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的早晨我醒得很早，平时这个时间我都还在熟睡。我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喉咙干得很，就想下床去找点水喝。
刚把手搭在门把上，我就听见客厅里传来高渃的声音。
居然他们还没上班。
我放下手，直接把耳朵贴在门上，不想突然闯进客厅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房子隔音不算太差，可我的房间与客厅只有一墙之隔，只要那边动静稍微大些都能听见。我平常睡眠还不错，早晨从不会被他们吵醒。我算不上正人君子，却也不会每天早上爬起床就为了听易司为和高渃讲些什么。想都是些会让我心烦的话题。
斜眼一看墙上的钟，现在才早上七点多。
“下周能不能和我一起回家？”
“嗯？”
“我爸过生日，我妈之前和我打电话吵着说想见我了。我知道你也很忙……但”
“他们不是不太喜欢我吗？”
高渃有些支支吾吾的：“他们对你有点误会。”
我之前听过这回事。他们两个人毕业那会儿易司为就说过高渃父母好像不太喜欢他，他从没说过是什么理由。后来两个人同居了我以为他们肯定早就说开了，没想到一直到现在高渃父母都不怎么待见易司为。
今年过年时也是高渃风尘仆仆地往我们家跑，易司为都没跟高渃去拜过年。
客厅里沉默了一会儿。
“是不是我说的时间太晚了？我也是前几天才决定请假的。”还是高渃的声音。
“最近这个项目我临时请不了假，我周末陪你一起去挑礼物好不好？过年我一定陪你回家。”他的语气很温柔。
“嗯……”高渃没继续这个话题了。
两个人沉默着，客厅里时不时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
我已经清醒过来了，一直在等他们对话的后续，最后只等来易司为的一句：“我先出去了，晚上见。”
易司为走得很快，我站在房间门口踌躇着到底该不该现在走出去，犹豫半天才下定决心。我打开门，先去接了一杯水。高渃还坐在餐桌前，背对着我，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垂下的肩膀。
“醒了？”
“嗯。”我没准备提之前他们的对话，准备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这么早。”
“没有，口渴了，准备继续睡。”
“之前我和司为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没有。”
“那我说给你听。”
“……我其实听见了，本来想出来喝水但听到你们说话我没敢出来。”
高渃还是没转过头来看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会一直付出？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底线？”
我什么都没想。非要说的话光听那些话我还挺理解易司为的，他的处理在我看来并不过分。但我不会不识趣地打断他的话。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想得到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一点。”
“那你想得到……什么呢？”
他吸了吸鼻子，是在哭吗？
“大四的时候我申请上了研究生，我爸妈也一直想我去读研。最后我为他放弃了这个机会，没去读研而是选择回国。他们知道我的决定以后就一直反对我跟易司为交往。”
“我爸妈觉得再等两年不是一样的吗？读完研也可以和易司为在一起。尽管我一直都说是自己的决定，他们还是觉得是学长施压逼我回来的，爸妈始终认为我是被爱情迷昏了眼。”
“不过，他们不算完全错了。毕业之前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如果不跟易司为回来的话，我们两个再也不会有未来了。所以我没选择读研，而是现在在这里工作。”
他的语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决，没有任何迷惘。
我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只觉得高渃并没有说错。其实他可能比我想得要更了解易司为。
“我一直在等。等他认真地给我一个承诺。我可以付出，朝他的方向走多少步都没关系，只要他能回头。”
我说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话。
“易司为不知道这些事吗？”
“他不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他？”
高渃在椅子上蜷起身子：“你能做到吗？所有事情都直接说出来。”
“……我做不到。”
他因为我的诚实低低笑了两声。
“以前我是真的没什么梦想，别看我现在这么能干的样子。以前哪怕小事我固执点，在大事上总是听从我父母的意见。因为没有什么想做的，所以我从来没在这些方面执着过。他们想让我好好读书出国留学，所以我去了。可我其实不知道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继续读下去。”
“然而遇见学长以后，我觉得我有了梦想。”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先点头附和，点到一半想起他现在没在看我，于是我出声：“那梦想是？”
“追上他的脚步。是不是听起来很无聊？可我就是这么想的。他多夸我一句我就能继续努力下去。”
“不，并不无聊。”
“你真心这么想？”
以前的我也是为了同样的理由努力了很多年。
“是真心的，但我哥的话……”
我自己说话说到一半忽然明白了高渃为什么不告诉易司为的理由。
“我明白了。”
高渃终于转过身来，他的脸上没有泪痕，只是整张脸格外的疲倦。
“一直跟在他身后，我好像稍微有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