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意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决定拉远距离,结果反而靠得更近。

  阿婆做事麻利,晚饭时提了句中药,吃过饭后就出门寻了药材,让江钟暮拿上楼给谢知意。

  眼下已是夜晚时分,弯月探出尖角,晚风吹起薄纱,里头的两人不曾说话。

  江钟暮正对着谢知意、坐在床边,脊背微曲,略粗糙的掌心在小腹打着圈轻揉。

  而另一人半躺在床头,长卷发随意披在肩头,宽松衬衫被掀起一角,随着晃动手腕时不时掀起一角。

  沉默的气氛有些尴尬,或者只是谢知意一人的尴尬,怀着其他心思的小豹子抿紧嘴角,故意装得正经。

  眼帘微抬,江钟暮眼神极快地往对方身上瞥过。

  匆匆换上的白衬衫被扣到最顶上,将锁骨和半截脖颈都遮得严实,可却遗漏了袖口,暴露之前的慌张。

  焉坏的家伙抿了抿嘴角,压平上勾的弧度。

  这事就挺奇怪,有时候会不悦于心上人故意防备、遮遮掩掩,有时候又喜欢她的遮掩,说明对方不再把自己当曾经的小孩看,甚至开始主动避退。

  这场掀开帷幕的戏码,终于不是江钟暮一个人独角戏。

  谢知意心思没那么多,只是下意识扯了扯旁边的薄被,虚搭在自己身上。

  这去湿气的药有些奇怪,虽然只是外敷,却偏偏要贴着肚脐贴的位置,还得找个手热的家伙帮忙揉,据说是让药性挥发?

  谢知意不懂这些,却无法拒绝阿婆的好意,毕竟是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若是陌生人拒绝就拒绝了,可阿婆连出趟远门都记挂着她,专门带了红团回来。

  谢知意捏紧被褥,捏出杂乱痕迹。

  没有难以隐忍的疼痛吸引注意力,曾经被忽略的感触,现在变得格外清晰。

  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指节、掌心的每一个厚茧,食指、中指略厚些,虎口最是粗糙,每次滑过都会带起磨砂般的感触,然后泛起难以言喻的痒麻。

  再加上两人相差极大的体温……

  她悄悄吐了口气,压住不应该出现的杂乱心思。

  江钟暮却突然收回手。

  “嗯?”刚做完心理建设的女人茫然扭头。

  “有点冷了,我捂一捂,”江钟暮一如往日沉闷正经的模样,狭长眼眸半垂,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双手合十用力搓了搓。

  谢知意分不清她的真实目的,只是察觉到不对,就好像一开始就觉得江钟暮有些焉坏,可又被她的外表蒙骗,自己否定了自己。

  等掌心再一次升温如小暖炉时,江钟暮又一次覆了上去。

  可能是从小学雕刻的缘故,她手掌比平常女孩子大一些,而谢知意又是个纤薄柔软的细腰,手落在上头,竟隐隐有全覆住之感。

  谢知意的小腹紧了紧,又自顾自地偏头看向另一边。

  江钟暮勾了勾嘴角,低垂着眼继续。

  阿婆之前特意嘱咐过,这药贴得贴够一个月,每次揉肚子都不能少于半个小时,不然效果就会减半。

  江钟暮记得牢牢的,半点不敢马虎,一分钟也不能少。

  屋外的月亮冒出来又躲进去,搞不懂现在的人类在做什么,看了半天便没了心思,自顾自地嬉闹起来。

  直到摆在旁边的手机突然震动,和大水泄洪似的,一下子呜呜呜个不停。

  掌心停了停,江钟暮终于想起之前的贴心人设,刚刚准备收回手,就看见谢知意比她更快的拿起手机,然后立马按了关机,随手丢到更远处。

  床褥陷下一个凹坑,弹起又落下。

  一气呵成的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江钟暮不起眼地皱了皱眉,反而说道:“这个力度重吗?”

  “啊?”谢知意骤然回神。

  江钟暮换了个说法,语气依旧道:“这个力度舒服吗?”

  望向对方的浅琥珀色眼眸一片澄澈,很是诚恳,看不出别的意思。

  “舒……”话到嘴边,谢知意又换了词,改做:“可以。”

  “不会疼吧?”江钟暮抬了抬眼。

  年长者微微皱眉,方才的事情都被抛到别处,词在唇边又翻转几次,犹豫了下才道:“没感觉?”

