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下，红烛终于燃到了尽头。
众人面露喜色，那道拦在他们面前的壁障也终于消失了，壁障后的寒意扑面而来，哪一处都是飘飞的雪花。
当然，这些连越都看不见。
他仰起头，感受到簌簌而落的雪花落在了面颊上，四周的寒意在加剧，不得不随时运转着灵力维持身体的温度。
【红烛燃尽，屏障消失，漫天飞舞的雪花也蔓延到了洞天的每一处处，傀儡宗和万丹宗的弟子先行靠近雪山，踏上了石阶。】
【宿主不用担心，整个过程我会给你导航的，比如你现在这个距离，只需直走三十步，随后左拐五步，再右拐大概十五步，就可以到达雪山底下开始登阶了。】
连越：“……”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063语气笃定：【放心吧宿主，绝对没有问题的。】
顶着眼前的一片漆黑，连越试探性地迈了两步，人对于所有未知的事物总会保持恐惧，他自然也不能免俗，走的这两步总疑心会踩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总不能又在顾从渊面前丢脸吧。
念头才起，他便感觉手被人拉住了。触感微凉，力道算不上很大，但怎么都带着些不容置疑的意味。
顾从渊的声音也传来：“我领着你。”
连越从他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干巴巴地开口：“不太好吧……”
“哦？”这回换来的是对方的一声轻笑，“你如今双目失明，如何走上石阶？还是说，要我抱你上去？”
总觉得“抱你”这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抱起来真不错”？
连越：“……”
063很没眼力见地开口：【果然，顾从渊不会丢下宿主不管的！】
“……没让你说话。”
此时，绝大多数的弟子都登上了石阶，向那宫殿走去，顾从渊和连越算是动作比较慢的了。
黑暗之中，因着顾从渊的指引，连越越走越顺，而踏上石阶之后，他也清晰地发现感受到的寒意更为浓重了。
越往上，就越是寒冷。
走了好一会，他渐渐感到疑惑，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听觉应该更加敏锐，可他能听到也只有风雪声以及两人的脚步声，并没有其他修仙者的声音。
奇怪，那些人走的那么快吗？
顾从渊看出了他的疑惑，轻声道：“那些人都不见了。”
不见了？
连越眼前一片漆黑，并不知事实比顾从渊口中所言的要更诡异得多。
比如此时，走在他们前面的某个弟子原本背影清晰，鲜活生动，却在踏上某一个台阶时突兀地没了身影，毫无征兆，也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仿佛这些人在瞬息之间被送到了另一个空间里。
“063，那宫殿真是什么上古修士府邸吗？怎么那些人会消失不见？”
【这个063也不清楚。】
从系统这里得不到答案，连越又问起了顾从渊。
“确实是上古修士的府邸。”顾从渊语气一顿，好似想起了什么，“洞府之中，传承功法、灵器神丹应有尽有，需经过‘考验’才可得到。”
“登阶之时大概会陷入考验之中，或验心性，或验修为。”
连越恍然大悟，怪不得顾从渊也不急着登石阶，不怕好东西被人捷足先登，原来还有考验这一说。
“若被选入考验，你我会分开吗？”
然而这一次，没听到顾从渊的回答。
连越感受到异常，略微曲了曲有些冻僵的手指，猛然发觉手中空了。
顾从渊，不见了。
在瞬息之间。
**
她跟在这两人身后很久了。
也看得分明，连越确实双目不能视物，只能在顾从渊的指引下缓步向前，两人从第一道石阶一步步向上，形影不离。
她跟在身后，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顾从渊的感官过于敏锐，得时时刻刻小心谨慎。
一直等啊等，等着某个合格的时机。
好在时间算不上很久，她等到了。
在她的视线里，顾从渊消失在了连越身侧，同那些进入考验中的修仙者一样。
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少年漂亮的脸上满是慌乱无错，茫然摸索着周身的一切。
她心里一动，灵力汇聚成无数利刃，狠狠朝连越落下。
【宿主小心！有人暗算！】
就算063不提醒连越也听到了那呼啸而来的风声，他迅速取出玉坠，曲常风给的防御灵器还能用上两三次。
“砰”的声响中，光罩挡住了攻击。
一击不成，攻击者定有下一击。
连越并不知道人在哪，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口：“洛珊珊？是你吧？”
随时准备着启动玉坠，他面色平静，说了下去：“在张成良眼中设下幻境的就是你吧？我能辨得出被黑影沾染之人，如何不知身为魔族的你？你终于出现了。”
感受到攻势未至，连越便知自己赌对了。
“我双目失明不能视物，强行登了这石阶，没想到你还是追了上来，不是想杀我吗？顾从渊不在，我手中的防御灵器也抵挡不了几次，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风雪声中夹杂着脚步声，石阶下出现的少女瘦瘦小小，往日楚楚动人的面孔上遍布阴沉之色。
