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空间门变成了纯然的黑色,宛若漫无边际的夜幕。

  天空中洋洋洒洒飘下来了什么,像是一粒一粒的落雪。盛西烛伸手接住一片,又看见了其上五彩斑斓的画面,在手心中亮晶晶地闪烁。

  看着碎片上自己与曲棋的过往,她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紧接着,忽然神色一紧。

  这其中的一些回忆,分明是她们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然而碎片上的两人,确实是她与曲棋没错。

  ……这是怎么回事?

  盛西烛神色凝重,又接住另一个碎片,仔细查看。

  仍然是相同的主角,画面中却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故事,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她们。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愕然转过身,盛西烛看见曲棋站在旁边,双手背在身后,正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咪咪,你来啦。”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和语气,盛西烛微微一怔:“你……都想起来了吗?”

  曲棋细细凝视着她,眸光不知为何十分温柔,有一种洞悉万物的了然与从容。

  “嗯,我想起来了。”

  一千多次的相遇与离别,恍若隔世,历历在目。

  原来她们曾经有过那么多漫长而短暂的故事,循环往复,永无止境地上演着。

  曲棋凑上前去,在盛西烛的唇上落下一吻,轻声道:“小狐狸一直都最爱小猫了。”

  即使重来一次,她也不后悔将自己献祭给盛西烛。

  这一世,她终于亲眼见证到了盛西烛报仇雪恨,完成了她心心念念的梦想。

  如雪花一般轻盈的吻落在唇间门,盛西烛茫然地与她对视,莫名被对方的眼神所触动,心口涌动起千丝万缕奇妙的情绪。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们就应该像如今一样自由地相爱。

  曲棋手指在她唇上轻轻一点,说:“我想把所有的回忆与你共享,你愿意吗?”

  盛西烛深深地注视着她:“……好。”

  曲棋笑了笑,手指移到她的额间门,虚虚一碰。

  空间门中纷纷扬扬

  的记忆碎片,瞬间门如行云流水般围拢,接二连三地涌入盛西烛的脑海。

  盛西烛浑身一颤,缓缓睁大双眼。

  岁月光影在眼底交错,一幕幕犹在梦中,又远远不止是梦。

  大红盖头一掀,佳人羞怯地合眼,转身又是一幕春夏秋冬。

  ……原来不是未曾经历过,而是她全都忘记了。

  这些事情真真切切地在每一个世界发生着,从每一次相遇,直到离别,她注定会爱她。

  她等了曲棋三年,而曲棋却为了她,义无反顾地承受着每一次的分离与痛楚。

  然而这些事情,她从头到尾都一无所知。

  当看见曲棋最后死在自己怀中时,盛西烛的眼眶渐渐变红。

  她想要透过回忆的画面拥抱她,可只握住了一片镜花水月。

  曲棋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盛西烛的回忆。

  最开始是鲜明的彩色,从牙牙学语到青葱年少,那心高气傲的小仙君在忘昔峰上大放异彩。

  少年人的十七八岁,本该是要一展宏图的好年纪,却折损于后山沉甸甸的黄土之下。

  自此世间门再无盛西烛,而是多了一名新生的魇。

  画面的色彩变得阴郁而压抑,仿佛倒映在雨水中的密林,不带一丝温度,灰沉沉地朝盛西烛压下。

  它蛰伏在后山的暗影中,日夜忍受折磨与苦楚,少年人眼中的光亮与天真一点点熄灭。

  从那一刻起,活着似乎只为了复仇。

  孤苦的百年转瞬即逝。

  直到一个女孩搬进了后山,那画面忽然又明亮地流动起来。

  一开始,它对她是好奇的。

  盛西烛有些不明白,明明这人总是身处险境,却能笑得如此灿烂,没有什么负面情绪,也并不埋怨任何人。

  直到那天,女孩将它抱进怀里,极为放肆地揉来揉去。

  盛西烛反常地并没有逃开。

  那时,它似是终于久违地感受到一丝属于人世间门的温暖,回忆的画面愈发鲜艳起来。

  “……”

