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大宋宣和遗事>第109章 红粉青娥映楚云 桃花马上石榴裙8

  

  一只蝴蝶,如果被折断了翅膀,是什么样的?

  冬天很冷,持盈拢着大氅,恹恹地坐在椅子上,大门紧紧关着,唯恐冷风蹿进,可即使这样,酒食果子也冷凝住了。

  他等待了很久,从下午的时候就开始等。

  内侍上前,要给持盈加一条毯子保暖,他拒绝了,只问道:“陛下说今日要来的,怎么还不来?”

  他那话有点问责的意思,内侍垂下了眼不敢回答。少顷,持盈呼吸了几下,柔和了声音:“自元日后,我父子连日未见,我只是……”

  我只是心里很害怕,很不安,有那么一点点想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门忽然开了,持盈好像听到了铃声的小狗,直起身体向外看去。

  可来的不是赵煊。

  是若云。

  持盈和她遥遥相看了一会儿,若云忽然脱开内侍的搀扶,快步走到他身边来,抚着他的脸颊:“哥哥何瘦,怎么不善自珍重?”

  持盈盯着她脸上的妆容,若云是很漂亮的,不然太后也不会将她养在身边赐给自己,可再漂亮的人也经不住憔悴。

  持盈心里一突,他有一点想要照镜子,他怕自己变丑,如果他变丑了,用赵煊的话来说,就“一点儿用也没有了”。

  内侍像木偶人那样,不远不近地盯着他们。

  持盈拉住若云的手,张了张口,犹豫着要不要问问题。

  如果问的话,会不会被“惩罚”?犹豫了几秒后,他终于出声了,声音很轻,逼近耳语:“姐姐,军情如何,你知道吗?”

  若云被他骇了一跳,她面露一种乞求,看的却是持盈身边的内侍:“哥哥别管这些!”

  持盈急也要急死了,他上次听说军情的时候,金军已经攻陷了真定府,他为此召人来问,结果那几个内侍都被赵煊关进了府狱。

  人被拖下去,赵煊让他看着,又问他要知道军情干什么,看看你自己闯了什么祸吗?持盈想说那是金人不讲理,我不应该知道国家大事吗?可赵煊叫他闭嘴,叫他把屁股抬高:“你只有这个用了,知道吗?”

  门忽然又开了,持盈冷不丁打了一个抖。

  这次是赵煊来了。

  他穿着一身窄袖的霜白松竹纹的襕袍,系红色锃带,将外面的大衣服脱掉以后,腰背很挺,身形颀长,容颜挺秀,显露出一点儿少年人的朝气。

  他躬身:“爹爹、娘娘久等,臣来迟了。”

  持盈却被这种恭敬吓得有些害怕,他颤了颤嘴唇,说不出话来。

  他说不出话,若云替他说,替他笑。赵煊不知道是领情了还是没有领情,他只请若云坐,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去。

  一切都按照他的心意完成以后,赵煊满意了:“吃饭吧,爹爹饿了,是不是?”

  持盈闻味道都要闻饱了,他并不饿,但下意识点点头说:“是。”

  那是很温情的几个瞬间,持盈坐着,赵煊和若云陪在他的两边,持盈一边吃东西,一边抬起头瞄赵煊,赵煊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看了他一下。

  持盈给他夹菜,他不知道说什么,就照若云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官家何瘦,怎么不善自珍重?”

  赵煊没说话,把他夹的菜吃了。若云搜肠刮肚讲一些赵煊小时候的事,赵煊五岁前住在坤宁殿,若云有时候带着合真过去,就会跟静和聊一会儿天,赵煊说话晚,静和有意地叫他不聪明,到后来,赵煊就有点木,但做事很专心,打定主意了就干,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有的事情,持盈还是第一次听,他问赵煊怎么会跑丢在宫里,为什么把别人甩开来,要偷偷干什么坏事?赵煊说他小时候顽皮乱跑,没要干什么。

  持盈没想到他还有顽皮的时候,就笑,若云也笑,过了一会儿,赵煊也笑了,宁静的冬夜里,竟然生出了温馨一家人的错觉。

  不知道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饭吃得差不多了,若云就给他们俩倒酒,请他们喝,她说:“咱们一家人就这样和和睦睦的才好,是不是?”

