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桑景简单吃了点东西以后就去了书房。

  夜色登场,承桑景还没有处理完手中的事情,却听见敲门声响起。

  他抬眼看了看,没从书桌前走开,而是直接说了声进。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轩辕桓羽又敲了敲门,没有进去,“外面那么吵,大人不去看看?”

  承桑景将手中的东西收了起来,看了看轩辕桓羽,“有人来了?”

  即使在丞相府待了有段日子了,轩辕桓羽的穿衣习惯也都如旧。

  溯宇和南邺的服势不太一样,这样凉的天,轩辕桓羽依旧穿的单薄。

  外面不知何时落了层雪,这人赤脚踩过,竟也不觉得难受。

  轩辕桓羽也不觉得自己的穿着有什么问题,“蓝昀柒,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

  他说完就离开了,像是正好路过顺带提了一句。

  承桑景将手下的事处理完以后才出了门。

  只见外面热闹异常。

  几十个箱子将院子的空隙都占尽了,有人躺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指挥着。

  见他来了以后,蓝昀柒才从椅子上起来。

  因为承桑景先前下过命令,只要是蓝昀柒来,当没看见就行了,这才让他这么嚣张。

  夜间偶尔会刮起冷风,承桑景并不打算在院子里久待,“你来做什么?”

  蓝昀柒轻笑,“赔礼道歉啊,难道大人看不出来我的诚意?”

  “我听说,今天蓝家有家店着了。”

  蓝昀柒认的干脆,“当然,我放的火。”

  承桑景微不可见的偏了偏头,“那个不是赔礼?”

  “那个当然不是,大人不知道吗,着火的那个是药店,我嫌他无能,才放的火。”

  “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

  蓝昀柒笑弯了眼,“当然。”

  承桑景淡淡地扫了一眼满地的箱子,轻扬了扬唇,“也是下了药的?”

  几个月前,蓝昀柒的生辰宴,他们两个人谁都知道,他不会参加。

  所以他提前和蓝臣鹤商量好,那天晚上他会去拿他要的消息。

  蓝昀柒也提前在那消息的纸上下了药。

  那药毒性不大,只是他的体质差些,所以同样碰了那张纸的纪尘没有半点事,他却得静养一阵子。

  而蓝昀柒想着下毒,也无关仇恨算计,这人想用这种方法让他学会听话。

  是不是,过于幼稚了些?

  蓝昀柒沉吟了声,似是在思索着些什么,“还没来得及。”

  承桑景慢悠悠的绕了过去,“那就抬回去,下完毒再送回来,天色不早了,慢走不送。”

  蓝昀柒抬手挡住了人的去路,“承桑景,我们之间没有别的话能说吗?”

  “没有。”

  “好歹也认识了那么多年,大人待人这个态度,当真合适?”

  承桑景似是真的反思了一瞬,“合适。”

  蓝昀柒轻咳了声,“那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自讨没趣?”

  承桑景只是看着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一旁就有道声音自顾自的接了过去,“知道了还不赶紧离开?”

  蓝昀柒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稍稍眯了眯眼,随即扯唇笑了笑,“我当是谁呢,原来又是一个自讨没趣的。”

  莫钦诚将自己的斗篷扔到了一旁,一手按到自己的脖子上活动了一下筋骨,“蓝昀柒,我以为几年不见,你会有些长进。”

  “莽夫是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我手下缺长工,看在大人的面子上,可以破格让你做两天。”

  莫钦诚嗤笑了声,“那除了一张厉害的嘴之外,一无是处的你是不是该去斗兽场待两天,学一学做人?”

  承桑景径直走到了长廊下面,没有立即离开,拢了拢自己的披风,看的热闹。

  纪尘张罗着给人安排好了座椅和取暖的炉子以后就退下了。

  承桑景就坐下慢悠悠的看着。

  你一言我一语吵的热闹的两个人,忽而不知道哪一句说得不如对方的意了,就直接打起来了。

  宁淮过来的时候顿了片刻。

  只是两个人打的热闹没有注意他。

  被打坏的箱子被踢到了一旁,散落的金银珠宝沾染了化开的雪水,又映了些月光。

  倒是不错的闹剧一场。

  宁淮看了看地上被踩成粉末的珍珠,随后才扯过承桑景的手探了探脉,“回。”

  承桑景轻叹了声,“可惜了,正精彩呢。”

  宁淮却没看出来他有可惜的意思,起身离开的人连头都没回。

  等承桑景将药喝了以后,宁淮就直接离开了。

  入了冬以后,承桑景沐浴用的就换成了热水。

  房间里的保暖措施做的不错,他洗完以后就没有再穿得那么繁琐。

  房门没人动过,房内却进了个不速之客。

  承桑景也不觉得意外,“蓝昀柒回去了?”