  忘昔峰、西淮、月岛……春秋更迭,不变的是两人仍然执手相伴。

  记忆渐渐划至尾端,眼看就要结

  束。

  曲棋用指腹轻柔地抹去她眼角一缕泪光,笑着说:“不哭啦,这一次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再也不会分离了。

  盛西烛按着她的手背,红着眼缓缓颔首。

  就在这时,她们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回忆竟然还没有结束。

  她们又看见了前一世。

  本该戛然而止的记忆竟继续播放下去。

  献祭后,曲棋死在了盛西烛的怀里,化为千万璀璨光点,流入盛西烛的四肢百骸中。

  这时,盛西烛苍白的皮肤上出现了一条条暗金泛光的纹路,细细密密地向心脏下三寸围拢。

  陌生而崭新的力量在魇的身体中涌流,无比强硬地灌入灵府中,包括曲棋身上所有的一切,永远地成为她身体中的一部分。

  灵府中的境界一再上涨,很快便到达了渡劫期的顶点,仍然在涨个不停,快要突破到巅峰了。

  盛西烛死死地咬着唇,垂下了脑袋。

  褥子上,忽然落下一滴金色的液体。

  很快,又有两滴、三滴……

  似是血,又像是泪,如雨线般坠落,渗进了曲棋消失的地方。

  她蜷缩在床角,宛若一只再次被抛弃了的流浪猫,浑身微微地颤抖着,却并未有一丝哭声溢出,而是死死地咽进了喉咙里。

  曲棋眼眶一热,不禁心尖抽痛起来。

  在这般灿烂的光芒中,她看见盛西烛静默了许久,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金眸。

  那眼底幽深至极,就连最后一丝光彩也消失了,只剩下全然的冷漠与癫狂。

  无穷无尽的力量自她的身体中浮现。

  盛西烛站起身,掌心在软塌上留恋地抚过,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那日起,人间门界陷于一片绝境火海之中。

  盛西烛亲自率领军队将仙盟打得落花流水,且削去了金楼宴的头颅,挂在了问剑宗山门之前,还抽出她的五脏六腑,全部扔去喂狗。

  昔日的救世英雄、问剑宗第一人被如此对待,仙门百家皆为震怒,却又无计可施,在魔族人的进攻下节节败退。

  他们惊恐的发现,那魇的修为境界竟已

  经无法探查出来,似乎是到了巅峰。

  她吸食着所有人心中的恐惧与怨恨,越来越强大,就像是一场无法逃离的末日浩劫,万物众生在她面前,皆是不堪一击的蝼蚁。

  苏扶晚欲要阻止,却已经被金楼宴当作祭品献于灵脉。

  但他们仍然无法阻止灵脉本源继续衰竭。

  当世上最后一丝灵气消散之际,除了苏扶晚之外的所有正道修士,都变成了普通人。

  人间门界沉于无边苦海中,许多强大的修士们无法接受自己一日之间门变得普通又弱小,于是哭泣着祈求神的垂怜。

  但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又救出了被灵脉折磨到发狂的苏扶晚,希望她能分出一点灵力给他们。

  饱受痛苦的苏扶晚根本无力抵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吸收自己身上的灵气。

  渐渐的,许多人从一开始的感激和敬重她,到后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他们认为苏扶晚既然是救世主,必需承担起一切责任保护、拯救他们,甚至牺牲自己拯救苍生。

  于是疯狂瓜分她身上的灵力,到后来甚至挖去她身上的仙根丹元,据为己有。

  此等残忍的行径,等同于间门接毁去了苏扶晚的根基与修为。

  她再也无法入道。

  满身疮痍的苏扶晚躺倒在地,周围是忙着争抢灵气的修士们,没有人再看她一眼。

  那一瞬间门,她第一次诞生出了无比浓烈的恨意,一点一点地吞没了原本纯白无暇的善意。

  冷眼旁观的盛西烛感受到了她铺天盖地的恨意,索性掀起了人间门苦海的最后一道巨浪。

  不出三日,人间门界便一败涂地,完全沦陷,魔族人大获全胜,占领了人间门界的全部疆域。

  盛西烛几乎杀光了仙门百家的所有人,但她唯独留下了奄奄一息的苏扶晚。

  白雪皑皑的山巅之上,二人一立一卧,俯瞰着千疮百孔的尘世。

  盛西烛忽然问她:“这就是你曾经想保护的一切,你满意了吗?”