  她给持盈使眼色,持盈没反应过来,可赵煊已经把酒喝下去了,持盈也赶紧喝了下去,酒是温的,他给赵煊看了看杯底。

  赵煊说:“天要黑了,怕回去时不方便,娘娘先走吧。”

  若云闻之色变:“官家不是说……”

  赵煊静静地看着她,若云住了嘴,又央求道:“他一个人在这里,请官家,大哥,请你容情吧。”

  赵煊说:“朕会在的,娘娘不必担心。”他这话说完,若云不走也得走了,满殿的内侍和太上皇后一起离开,留下了父子两个人。

  持盈试探着开口:“陛……”

  赵煊打断他:“开心了?脱衣服吧。”

  也许是赵煊脸上那种云淡风轻的表情吓到了持盈,他得到指令以后,竟然真的开始脱起了衣服,他身上那一件华丽、繁复的道袍顿时就消解了。

  室内是温暖的,可毕竟是冬天,衣服脱完,持盈就开始发抖,而赵煊动也没有动,用一种很冷静的目光看他,持盈讨厌这种目光,他害怕——

  他光裸着身体走过去,脚踩在地上,把自己陷进赵煊的怀里,他说我好冷啊,陛下。

  赵煊没有反应,持盈只能把自己缩进他怀里去,他请赵煊抱一抱他。

  赵煊的语调很平静,他问:“你想要什么?”

  元日的时候赵煊谒见他,正殿等满了他的孩子,赵煊的弟妹,赵煊却不管,拉着他做爱,做到后面他们都疯了,内侍来催促,持盈从欢爱中惊醒,像被雷劈到那样骂赵煊是畜生。赵煊冷笑,掐着他的脖子要他闭嘴,持盈的脖子红了一大圈,怎么都消不下去。那天赵煊问他想要什么,持盈没反应过来,他说他想要见人。

  今天若云就来了。

  持盈才恍惚过来这层含义,他委屈极了:“我没有。”

  他说没有,赵煊也不逼问他,他看起来不怎么想说话,只是一下下把持盈胳膊上的小粟子抹平,他的手掌是温热的,持盈汲取着他的热量。衣服是冷的,持盈一边盯着他,一边试探着为他解开衣服,赵煊没有反对,很快,他们两个就紧紧贴在一起了。

  赵煊捅进来的时候,持盈竟然感觉到一丝满足和幸福,他感觉自己得到了原谅,他请赵煊继续插他,可以再用力一些,打他、掐他也没有关系的,但赵煊没有打他,他们只是像野兽那样进行一种抽插,相连,和拥抱。

  持盈的下半身被捅出了一片湿润的滩涂,里面还有血丝。赵煊没有好好做润滑,甚至没有抚慰他的前端,持盈应该很痛的,但为什么赵煊的神色比他还要痛苦?他不开心吗?可他射了很多在持盈的后穴,持盈吃不下了,精液缓缓地流出来。

  持盈有点儿害怕,悄悄地看赵煊,以前他流出来的时候赵煊就骂过他,赵煊骂他干什么都不行,连吃精都不会。

  持盈不敢反驳他,只能低头,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了事情。

  但这次赵煊一句话也没有骂他,他只说:“刚才那杯酒,你怎么没叫她给我下毒?”

  他们两个人的下身还连在一起,赵煊的性器射过以后还是半硬的,就在持盈的后穴里面。持盈睁大了眼睛,抽了凑抽鼻子:“从来就没有这种事,你怎么这么想我?”

  他拿不出证据来,他只说你不该这么想我,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啊,赵煊没有说话,麻木地掠了他一眼,可他还是哭个不停,赵煊叫他不许哭了,他还是哭:“我那时候给你敬酒,是真的想和你和好,你却当众给我脸色看!”

  赵煊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嘴巴,一种比扇耳光更狎昵更具有羞辱意味的举动,持盈怯怯地住了嘴,眼睛里还有泪光,一下一下地眨着。

  赵煊干什么都不行,但管自己的父亲却手到擒来,他又勒令持盈把他的精液挖出来,当着他的面。持盈就坐起来,将两只手伸到自己的后穴里去搅弄,动作很轻,好像害怕伤着自己。

  赵煊看得烦了,就自己伸手去帮他挖,挖着挖着,不知道按过哪一点,持盈忍不住屈起了腿,发出了呻吟,性器也微微站了起来,赵煊就骂他贱,被自己亲儿子抠弄还会硬起来。持盈又哭,他委屈极了:“是你——我自己会弄!”

  赵煊冷笑道:“我怕你弄不干净,真的生出孩子来。”持盈疑心他疯了,男人怎么生孩子?

