室……虽然看不懂也听不懂就是了。”顾流火回忆道。

  冬篱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顾流火轻轻抱住她的手臂,低声问道:“冬篱,你困不困了?”

  已经十一点半了。

  冬篱适时地打了个哈欠,“困……”

  她在车上就差点睡着,现在脑袋里一会儿晕乎乎,一会儿清醒,但总得来说是想睡觉了。

  “那、那冬篱,我们去洗澡吧!”顾流火不由分说便拉着冬篱往浴室那儿走。

  “诶?——”直到顾流火开始掀衣服,冬篱才反应过来,立即拉住顾流火的手。

  顾流火的运动衫已经掀起一半,此时她抬着手臂,一脸懵逼地看着冬篱,“冬篱,你不洗澡吗?”

  “一、一起洗吗?”

  “啊,不一起洗吗?”顾流火歪着头,似乎完全不觉得这个提议是件值得害羞的事。不过她还是乖乖放下掀衣服的手,等待着冬篱的后文。

  冬篱扶额。

  顾流火不是在美国长大的吗?美国不是很注重隐私的吗?虽然是同性,但一起洗澡这种事,再怎么说都是很尴尬的吧?

  冬篱从小生长在南方,对北方的澡堂文化知之甚少,小时候和母亲都没一块洗过澡,更别说朋友同学了。

  冬篱小心翼翼斟酌着问:“流火,你经常和你姐姐一起洗澡吗?”

  顾流火摇摇头,眸子清明澄澈:“没有诶,一次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能把一起洗说得如此自然,好像经历过无数次一样?冬篱脑子转得飞快,努力想着该怎么告诉顾流火,和朋友一起洗澡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不等她开口,顾流火恍然大悟似的,轻笑道:“哦,我明白了,冬篱,你是不是觉得害羞?”

  冬篱:“.…..”

  冬篱:姐姐好可怕

  被顾家两姐妹耍得团团转的小班长,弱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