  “那我重一点?”江钟暮还在继续,平常那股贴心的机灵劲全没了,就只会翻来覆去的问。

  谢知意半疑半信地看她,她回疑惑不解的眼神。

  “怎么了?”无辜的小豹子反问,打着圈揉的手不曾停下,好似真的如此关切贴心。

  谢知意抿了抿嘴角,只当自己乱想,即便喜欢同性又如何,江钟暮还小,又常年待在镇子里头,应该不理解这些东西。

  她如是安慰自己,然后又摇了摇头:“这个力度刚刚好。”

  “你不舒服就告诉我,不要忍着。”

  谢知意忍了忍,冒出一个好字

  江钟暮收回眼神,散落的发丝遮住低垂眼眸,掩去笑意。

  怎么会不懂呢?打小和江南雷几个不读书的混小子耍,江钟暮就算再乖巧不懂事,也不会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再说她本身就不是个老实孩子。

  可能觉得这话题到这就结束,显得有些冷漠无情,谢知意抿了抿嘴又问:“里面有什么药材,我怎么闻见一股花椒味?”

  江钟暮方才就问过阿婆,于是直接开口道:“里头确实有花椒,和艾绒、桂圆一块研磨成粉。”

  这听着着实怪异?

  谢知意露出几分诧异表情:“花椒能治病?”

  “去湿气,”江钟暮纠正她的说法,继而解释:“说是个老中医方子,河边房屋湿气重,又经常下水田,水气入体,身体就容易出毛病,所以镇子里头有不少人用。”

  这听起来就有几分靠谱了,谢知意只当尝试一下,毕竟这事烦人,每个月都要疼上一回,长期下来确实十分影响生活。

  “等会不用洗掉,第二天早上起来再用温水洗干净,”江钟暮低声祝福。

  “好,”谢知意答应了声。

  话题就停在这儿,两个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又经过早上那一茬,即便极力维持着正常的交流,也有些尴尬。

  江钟暮掌心凉了又热,肌肤相贴处泛起细密的薄汗,可能是有艾绒、桂圆掺着里头的缘故,刺鼻的花椒味变得柔和,甚至多了一丝丝甜味。

  谢知意偏头看向窗外,缅桂花随风落下,无意识扭紧的床单扯出杂乱痕迹。

  对方不可能像机器一样只在一个地方打转,偶尔偏向下,滑过西装裤的边缘,翘起一点儿布料。

  谢知意努力无视,却被粗糙的感触拉扯,无意生出几分恼怒,往旁边人那边一看。

  穿着白坎肩的人眉眼专注,好似在做什么顶严肃的事,微敞的领口露出平直锁骨,长时间抬起的劲瘦小臂绷紧,线条长且清晰。

  让人实在难生出什么气来。

  谢知意咬了咬下唇,强忍着连绵不断的异样感受。

  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虽然没真正经历过,但该明白的东西还是明白的,再说她现在已经二十六了……

  正常的生理需求总该是有的。

  而且这腹部敏感,又被如此撩/拨……

  薄被下的腿曲起,冷风一下子灌入其中,带起丝丝凉意。

  江钟暮恰时收回手,顺带还帮她把衣角扯下,低声说了句:“好了。”

  床上的人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怅然,只道:“好……”

  不等她说完,江钟暮就打断道:“我先回房间了,你记得早上再洗干净,如果你明天要洗澡,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晚点再上来。”

  贴心中又带着点过分利落的无情,好像公事公办一般,做的时候认认真真,到时间了就立马告辞走人。

  “知道了。”

  她的话音刚落下,江钟暮站起来,将凳子放好后又对她说了声晚安,随后直接大步离开。

  脚步声逐渐便小,半躺在床上的女人好一会没动弹,仍由夜色在房间内弥漫开。

  片刻之后,呼吸逐渐趋于平缓,她抬手试图覆在小腹,隔着一厘米的距离时骤然弹开。

  下一刻又整个人蜷缩在被褥里,长腿叠着一块,紧紧曲着。

  夜色越浓,弯月昏黄,风再一次摇响铜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