  莫钦诚嗤笑了声,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那个容瀛族的人去哪儿了,不在这里陪你?”

  “我怎么不记得,你对别人的事情这么上心?”

  莫钦诚敛了敛眉,没有应他,自顾自的给自己添了杯茶,“你何时学的射箭?”

  “莫钦诚,你是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

  “以后用血的时候不用我来了?”

  承桑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放好以后派人送过来也可以。”

  事先取出的血是没有直接咬出的血效果好,凑合一下也能说的过去。

  莫钦诚瞪了他一眼,直接起身离开了。

  承桑景慢悠悠的收回视线,也不打算拦着。

  容瀛族的血是可以解百毒,只是于他无用,量过大的时候,还可能成为致命的毒。

  其实他也不是非莫钦诚的血不可,现在再找别人的话,难免要多欠个人情,怎么算都不划算。

  眼见着夜色过半,他也就没再琢磨些什么,直接睡了。

  第二日一早就醒了。

  皇宫中混入了别的势力,是君夜霖的麻烦事,于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幸事,所以还是该上些心。

  这一忙就又忙过去了一个月。

  混入宫中的势力也探查清楚了。

  是先前谋划造反的那个先皇之子的残余势力。

  算是人家的家务事,承桑景也就没有再管,后续就直接交给君夜霖处理了。

  朝中没有要着急处理的事情,他也就得了几日清闲。

  京中渐渐开始有了过年的气息,丞相府却一切如旧。

  承桑景似是不觉得有什么,纪尘也就不好安排。

  今年也是依照往年承桑景的习惯,新岁和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郁时倚着门框,瞥了一眼坐在书桌前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的人,敲了敲门,“哥,你好歹得出去转转吧?”

  “郁落还没回来?不然我让纪尘带你出去转转?”

  郁时扯了个凳子坐到了承桑景对面,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不?”

  “灯节。”

  “所以呢?”

  承桑景抬眼看他,“什么所以呢?”

  “一年才一次,你就不能出趟门?”

  承桑景刚准备拒绝,忽而想起往年灯节的时候,郁时几乎都没在京城,便临时改了主意,“那就出去看看吧。”

  郁时这才弯了弯眼。

  他早就把其他的安排好了,就等承桑景答应了。

  等到出门的时候,外出忙事情的郁落还是没有回来,只是碰上了刚好要出门的轩辕桓羽,郁时就把他也叫上了。

  本着人多热闹的原则,他又将宁淮也拉上了。

  承桑景沉默了一瞬,还是觉得稀奇,就他师叔那个性子,他不想做的事情,真的能有人改了主意?

  郁时似是不想谈论这个问题,“走了走了,再晚点人家就要散场了。”

  宁淮淡淡的看了承桑景一眼,没说什么。

  只可惜郁时找他的时候说的话太长了,所以知道承桑景好奇,他也没有说的打算。

  郁时也绝对不会告诉承桑景,他之所以能把宁淮叫上,是因为他给宁淮分析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承桑景仍然有可能病发倒在路上。

  咳,没人在意那可能性低的可怜就是了。

  街上人来人往,承桑景并不打算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郁时也不勉强,承桑景肯出来已经不容易了,他也不准备让承桑景跟着他乱跑。

  将人送到承桑景自己名下的茶楼以后他就离开了。

  轩辕桓羽也说要自己去看看。

  宁淮就和承桑景一起待在了茶楼。

  那茶楼的二楼本就给他留着间雅间,如今也算是派上了用场。

  承桑景立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往下看了看。

  外面各个小摊上的花灯密密麻麻,连成了一条耀眼的火龙,延绵不绝。

  即使他们待在二楼,也依旧能感受到下面的热闹。

  郁时还没有走远,寻了个摊子猜起了灯谜。

  片刻的功夫就收获良多。

  承桑景轻啧了声,他怎么不知道,郁时对花灯感兴趣?

  紧接着就见那人面无表情的把花灯送给了周边的姑娘,引得一片呼声。

  留了一只要精致许多的退出了人群。

  跑到了不远处的一位小姐旁边。

  承桑景稍稍眯了眯眼,他倒是认识那是谁家的姑娘。

  不等他好奇些什么,耳边就传来了郁落的声音。

  “那个傻子。”

  承桑景侧头看他,“郁时对那位小姐有意思?”

  郁落稍稍抿了抿唇,欲言又止,面色复杂。

  承桑景也没再追问,又朝郁时看了过去,终于知道郁落为什么要那样说了。

  只见郁时不知和人正儿八经的说了几句什么之后,就将花灯递到了人家手里,然后收了钱就揣到自己兜里了。

  承桑景沉默了一瞬,只觉得世界安静了许久,“我克扣他的钱了?”

  那边的人似是察觉到了这边的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见是他们以后还弯了弯眼,扬出了抹笑意,兴高采烈地冲他们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