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汐以前觉得，保送是最爽的事情了。
可是为什么宋青岚都保送了，还是每天上下学，和她一样做作业，还要跟她一起刷题呢？
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学时冲刺安江一中的日子。
骨子里的惰性偶然想要冒个头，就被宋青岚压了下去——
一对一辅导名师自己都还在学呢，不仅要学习，在电脑前也没少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东西。
不过呢，唐景汐也不是毫无办法，她只要一撒娇，宋青岚就毫无招架之力——
“我明天想去淇淇小姑父的书店玩。”她软绵绵地请求。
宋青岚迟疑了一下。
她竟然还迟疑？
唐景汐越发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完全不像高二，和高三有的一拼了。
可是和宋青岚硬碰硬是不行的，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两手一伸，将自己靠了过去。
“我就去一下午，一下午就回来，劳逸结合嘛~~”
“可是。”
宋青岚手中拿着一张表。
上面是她根据唐景汐的各个科目薄弱环节设置的补课进度。
安江一中的高中年级前四十听着风光，国内大部分985是稳上的，可根据以往学校高考数据，这个排名在全省每年五六十万的高考学子中排前一万名左右。
而那三所医学院的高考收分在省内收分的实际排名在全省前三四百名。
……差距巨大。
宋青岚有些犹豫：“你需要补的还有很多……”
唐景汐的手悄悄顺着她的后背，戳了戳腰窝，人还赖在她胸前撒娇：“还没到高三呢，我几个月没和淇淇出门了，好不容易想休息一下……”
她一边撒娇一边用戳宋青岚的腰窝。
宋青岚感觉后腰发麻，又隐隐地酸软，她受不住，只好说：“……下不为例。”
可是没多久的一次月考，唐景汐的年级排名便回到了之前的年级五十多。
唐景汐捏着成绩单，一片心碎：上次的年级前四十，只是一次偶然么？
一对一辅导名师变得更加严格，还在唐景汐的书桌上方贴了打印出来的目标院校大门图片，和另一张只有几个字的A4纸。
上面的字是：四季人。
“……”
唐景汐再有懒惰的苗头冒出来，抬起眼看见那三个字，再看见那张梦中情校的校门口照片，什么心思都老实了。
可是再多的付出与努力，成绩进步还是那么缓慢。
不像以前。
虽然她明白的，从九十五进步到一百的五分，远大于五十进步到九十的四十分。
……可是挫败感好强啊。
唐景汐一度怀疑，自己估计是考不上清北的了。
最可怕的是，宋青岚每天花时间给她辅导，花时间在电脑前敲键盘，还是稳稳占据年级第一的位置。
唐景汐：“……你都保送了呀，怎么还这么认真呢？我听人说，高中的很多知识上大学都没用了的。”
宋青岚的回答很简单。
“我喜欢学习，感觉充实。”
唐景汐：“……”
初中的她，竟然曾经设想过碾压宋青岚……
高中的她，竟然曾经设想过宋青岚保送之后，会不会没以前认真努力了……
果然，神与人就是有着本质的不同。
宋青岚又说：“而且，我不学懂了，怎么给你辅导呢？”
唐景汐：“……”
她没忍住自己扬起来的嘴角，心里一阵甜蜜。
她又斗志昂扬了！
在心里默默握拳表示，我要振作！要努力！
-
期末考的前夕，闵淇淇被文科的一堆需要背诵的资料湮没。
小分队一起吃饭时，她忍不住提议说：“岚岚，如果你也懂文科就好了，做一份文科的状元笔记，肯定超级受欢迎！”
现在，宋青岚每顿饭都和小分队一起吃了。
她听了微微一笑：“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确实不是文科的料。”
“你高三会做高中理科的状元笔记吗，我感觉肯定畅销呢！”
方晨轩积极建议，目光崇拜：“你中考版就做得特别好，高考比中考还要重要，愿意买的人一定超级多，高三也不会学新知识了，一整年都是复习，高三一开学就能开卖。做了的话，我先预定一份！”
宋青岚摇头：“不会做了。”
方晨轩难掩失望：“好可惜哦！”
宋青岚说：“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根据你的情况梳理一份给你。”
没等方晨轩激动，她又笑了下：“但我想，你应该能走竞赛保送的吧？”
方晨轩嘿嘿笑，挠了挠头：“希望希望啦，能保送是最好的。可是……还是觉得可惜，你真不做了吗？其、其实，你不是会编程吗，可以想想怎么加密，就没有盗版了！弄个文档密码什么的。”