她警惕地看着连越，不明白这人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设下了什么陷阱。
如果连越真在那时辨出了她的不同，为何不告知顾从渊将她击杀？可如果连越不知，又如何能在此时直截了当道出她的名字？是为了更大的目的使了诈？此时连越的神色太淡定了。
洛珊珊心神大乱，但还是试探道：“说这么多，你是在拖延时间？”
她紧紧盯着连越的脸，若是对方露出一丝慌乱之色她便会动手，果然下一息，她成功瞧见了连越额前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似乎还在极力掩饰着慌乱。
洛珊珊自觉感觉被连越摆了一道，心中怒气翻腾，抬手唤起灵力的瞬间，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在她身后浮现。
就算目标只是个炼气三层，她也动用了最强的术法，顷刻之间，黑色的灵力化作巨大的斧子，朝着连越狠狠劈去。
电光火石间又是光罩显现，裂帛般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但终究是挡下了。
连越轻笑，方才的紧张神色好似只是他的一层伪装，语气从容：“我说了，防御灵器还能用几次，你尽管来试。”
063被连越的表现惊住了：【宿主好厉害！】
连越：“防御灵器的次数已经用完了，哦对了，等会她要是有什么招式记得给给我免除痛苦，让我死时面目不要过于狰狞。”
063：【啊？？？】那你还一脸从容淡定。
连越：“死就死了。”
063：【……】好可怕宿主一定有什么后手吧。
此时的洛珊珊更多了几分戒备，她总觉得连越有什么目的。
黑影之事被连越尽数破坏，无论如何，连越都是要死的。
可她刚要抬手，便听身后风雪声袭来，太快了，那缕极薄极轻的剑意不偏不倚穿过她的心口，与此同时，巨大的黑影顷刻消散。
063松了一口气，语气欢快：【宿主宿主！顾从渊来救你了了！我就知道他会来！】
连越：“……汇报工作时请不要参杂私人感情。”
他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顾从渊在哪，只听到略微的剑鸣声后，那具尸体滚下台阶，随即是凛冽的气息侵蚀而来。
也是奇怪，明明顾从渊身上的气息和冰雪相似，但他又能在这风雪之中清晰地分出其中的不同。
“你没有进入考验中吧？”问是该问的。
顾从渊并不回应，反而问道：“你知道她要杀你？”
连越摇了摇头：“知道会有人杀我，但并不确定一定是洛珊珊，最开始我只是觉得她有点问题。”
虽然黑影已除，但给张成良眼中设下幻象的魔族还是个谜，很大几率会对他下手，所以双目失明情况下，连越坚持跟着顾从渊登上石阶。
明目眼并不能分辨出谁是魔族，但洛珊珊的表现太过奇怪了，浮月宗那些黑影自爆时这少女不仅离得远远的，神色也过于平静，他便暗自留意了下来。
再加上第一次攻击时，或许是轻敌，让他听到了她身上穿来的金铃声，只有月浮宗颈带金铃。
如今联想到洛珊珊之前发天道誓的举动，正是给张成良用天道誓陷害之事挖了坑。
连越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顾从渊道：“所以，你故意以我为饵引出这人？”
顾从渊语气很轻：“不是你算计好了，跟在我身侧让我为你除去这人？”
连越：“开玩笑，我怎么会有这种心思？我只是单纯地想去上古修士的府邸见见世面罢了。”
顾从渊：“？”
063：【……】这话我都不信。
“不过你直接把洛珊珊杀了不好吧？感觉她口中可以问到不少消息。”细细想来，进入洞天后顾从渊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
顾从渊道：“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连越眼前也一片漆黑，只听风声一响，顾从渊似乎用引力诀驱动了尸体在翻找着什么，“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重重掉在了石阶上。
063很有眼力劲地汇报情况：【尸体上掉下了一块黑色令牌。】
【顾从渊没看那令牌，他将手放在尸体头上……咦？搜魂术吗这是？死人也能用搜魂术？】
【搜魂术结束了，好快，大概是一个虚幻的球体中出现了很多洛珊珊的记忆，但太快了063没看清。】
【现在顾从渊朝你走过来了宿主，左侧。】
连越连忙向右侧移了移，给顾从渊留个位置，然而下一刻他却重重撞到了对方的躯体上。
顾从渊：“？”
连越保持微笑：“眼瞎了，理解一下。”
转头却在脑中和063吵了起来：“不是左侧吗左侧！傻.逼.系统左右不分的吗！”
063感到很冤：【他突然又往右侧走了，太快了……】
连越：“他不会是试探我有没有系统吧？我双目失明，不该知道他往左往右才对。”
063：【啊怎么可能，宿主你想多了。】
顾从渊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你不是双目失明吗？怎么知道我往左走？”