  苏扶晚看着面目全非的自己,看着血流成河的问剑宗,再也承受不住痛苦,向前一跃。

  一尘不染的雪地瞬间门被染成了刺目的鲜红。

  兜兜转转,唯独留下盛西烛一人立于尘世间门,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匍匐在她脚下的黎明苍生。

  她好像什么都得到了,也好像什么都失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奇怪的声音自云端响起,机械的强调中带着一丝兴奋:“终于把原著的剧情走完了!我可以解放了,哈哈哈哈!”

  盛西烛倏然抬眸,向着云端上的那道声音疾驰而去。

  她看见一个雪白的光球悬浮在云上,那声音便是从光球中散发出来的。

  那光球看到了她,十分惊讶地大喊了一声:“我去!你怎么上来了?”

  盛西烛走近它,面无表情地问:“你是谁。”

  光球:“我……我说我是天道,你信吗?”

  盛西烛伸手抓住它,轻轻一捏,便听到那光球哭天喊地起来:“错了错了,我知道我把你老婆害死了但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杀了我呜呜呜……”

  盛西烛漠然的双眸渐渐睁大,将光球捏在掌心中,那骇人的神色看起来令人心惊胆战:“……是你害死了她?”

  系统疼得滋哇乱叫:“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害她的,无奈原书的剧情线就是这么安排的,我也没有办法违抗……”

  盛西烛嗤笑:“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天道么?”

  系统:“害,天道听起来厉害,但其实也就是作者手里的工具人罢了……我除了能操控角色和推动剧情符合原著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能力。”

  它详尽地解释了一番,盛西烛这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一本书,而她是书中最大的反派,曲棋则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的穿书者,天道是她的系统,任务便是要催她走完剧情。

  系统看她半天没有说话,不安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听不懂的地方?”

  盛西烛冷冷抬眸:“所以你不能让她活过来?”

  系统振振有词:“不可以的,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曲棋是穿书者,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在世界线的掌控之内,所以可以接触到身为更高层的世界意志的我,普通的书中角色是看不到我的。”

  “我也无法掌控她的想法,因此只能用其他手段强迫她去走剧情。”

  盛西烛微微

  眯眼:“但我现在……也可以碰到你。”

  系统欲哭无泪:“……谁知道你吞掉曲棋以后竟然能强到这个地步啊!而且你对于原书作者来说,有更深刻的意义在,或许是她的执念和怨恨加强了你的力量……”

  盛西烛冷冷地打断:“曲棋现在在哪里。”

  系统:“她……应该已经回到现代,把这个世界的事情都忘记了。”

  盛西烛目光微微凝固。

  系统感觉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可怕,不由得害怕地缩成了一团。

  半晌,盛西烛忽然一笑,眼中却没有笑意:“所以你现在无法掌控我了,是吗?”

  系统卑微地发抖:“啊这……确实。”

  盛西烛将它扔开,淡淡道:“那我现在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你也拦不住我。”

  系统瞳孔地震:“!!!”

  完了完了,盛西烛万一跑到现实世界去,那岂不是要把那里闹得天翻地覆!这可不行啊!

  盛西烛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金眸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自言自语般地说:“……我要去找她。”

  她的视线又落在系统身上,语气轻柔而古怪,令人不寒而栗:“怎么才能出去?要把你摧毁掉,还是毁掉整个世界?”

  她看上去平静又淡定,但系统知道这个大魔头绝对干得出这么疯狂的事情来。

  自曲棋离开以后,盛西烛就已经和疯子差不多了。

  系统着急地拦在她面前:“不行,你不能走!”