他一想到自己表弟买了盗版，还觉得很抱歉。
“我的编程没有那么厉害，目前的水平都是为了竞赛准备的。”
宋青岚笑着还是摇了头：“就算技术上实现了，文字太容易复制，即使再研究出文字禁止被复制的技术，但只要打印出来，一复印或者扫描，什么都白搭。白费心血的事，不浪费时间了。”
她现在最宝贵的就是时间，容不得一丁点的浪费。
方晨轩叹气：“好遗憾啊，东东这么不爱学习的人，都觉得你整理的笔记把很多知识点讲得更好懂了的。”
山原插话道：“所以说啊，之前班里不是还有人笑我人傻钱多买正版游戏吗，国内好多游戏都是被破解了然后小厂商倒闭都没得玩了。跟做游戏的人跑了比，花点钱算什么？”
唐景汐听得心里好愧疚。
她以前往手机里下了那么多歌，不乏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手，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会不会因为千千万万个自己这样的所谓听众，赚不到钱被迫放弃音乐呢？
这种愧疚情绪一直持续到晚自习回到家中。
她坐在书桌前，握着笔，微微出神。
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笔，在她眼前晃了晃。
唐景汐：“……啊？”
宋青岚收回笔，问她：“怎么了，有心事吗？”
唐景汐咬了咬唇，将中午听了山原那番话引起的难受和愧疚说了。
“……像东方神起和周杰伦这么有名的，还有演唱会可以开，门票又没法造假的。可是别的小歌手呢，是不是因为我、因为很多个我这样的行为，就只好放弃音乐呢？”
她极力想找出一个合适的比喻，想来想去，脑子里忽然冒出昨天晚上回来路过客厅时听到妈妈和蒋阿姨他们聊的社会新闻。
“——就像高考成绩被人冒名顶替上大学！歌手认认真真创作，就像学生寒窗苦读十几年，他的歌就是他的高考成绩，却被小偷窃取了，失去了他原本应该获得的荣誉和未来，是不是？”
她眼睛都微微地红了。
宋青岚轻轻一声叹息，她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唐景汐的大眼睛。
做状元笔记起初便是为了唐景汐的礼物。
她没想到，这件事会引起唐景汐反省自己曾经的盗版行为，还让她哭了。
“不要哭。”
宋青岚靠近，轻声说：“……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唐景汐心里很堵，闷闷的。
共情能力过强，便会多愁善感，这会儿整个人都很自责。
她的头抵在宋青岚的肩头，闷声说：“就是我的错，我是小偷。”
“谁说的，是学校的错！老师的错！”
肩头上重量一轻，唐景汐讶异抬起压得微红的脸：“啊？关学校和老师什么事啊？”
宋青岚理所当然：“他们不教我们版权意识，我们汐汐这么乖，老师教了一定听的，可是有哪个老师教过吗？”
“……”
好像是没有……
啊不，这不是重点！
唐景汐忍不住戳了戳宋青岚的侧腰：“哪有做了错事还怪别人的，你不教我好的，哼。”
宋青岚稍稍侧身，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头。
她笑：“不是怪老师，是怪现在的版权意识差，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唐景汐看着她，宋青岚神情淡定如初，比她镇定多了。
“你真的不难过吗，你真的好淡定啊。”
相比之下，她此刻的样子更像那个心血被盗版窃取的小可怜。
宋青岚的眼睫垂下，眨了眨。
难过这样的情绪，对现在的她而言也很奢侈，她没有时间去分给难过。
“能从中吸取到教训，学到什么，我想更重要一点。”
唐景汐不解。
宋青岚便说：“像山原说的，很多游戏被破解，小厂商活不下去倒闭了，但我想游戏的需求一直都会在，要不也不会盗版游戏漫天飞了，举个例子，我想，游戏以后的方向一定不能是一锤子买卖，像现在发售游戏VCD然后被破解一定不行的，要有可以维持的收入，类似玩家上线一定会忍不住花钱的那种……怎么说呢，服务？”
她顿了顿：“服务无法被盗版。”
唐景汐听得朦朦胧胧，好像明白，又好像没那么明白。
但这不妨碍在吊顶的光线下，这一刻的宋青岚在她眼中犹如放光一样，璀璨耀眼。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