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岚岚,阿姨想收养你,你愿意吗?”

  唐景汐愣住了,飞快看向宋青岚。

  宋青岚同样愣住了。

  景新雨又说:“你愿不愿意呢,该有的阿姨都会给你,你和汐汐以后就是真正的姐妹,我知道,你志向远大,没有想将酒厂托付给你的意思,就想着,你偶尔能帮忙照看一下就……好。”

  她想起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应对酒厂事务的无力,叹息:“我可能,真的老了……”

  白天的事情之后,景新雨当然不愿意将酒厂交给唐智鸣一家。

  但又害怕自己应接不暇,害怕倾注了丈夫半生心血的事业,在自己手里败落,于她而言情感上是又一次的失去,接受不了。

  自小看着宋青岚长大,她相信这孩子的能力,更相信她的品性。

  宋青岚在景新雨满含期待的目光中,慢慢蹲了下去。

  她握住景新雨放在腿上的手。

  “景阿姨,没有收养和股份,我也会帮着你的。”

  宋青岚抬着脸,语气温和:“但我更相信,景阿姨你也可以,不会比唐叔叔差。你是八十年代的大学生啊,我们老师总说,现在大学扩招大学生不值钱,可是你们那个时代的大学生,是含金量十足的天之骄子,景阿姨,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呢?”

  唐景汐也蹲了下去,仰起脸:“对啊,为什么不相信自己,我就相信妈妈你可以,爸爸以前也总说你是我们全家最聪明的人,你忘了吗?”

  景新雨眼眶湿润,沉默许久,终于泪光微闪地笑了下:“好,我试试,试试相信自己。”

  离开房间到二楼时,唐景汐忽然拉住宋青岚的衣服下摆。

  刚才在房间中,景新雨提议要不要收养宋青岚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唐景汐很心动,这样她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宋青岚还能搬回来住。

  可下一秒她的心就被一阵心悸的慌乱占据,甚至对此感到隐隐的抗拒。

  “刚才妈妈的话……你为什么拒绝了呢。”她想知道,更想知道自己的抗拒从何而来。

  能和宋青岚一直在一起,是她从小到大最长久的愿望。

  为什么要抗拒呢?

  宋青岚站定,缓缓转过来,定定看她:“你真的不知道吗?唐景汐,你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妹妹。”

  唐景汐怔怔地,望向她的眼睛。

  -

  两天后是唐信鸿的追悼会。

  酒厂的同事,亲戚,和一些邻居都来了。

  因为在暑假,唐景汐没有告诉朋友们。

  景新雨精神比前两天好了些,只是仍然脸色微微苍白,她与唐景汐同穿黑裙,站在追悼会门口。

  唐父唐母和唐智鸣夫妇俩也来了,几个人在门口对上目光。

  唐母眼神凌厉,自鼻孔里冷哼一声,走了进去。

  好在没有在仪式上闹事,仪式一结束就到了后堂,找到景新雨。

  “我也问了律师了。”

  唐母冷淡开口:“我和老唐能分信鸿那一半的股,17%,我们老两口不要,你直接转给老二吧。明天就去,别老是拖。”

  唐景汐挽着景新雨的小臂,泫然欲泣。

  “奶奶……”

  她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的奶奶是这样的人。

  唐母脸上也挂不住:“……汐汐,你还小,不懂,等你以后嫁了人就知道了。”

  景新雨声音轻微:“等一下信鸿的律师吧,他昨天联系了我,我才知道信鸿立了遗嘱。这里不方便,还是回家听律师读遗嘱吧。”

  唐母一愣,与唐智鸣对视一眼。

  追悼会结束之后,他们着急地跟着景新雨回了唐家别墅。

  戴着眼镜的男人在客厅坐了有一会,这会儿见人都回来了,站起来同他们致礼。

  唐母刚进客厅,就发现上次那个凶恶的高个子女孩也在,面色不佳,她坐到离宋青岚最远的另一边沙发。

  唐母着急听遗嘱,一坐下就催:“快说快说。”

  她并不担心,甚至隐隐的欣喜,唐信鸿一向孝顺,遗嘱中分给父母的只会比法定的17%多。

  律师看向景新雨。

  景新雨点头:“念吧。”