  盛西烛眼底黑沉,轻飘飘道:“你拦不住我。”

  系统:“我……”

  它眼睁睁看着盛西烛走近自己,双手用力一挥,那尖利的漆黑触手便完完全全地穿过了光球的躯壳,一阵堪比钻心的剧痛袭来。

  球体上的光芒暗淡,坠落在地。

  盛西烛抬眼看向天幕,乌云在她脚下汇聚,整个世界被漫无边际的黑影遮盖,恍若末日浩劫滚滚而来,将天地万物都碾进翻涌的血肉洪流中。

  人间门界霎时如同炼狱,哭声一片。

  系统吓得心底发凉。

  它完全没有想到,结局会变成这个走向,盛西烛看起来是真的要这个世界彻底毁灭!

  这书中世界一旦毁了,它也只有死路一条!

  情急之下,系统灵光一闪,大喝道:“我有一个办法能让她回来!”

  盛西烛身形一顿,回头看向它。

  “我能尝试着把作者带进书里来!”系统慌不择路地说道,“我会让她穿越进来,然后修改这本书的大纲走向,这样你们就不用再死……”

  一双细长的腿走到它旁边,视线往上抬,苍白的手指把它拎了起来。

  盛西烛垂眸与它对视,轻声细语:“你不会骗我吧。”

  她一身黑衣乌发随狂风舞动,金眸闪烁着莫名的光,无形中有一种引人窒息的压迫感。

  系统瑟瑟发抖:“不会不会,作者另有所图,她不会为难你们的,但是你得配合我……”

  盛西烛不愿受人摆布,眯起眼:“我自己也能出去找她。”

  系统劝说道:“但你不知道曲棋在哪里,她也不认识你,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你很难找到她的,对不对?”

  盛西烛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似笑非笑道:“那你需要我怎么做。”

  系统松了口气,小声解释:“是这样的,我需要把这个世界重置到初始状态才能带人进来。等下一次重置以后,作者和曲棋就会重新穿书,到时候,我不会再附身在曲棋身上,也不会来打扰你们,你们想做什么都没关系。”

  盛西烛沉默地注视着它。

  “对我而言,作者等同于创世神,服务作者的优先级比执行剧情线要高。所以重置世界后,我就不用继续执行剧情线,只要听作者的吩咐就好。”

  系统补充道:“不过重置世界以后,你们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我封印……”

  它连忙又安慰道,“但你们肯定能像前几次那样在一起的对吧?哈哈哈……”

  盛西烛干脆道:“可以。”

  只要能再见到曲棋,她重置几次都无所谓。

  系统放松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那、那我就开始了?”

  好崩溃,没想到它好不容易要离职了,现在又要强行加班!哈,做天道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盛西烛看了它一眼,忽然道:“那个作者的名字叫什么。”

  系统迟疑片刻,说

  :“我……我不能直接说出创世神的本名,但我可以告诉你她的笔名。”

  “她的笔名叫盛夏夜晚。”

  光球渐渐散发出一阵耀眼白光,将整个世界都吞没。

  “……”

  所有回忆戛然而止,她们回到了地底深处。

  曲棋久久不曾回过神来:“……卧槽!”

  盛西烛与她面面相觑,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莫名震撼。

  半晌,曲棋忍不住伸手搓了搓盛西烛的脸颊,热泪盈眶地说:“呜呜呜,你好厉害啊我的宝!你受委屈了!”

  盛西烛眸光动荡,片刻后释然地轻笑道:“……你能回来就好。”

  那是一个无拘无束、云销雨霁般的笑意,带着少年人的鲜活与畅然,隐约有几分神似从前那个天真可爱的小仙君。

  曲棋凑上去恶狠狠地亲了她几下,掐着她的下巴说:“女人,这辈子你休想再离开我。”

  盛西烛莞尔,与她鼻尖相贴:“不会再离开了。”

  两人正沉浸在甜蜜气氛中时,一旁的金楼宴忽然插嘴道:“你们这是违背宗门伦理的爱!这是畸形的爱!”