  可如果……他要是能原谅我……

  更残忍的话出现了,赵煊对他说:“孩子若有你这样一个母亲,真是太可怜了。”

  我有你这样一个父亲,也很可怜。

  持盈终于又没忍住,哭出了声音,赵煊打他的嘴也没有用了,他怕被赵煊打,就埋在赵煊怀里哭,不让赵煊打到:“对不起……辰君,对不起……”

  赵煊只送给他两个字:“晚了。”

  什么晚了?持盈没有听懂,他哭得眼冒金星,只要哭就行了,这世上还没有人会一直恨着他,会一直不原谅他的,赵煊肯定也是。

  他都认错了还不够吗?

  他哭累了,就在赵煊的怀里肿着眼睛睡过去,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轻轻地亲他的鬓边的头发,他猜是赵煊。

  那种痛苦的,沙哑的嗓音缓缓传来:“你还不如把我毒死。”

  持盈在梦里隐隐约约听到这么一句,想反驳他,可什么力气也没有了。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赵煊已经不在了。

  汴梁的冬天更加凄楚,他见不到任何熟人,只有木着脸的内侍。

  一天,两天,三天。

  赵煊经常不来,他很忙很忙,但这一次持盈不知怎么的,就很害怕。

  四天,五天,六天。

  十天,二十天。

  他忍不住问内侍:“陛下怎么那么久没有来?叫陛下来见见我吧,我想他。”

  内侍麻木道:“陛下有事要忙,空时自来见上皇。”

  二十一天,二十二天,二十三天。

  持盈说:“你去告诉陛下,说我病了,我要见他!”

  内侍动也没有动,请他安分地待着:“陛下有事要忙,空时自来见上皇。”

  二十四天,二十五天,二十六天。

  持盈推开了桌上的菜,他心里的恐慌越来越重:“陛下如果不来的话,我不吃了。”

  他饿了一天,赵煊还没有来——这招为什么不管用了?他不会真的要饿死了吧?他还没有挨过这么久的饿呢。

  二十七天,二十八天,二十九天。

  延福宫的门开了。

  漫长无际的等待,持盈拢着衣服向外跑,可他只见到了李石。

  持盈问:“陛下呢,陛下人呢?”

  李石在冰天雪地里向他跪下:“陛下问上皇起居安。”

  持盈有一种赌气的感觉:“我不安,你叫他自己过来!”

  李石听到他要赵煊过来,面色煞白:“金人欲请上皇出郊……”

  持盈的心狂跳:“陛下请你来,是让我去金营为质吗?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有一点害怕,比害怕更多的是委屈,他几个儿子都被赵煊送出去过了,现在要到他了吗?赵煊有什么是不敢送的?他、他……金人南下,旗号就是说他昏庸无道,他怎么能去做人质?金人连汉话都不会说,跟野兽有什么区别?赵煊怎么可以对他这样?

  李石讷讷无言,持盈一看他的表情,心更凉了。

  半天,李石才哭出了声音:“上皇!金人欲请上皇出郊,陛下力辞数回,皆不能止,已代您为质,亲往金营……”

  什么?

  持盈险些跌倒在雪地里,他想,完了!还不如赵煊让他去做人质呢,他感觉自己心一下一下地被剜,可没有办法,只能骂李石出气。

  “你们疯了不成?他是皇帝,他跑到金营里面去?你们叫他跑到金营里面去?代替我,谁叫他代替的我?他什么时候去的,怎么才能回来?——金人要多少钱才肯放他回来?——说话啊!”

  李石半天说不出话来,急得持盈要踹他,又被人拉住。

  “初十日……粘罕请陛下商讨为金国皇帝上徽号一事,陛下初十日出郊,至今未归,臣等恐事有变,冒死来告上皇!”

  初十日。

  冰天雪地里,持盈想起来,赵煊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初九,那天他们喝了酒,赵煊问他,怎么不在酒里面下毒,毒死他算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毒死了,隔天他就不用去金营了,不用以皇帝的身份去做俘虏,蒙受这样的耻辱。

  “我早就说要与陛下共同南去,你们不听,你们欺负陛下年幼不知军事,架着他,逼他在这里死守!我家爵禄尔等一百余年,今日落得如此境地,于尔等何有好处?”持盈满心哀痛,“陛下不更事,你们也是蠢货!蒙我于鼓中,不令我闻知军国大事。陛下往金营一个月,你们非等到瞒不住了才来报我!”