  “为避免继承人因遗产继承问题发生纠纷,本人唐信鸿于x年x月x日在安市杏林区远辉律师事务所立下本遗嘱,对本人所拥有的财产作出如下处理。”

  “本人名下所有房产,由唐景汐个人全部继承。”

  “本人名下所有现金、债券、股票,由唐景汐和景新雨共同均等继承。”

  “本人名下有关‘唐牌酒厂’的股份,由景新雨个人全部继承。”

  律师合起文件,坐下了。

  景新雨抬起头,当然惊讶。

  她以为,她以为……

  更惊讶当属唐父与唐母,她当即站起来,指着那份文件说:“胡编乱造!我不信,肯定是景新雨给你钱了是不是,我儿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留给我们老两口!我从来都没听他说过什么遗嘱!一定是假的!”

  她愤怒地盯着景新雨:“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的心这么黑啊!信鸿前脚刚走,就要污了他的钱了!”

  “这位女士,遗嘱是唐信鸿先生去年在我们律所亲自订立的,当时景女士并不在场。”

  律师说明情况:“而且也公证过,公证文件我这里也有。”

  唐母一下瘫坐在沙发上,目光涣散,过了几秒又忍不住唾骂:“……这不孝子!”

  景新雨抓着沙发,还处在震惊中。

  唐景汐靠在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才发觉妈妈的手这么凉,还有些发抖。

  “妈妈,你怎么了?”

  唐景汐有些着急,小声问道。

  以为景新雨身体不舒服,如今她的妈妈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景新雨轻轻摇头,安抚地拍拍女儿的手:“我没事,没事。我就是……很意外。”

  天知道律师念遗嘱前,她有多么的紧张。

  唐信鸿以前对他的父母兄弟予取予求,若是遗嘱中真将更多的股份给了爸妈,甚至经营权也给了他们,她和汐汐要如何自处呢?

  但遗嘱念完,担忧没了,却有了更多的疑惑。

  她万万想不到,他竟全将遗产留给了妻女。

  唐母捂着头,还在嚷嚷:“我要告到法院,肯定是假的,假的……”

  律师又拿出三封牛皮信封,起身分别交给景新雨、唐景汐与唐父。

  “除了遗嘱,唐信鸿先生在我们这儿还存了三封信,说他病故就分别送到你们手中。”

  入夜,唐景汐看这封信时泪水涟涟,怎么也止不住。

  这封信的内容,是唐信鸿写给她的婚礼上用的。

  “这封信建议交给新郎念,虽然我人不在,但我的字还在!”

  “你真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小子啊,能娶到我这么完美的宝贝女儿,那不是祖坟冒青烟,是祖坟起火了的水平!”

  ……

  “当然,我们宝贝汐汐也不是没有小脾气的,大多时候哄一哄就好了,哄不好就去问问岚岚,她是经过汐汐的脾气锤炼出来的,哄她有一手!”

  而在楼上的主卧,景新雨同样泣不成声。

  开头唐信鸿写了许多恋爱时的糗事和趣事,她哭着哭着,忍不住又破涕为笑。

  “还好我当兵时的班长对我严格啊,要不你家外面的露台我肯定翻不上去。现在的我绝对是翻不上去了,但没有关系,你已经是我老婆了,咱们还有了一个女儿,哈哈。”

  ……

  “这封信写得感慨啊,鬼门关走一遭,人就是会矫情一点,但有备无患嘛,最好用不上,等我们七老八十了,我再把这信给你看,随便你笑我,就怕你把牙笑掉!悠着点啊,老年人,有颗牙不容易啊。”

  “……是不是很惊讶,我没有给爸妈和老二留东西?老二都多少岁了,还给他分个啥啊,这些年我也在反省,是不是我给得太痛快了,他才那么不上进,要是当初硬下心让他自己出去混,说不定也能混出头,慈兄也多败弟啊!”

  “至于没分给爸妈嘛,要是我给爸妈分了什么,他们肯定转头就给老二了,他俩还是啥都没有!全给你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爸妈有了困难,你一定会帮的。”

  “新雨,你是我认识的最善良的女人,我很爱你这点,但我也知道,你善良但也软弱,优柔寡断,如果真碰上了决定不了的事,你可以相信岚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