  曲棋:“……你怎么还没死啊。”刚才都忘了给这货补刀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干瘪的老脸和季岭融在了一起,看上去还残留着一口气。

  曲棋连忙掏出了符纸,把季岭从她身体里剥了出来,拉到一旁。

  金楼宴吐血道:“曲棋,你们可是师姐妹,怎么能在一起……”

  曲棋高冷道:“胡说八道,谁说师姐妹不能在一起了?另外,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请叫我钮钴禄棋。”

  这一次,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金楼宴目光涣散,喃喃道:“真可惜啊……没想到人间门界最后会败在我的徒儿们手中……”

  曲棋:“……”别惦记你那拯救人间门界了,你根本没有那做超级英雄的命。

  身侧,盛西烛忽然冷冷道:“就算真的完成了三预言,也挽救不了你的人间门界。”

  金楼宴闻言怒目而视,高声斥道:“休得无理,天机镜是不会骗人的!”

  她立刻虔诚地仰望天空,口中喃喃:“那可是上天的旨

  意,凡人怎能随意评价?”

  盛西烛手指微微一动,将前世的记忆呈现在了金楼宴眼中。

  过去的画面里,金楼宴抽出了盛西烛的剑骨,将曲棋献给盛西烛,也把苏扶晚献祭给了灵脉。

  三条预言完成得滴水不漏。

  然而人间门界最后仍旧淹没在战火与黑暗中,渐渐荒芜,再也不见一丝光明。

  金楼宴虔诚的神色渐渐凝固,如斑驳的墙灰一片片剥落下来,尤为惊悚。

  “怎么会?不会的……人间门界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天机镜说我可以拯救这个世界……”

  曲棋蹲在她身前,无情地浇灭她心底最后一丝希望:“师父,你从一开始就被天道骗了。”

  系统的嘴,骗人的鬼!

  金楼宴尖啸一声,哀泣道:“不会的——”

  她穷尽自己的一生来完成这个伟大夙愿,为此不择手段地害死了徒弟,泯灭了良心,害得神魂俱灭……

  到头来,都是上天的一场骗局吗?

  金楼宴瞳孔震颤,撕心裂肺地哭嚎道:“天意,你骗得我好惨呐……”

  她所信仰的一切在此刻尽数崩塌瓦解,恍惚间门好似又回到了那个漆黑古庙中,与金刚怒目而视。

  漫天神佛眼中的悲悯渐渐淡去,化为若有若无的嘲意。

  而身后那白衣翩然、神色天真的徒弟,已是一身深黑,满眼恨意地凝视着她。

  百年一晃而过,物是而人非。

  金楼宴微微颤抖,像从前一般轻唤道:“西烛……”

  盛西烛的眼中再也不会绽放出那样鲜明的崇敬与信任。

  她抬起手指,看着那触手狠狠地刺穿了金楼宴的胸口。

  黑红血迹弥漫在地心深处,犹如一株枯死的残花。

  金楼宴神魂尽毁,干枯的皮肉顷刻间门化作漫天尘埃,消散在风中。

  三人仰头注视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

  季岭低叹道:“师父,下辈子别再这样了。”

  曲棋仿佛听到了一声漫长而忧伤的叹息,若有若无地回荡在耳畔。

  “我确实……也曾真心把你们当过徒弟……”

  她愣了愣,抬头

  凝视着那逐渐消散的风沙。

  这大概是金楼宴那未曾泯灭的良知在回应她先前的问题吧。

  -

  “阿遥最近怎么好像不太爱和我说话了?”

  夏之遥抬起头来,温和一笑:“怎么会?”

  “看你总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苏扶晚拽了拽她的衣角,好奇道,“外面怎么了吗?”

  夏之遥望着她,说:“人间门界败了。”

  苏扶晚欣喜道:“是好事呀,这样我们就能出去了不是么?”

  夏之遥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你很想出去吗?”

  苏扶晚靠在她怀中,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说:“当然啦,我想和阿遥一起出去。”

  “我们之前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回到我的世界去吗?”

  夏之遥眼眸深黑,如往常一般温柔地笑了笑:“……是啊。”

  她忽然凑近苏扶晚的耳畔,轻声细语:“晚晚之前说过,你忽然就听不到那个系统的声音了,对吗?”

  苏扶晚一愣,说:“是啊,怎么了?”

  夏之遥微笑:“那你听到的,是这个声音吗?”

  山洞中,久违的机械音在苏扶晚耳边响起:“……好久不见,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