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和易司为单独出去是好几个月之前了。
就算我没几个月就要满二十一岁，被他叫出门时内心仍然觉得自己只是当初那个在他面前无理取闹的小学生。他最近在公司里升了职，不过就算说起这种事他也是平平淡淡的。只有在他面前时我才深切感受到自己的无能。
高渃、柯琅文又或是其他人从来都不会给我这种深刻的自卑感。
所以每次面对易司为时我总是在不自觉地逞强。
“之前那个女孩子，你和她发展得怎么样了？”
我的话到了嘴边，拐了个弯：“还好。”
想起陈湘语之前给我的警告，我无法说出什么更多的话，生怕自己的谎言露馅。
“谈恋爱没什么，记得多考虑点自己的未来。”
“……像哥你一样吗？”
“像我一样？”
只要对方无条件单方面付出的来迁就的恋爱。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与自己的未来相比，我这么理解是对的吗？”
“没错。”易司为点头，毫不犹豫地赞同了我的话。
不管是爱情还是别的东西。
对于他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选择题，别的选项连考虑都没考虑过。他根本听不出我的言外之意。
易司为漫不经心地扫过我的脸：“我不想说教那么多，你自己明白这点就好。之后想留在我这里或者回家里都可以。总之别做什么蠢事让妈伤心。”
然而直到今天我都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反抗易司为，只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们所说的自由从来都是个伪命题，后面带着无数的附加条件。要维持现在的成绩，找个好的工作，不要让妈丢脸，也不许我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要是我真的有骨气的话，就不应该在他面前装作这个样子。
内心深处我是害怕的吧。害怕自己的生活受到什么很大的影响。害怕我的世界真的天翻地覆。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不想被彻底扔在原地，在我哥面前彻底失去仅有的一点尊严。
我无法想象如果他们发现我真正的样子我的家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我。
那样的未知让我感到恐惧。
在这个心理的驱使下我手中的刀子能伤害的只有高渃一个人，根本无法伤到我哥一分一毫。因为这理由利用高渃的温柔对他做出这些事情的我是个混蛋。
但是更混蛋的人明明是易司为。
在生活中的所有事情我哥都是如此对待的，总是凭借着在他身上的偏爱任意妄为。
破碎过的东西真的还能再次完全修复吗？
一两次或许可以，但任何东西都经不起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摔碎。正如我的心早已因为妈和他而千疮百孔。
不管他为高渃做多少菜，买过多少次东西，送过他多少礼物现在都无补于事了。凭什么只是因为高渃喜欢他，他就能仗着那喜欢毫无忌惮地横行霸道。维持感情的重担却全部落在高渃身上。
以前的我是真的以为高渃会一直那么隐忍下去，那次他坦白后我才真的领悟。高渃不蠢，他本就是比我聪明的人，只是为了我哥吞下太多不应该承受的苦楚。他的眼泪绝不仅仅是因为我哥做过的那几件小事，只能是日积月累而来的痛苦。对柯琅文的赞美只是许多事情之一，正如我对高渃的强迫一样。
易司为再往家里带那款昂贵又精美的千层酥时高渃已经不像以前一样会主动跑到他面前去拥抱他，只轻轻说了声谢谢。
他的温度差和以前比过于明显。而易司为毫无意识地揉了揉高渃的头，自顾自地跑去忙自己的事了。
他真的注意不到吗？
两个人的关系还是朝着曾经我预想的方向开始发展。把这些看在眼里的我保持着表面上旁观者的态度，并不觉得开心。
现在我跑到这边来只是为了高渃一个人而已。我在他们两人都在家时依旧不怎么说话，不是在房间里就是呆在客厅里装聋作哑。本来这个公寓里只有我是外人，而现在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扭曲得不行，反而易司为变成了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高渃等到易司为离开家以后才望向我，眼睛无比哀伤：“现在的情况你满意了吗？让我遍体鳞伤，满意了吗？”
我无言以对。
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个，可对他造成的伤害却是事实。
他把脸埋进手臂间：“你真是个无情又残忍的人。”
“易司为就不是了吗？”
“司为他……”他猛地抬起头来，想否认我的话。
到了现在他还想为易司为辩解。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我脑子里的弦蓦地崩断。
“你为了他放弃读研究生的机会选择跑到这里陪在他身边，但他绝对不可能为你做一样的事情。绝对。”说到最后我不自觉地提高声音。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不会干扰他未来的人，你一辈子都只能跟在他身后跑。你喜欢这样的爱情吗？跟单恋有什么区别？”
“可是……”
“与他血脉相同的我告诉你，你只能是被抛下的那边。易司为绝、对、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