  可雪地好大,他那一点声音就消弭了。

  李石哭着道:“陛下不欲令上皇烦忧,臣等愚蠢、臣等无能,臣等鄙薄!那金人已至南熏门厂舍索要拜表,表到寨中,陛下或、或可得归。”

  持盈抖着声音道:“陛下叫你回来写拜表是不是?还不赶紧去!不管是要钱,还是要拜表,要降表,都行。但让他们把陛下放回来,凭什么事皆好商量——要么我来写,我亲自写,我写给他们行不行?把陛下还回来。”

  李石哽咽道:“虏人狡猾多诈,陛下命臣回来,不是要、要拜表。”

  持盈没说话,低头盯着李石。

  李石磕了个头:“陛下已诏令勇士,奉三宫溃围出奔,请上皇随臣移驾,事不宜迟,迟恐生变!”

  “什么?”持盈没听懂,“他在金营,然后让我走?”

  “是!”

  他笑了一下,忽然就很镇定:“你少在那里假传陛下旨意。谁派你来的?粘罕还是斡离不,我赵氏何负于你,你安敢叛国?”

  赵煊放他走?赵煊恨都要恨死他了,还放他走?赵煊还敢把妻、子托付到他手里?肯定是这两个人想把他骗出宫去,肯定是金人想要挟持他!

  李石还没说话,要起来拉他,周训就来了。

  他带来了赵煊的旨意,持盈从前懒得关心这个儿子,他不知道他的笔迹是什么样的,但上面的字他认得,写得很清楚:“得旨,爹爹、娘娘请便来,不可缓,恐失事机。”

  却是叫他去金营的意思。

  两道相悖的旨意撞到持盈跟前,持盈擦了擦眼泪:“汴梁已经受围,怎么出逃?陛下不听我话,至于今日,为之奈何?叫圣人来,朕和她同去金营。”

  李石还犹豫在原地,持盈说:“金人起兵的时候,就说朕‘炽其恶心,日甚一日’,他们来‘替天行道,吊民伐罪’,朕引咎退位,不意他们不肯相饶,陛下登基未久,享国日浅,有何罪愆,以至于罹此大祸?陛下有人子之孝,朕岂无为父之慈?若以朕为人质,换陛下得归,保全宗社,亦无所辞。至于生死,一切惟天便罢!”

  李石还要再劝,持盈已经披了大氅向外走,越走他越不哭,越舒服,越踏实。他想赵煊凭什么总是在制高点审判他,他不就是做错过一些事情吗,一直被他揪着骂,被他在床上羞辱,赵煊还打他,赵煊凭什么打他?凭什么说自己要给他下毒?看看,关键的时候,自己也会帮助他,对他好的,对不对?

  还有……那杯酒里面真的没有毒!

  持盈乘步舆往城外走,雪天好冷,他不知道闷了多久,内侍说:“上皇,敌寨至矣!”

  持盈在舆中心跳如鼓,他想,我没什么好理亏的,我不就是曾经收容过张觉吗?我怕什么,他们才是逆天而行的,我和他们讲道理,我们是有盟约的,他们不就是来抢劫的吗?让他们抢,抢完了让他们滚蛋不行吗?

  他甚至长长吸了一口气,冷气钻进他的鼻子里,他站起来,走出乘舆。

  可不知怎么着,舆驾滑倒在雪地里,一阵天旋地转——

  持盈吓得坐起来,朦朦胧胧间有一个黑影,他认出来那是赵煊。

  持盈大喊道:“你干什么去?”

  赵煊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传来:“我起来喝口水,吵醒爹爹了?”

  在黑暗里,持盈命令他:“不许喝!”赵煊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持盈已经掀开被子下床,摸着黑站到赵煊面前去推他:“回去和我一起躺着!”

  他蛮横无理,赵煊束手无策,只能躺回去。过了一会儿,持盈上床来,将冷冰冰的杯底贴在他鼻子上:“起来喝水,我喂你。”

  赵煊被他弄得没脾气了,坐起来,持盈在黑暗里找他的嘴巴,喂给他水,一杯里面洒了半杯,湿漉漉地沿着赵煊的衣服滴下去。

  赵煊起来,持盈一惊一乍的:“你又干什么去?”

  赵煊无奈:“我换衣服去,都湿了。”

  持盈摸摸他的衣襟,好像是真的湿了:“就在这里换。”

  赵煊哄他:“换衣服要点灯,平白晃你的眼睛,我马上回来,爹爹睡吧。”

  持盈不相信他,赵煊说:“那不换了。”就又躺回去。

  冬天,赵煊的寝衣湿滋滋地贴在胸口,持盈摸了摸,只能特赦:“去吧。”

  赵煊终于出门。

  持盈昏沉沉地又睡过去,雪地里的梦不见了,他开始梦到自己小时候偷偷吃桑葚被奶娘发现,奶娘捏捏他的脸,说他是小馋猫,娘娘、官家最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子,持盈真奇怪,他已经把桑葚吃掉了,奶娘怎么会发现的?直到他看到了自己黑乎乎的手。

  不过没事,发现就发现了吧,他知道娘娘、哥哥喜欢自己,就算说他脏,说他皮,很快也会原谅他,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这么狠心到不原谅他的。而且他吃到了桑葚,被说两句就说两句吧。

  桑葚的晕染越来越大,变成一片黑紫色,他又陷入了睡眠。

  醒来的时候,赵煊已经不见了。

  持盈刚要再问,那边的内侍就不由分说地给他上了两碗汤药。

  持盈皱眉:“这作什么来?”

  内侍恭顺道:“官家说您昨晚上梦魇,这是安神的药。”

  持盈疑心是一种报复,又问另一碗是什么。

  内侍道:“官家昨日起夜染了风寒,恐传染给您,便先预备一碗。”

  持盈“啊”了一下:“他病了?”

  赵煊病了。

  持盈没再见到他,一天,两天,三天。

  五六天的时候,赵煊还没来。

  持盈起了疑心:“官家生的什么病,怎么还没好?”赵煊这么年轻,身体又还不错,什么病能生这么久,以至于看都不来看他?

  内侍安慰他道:“奴听说,这越是一年到头不生病的人,病起来一回就不得了,总得要个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好呢。”

  持盈总生病,可每次都好的挺快,他想内侍说的有道理:“你去问问官家怎么样了,唉,我去前面看看他。”

  内侍把他拦住:“医生讲,官家这病来的凶,要过人的,若把您传染了,陛下心里要更难受,身体怎么能好?奴代您去探看官家吧?”

  持盈委委屈屈地坐下,可第十天的时候,赵煊还没来。

  他终于忍不住了:“凭什么病,病成这样还不许我看?哪里来的医生这么不会治病,我来给陛下治!”

  内侍和他同仇敌忾:“奴亦这样想,这里究竟比不得家中。”但他又很为持盈考虑:“可上皇……奴去给上皇探路,若外头无相公们来往,上皇再起驾可好?”

  持盈一想也对,自己还是陈美人呢,好险好险,差点忘了!就让内侍先走,过了一会儿,内侍没回来,王孝竭裹着面巾进来:“上皇圣躬安。官家听道君烦忧,写下字句来稍娱圣情。”

  持盈展开来,赵煊在纸上说自己病还未好,叫他不要过来,以免传染。等一下他的病好了,持盈又要生病,那真是没完没了了,持盈向下看日子,果真是今天写的。

  持盈皱眉道:“怎么病得这样久?”

  王孝竭宽慰他:“其实病得也不厉害,只是过人,官家青春康健,不日便大安了。”

  自那天以后,赵煊的字条就每天传来,有的长,有的短,有时候甚至誊一两首诗给他,持盈按日子给他收好,无聊的时候看着解闷,好像赵煊陪在他身边那样,他俩隔着几步路,却始终不能相见。

  有的时候持盈想爬上墙去看赵煊,但他很快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和内侍一起下棋玩,又有人在后面给他梳头发,用一段粉红绡纱包住他的发髻,在旁边簪戴花朵钗环一类,又配了相色的耳环。

  持盈晃了晃头道:“沉得很,便罢了。”他都不大出门,要不是赵煊压根没给他送男装来,他都懒得每天梳头发。

  内侍道:“这钗子官家亦夸好看。”

  持盈不爱穿厚衣服,只裹着一件裘衣,里面穿一件窄袖的厚褙子,听内侍捧出赵煊来,便道:“甭理他,只要是满头花他就觉得好看。”

  大家就一起笑,笑着笑着,王孝竭登门,捧赵煊的字条子来。

  持盈见他来,笑着招他来,温声问道:“官家圣躬安否?”又拿条子来看。

  赵煊在字条子上写:臣今日容颜稍和……问爹爹安否?

  持盈扑哧一笑,他问完赵煊好,赵煊就来问他好,只隔着一个院子,凭什么不让他去见呢?传染就传染好了,他难道在乎这些吗?

  等等……持盈皱了皱眉,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又把那根纸条子举到面前来看,他觉得这个字有些奇怪,不像赵煊的,可行笔的确是他的行笔……

  少顷,他用手指掐住了条子上面那个“和”字。

  赵煊的生母,他的发妻,王静和的“和”字。

  没有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